這人,待人好的時候,倒像個癡情漢子呢。
這裡哪裡不好了?整個村落最好的房子,屋裡燒着熱呼呼的,不過分的說,她倒還真的沒睡過這種火炕呢,據家中婆子說,這可是冬暖夏涼的很。何況鋪的蓋的都是她習慣用的,短短的時間能收拾成這樣,她已經十分吃驚了。
如果沒記錯的話,他們似乎是在……逃命。
受不得齊律繼續再煽情下去,謝珂直接將他推出了裡間。“你啊,快去與屬下商量未來的行程。”
謝珂如何推得動他?自然是齊律腳下未用力。他喜歡看謝珂這般小女兒的表情,小臉紅紅的,哪怕在這冬日天裡,也能讓他想起他曾經送她的那串紅果。
想來嚼在口中,該是酸酸甜甜的味道。
不能再想了,他已經覺得頭腦有孝熱了……最近記掛着謝珂的身子,他是真的做到了一切以謝珂的意志爲先。便是在那深夜情濃之時,只要她一個蹙眉,他也會立時停下一切動作,然後直到她承諾一切都好,纔會繼續攻城掠地。
這對一個男人來說,着實十分之煎熬。
可爲了那個‘長長久久’他忍。可她這幅小模樣……着實讓齊律心癢難耐的很,所以他也就順勢被推出了內間。
出了內間,賀章早已候在門外,聽到屋內的動靜,知道齊律出了內室,這才叩門而入。“爺,都安置好了,這戶人家的男人便是這裡的村長。他說這裡方圓二十里只有這個小村落,村子裡的人都靠打獵爲生。屬下也派了人守在村子四周,爺可以放心。”
齊律點頭,揮手示意賀章與他一同出門。
賀章會意。出了院子,站在大炎飛的村口。齊律望着遠方昏暗的天際,隨後開緩緩開口。“……看這天氣,恐怕過幾日天氣會陡降……恐怕北境百姓的日子會更加難熬。”賀章重重嘆了一口氣點頭。“是啊。牲畜都死了。那可是牧民賴以爲生的。況且北境大多數百姓並不儲備冬糧,他們終年遷徙,大多數時候以牛羊爲食……
這麼大的雪。冬糧一時半刻也難以運抵北境。
恐怕……”賀章沒說的是,恐怕日子久了,北境百姓會生亂。“我便是憂心這個。阿章,我恐怕要先行一步了。你要保護好少奶奶。”
此處距和樂鎮還有幾百裡。他初時打算親自把謝珂送到和樂鎮的,可眼下情況有變。這樣的天氣,他便是想急行也是不能。恐怕在路上會耽擱數日,他此時要向北而行了,而和樂鎮需向西行。
賀章臉色變了變。
“爺。這樣的天氣……”
齊律擺手。“你不必多說了。你我都知道,少奶奶不能留在廄,我也曾想過把她暫時送回建安。可是與其讓她在謝氏被人說三道四。我倒寧願她在外面,好歹自在些。
何況……”齊律把謝珂的安排一一說給賀章聽。
“爺是說少奶奶早在離開建安之時。便已經暗中開始購糧,而且陸續秘密運往北境?”賀章不敢置信的道。
齊律點頭。
“朝廷的救濟一時三刻難抵北境,恐怕寶姐兒的安排能解北境一時兇險。你跟在她身邊,不管她吩咐什麼,哪怕在你眼中再荒唐,你只需尊從便是。
她的話,總是有道理的。”至於聽不懂的,那是因爲境界未到。
就好像這購糧之事吧,若是她早早便在信裡告訴他,他也不會相信的。
國泰民安的,屯糧做甚?
卻原來一切皆有先兆。一點看似無關緊要的新也許將來便會影響大局。賀章點頭。“爺放心,屬下必定依少奶奶之命行事。”賀章自然是點頭如搗蒜,難怪自家爺在離京前吩咐暗中陸續購糧,卻原來是少奶奶的主意。
這主意委實膽大,可經由齊律道出。賀章竟然覺得十分之有理。
糧食不怕多,廄不鬧糧荒自然更好,若是真的如少奶奶推測的那般……賀章只要一想,便覺得心頭血脈僨張,那已不是能賺幾倍利的事了。
那可是濟世救人的大善事啊。
就如少奶奶所說,如果能穩定糧價,抑制住那些黑商人,也是一件大大的功德。
“爺,這災荒真的會蔓延至廄嗎?”眼下看來,只是北境雪災罷了,便真的能牽強朝局,最終使得整個大魏動盪?齊律搖搖頭,眼下他也沒有十分的把握,可是心中卻本能的覺得謝珂所言非需。
那丫頭,從不打誑語的。
至於她所說是從了空口中得來?這話真與假又有什麼相干……
他擔心事情真如她推測的那般。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不管寶姐兒的預測對錯與否,你一定要暗中抓緊時間籌糧。糧不怕多,我已經將屬下派往各鎮。卻不知時間上是否來的及。
寶姐兒說已聯絡了楚家四爺,他若到了,你遇事可與他相商。”齊律雖然不喜歡楚曄,可他不會否定楚家四爺是個人物。不管是江湖上還是氏族中,他都頗有盛名。
而這些此時必然是大大的助益。
“楚四爺?”齊律點頭。“他那人,雖然行事素來沒有規矩,但國難當頭,他不會亂來的。何況他是寶姐兒的親舅舅,素來待寶姐兒極好。寶姐兒既然將消息送給他,必然是極相信他的。你不必疑他。”
賀章再次點頭。
齊律想了想,能交待的似乎都交待了,現在他要進屋向謝珂交待了。齊律轉身回院子,賀章站在那裡想了片刻,隨後才一臉凝重的走向他借住的小院。
齊律進來時,外間桌上擺着幾個簡單的菜色。
觀那外觀,齊律已擰了眉。“這是什麼東西?”他們是帶着吃食的廚子的,這明顯便不是出於府中大廚之手。謝珂坐在桌邊,支着下頜望着齊律。隨後淡淡一笑。
“此屋的主人送來的,說是貴客臨門,實在無甚好東西招待,便略微備了些酒菜。”
“……有人送你便收?”
這明顯便是表現不悅了。只是謝珂也算是身經百練了,如何會被他的冷臉嚇到。“送酒菜的是個小姑娘,我觀她淳樸,便沒有拒絕。”
齊律冷哼一聲。
並不看那些菜色,只定定望着謝珂。
外間比裡間冷了些,謝珂身上披了大氅。屋中燭光昏暗,影綽的光亮中,謝珂含笑的小臉便是世上最美的一道風景。
齊律雖然有幾分怨懟謝珂的不設防,可是想着小丫頭素來是個心善的,心中慍意也便淡了幾分。他和她氣什麼?她想換換口味,他依着她便是。想來能擺在桌上的東西,必定是被屬下查驗了的。
“你啊,所謂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哪怕這裡窮鄉僻壤的,你也需防範幾分。”齊律淳淳教導着。謝珂點頭,眼睛裡流轉着幾縷笑意,望着那笑,齊律覺得有些頭暈。
他們既然分離,可她這小模樣……
讓他真的十分不放心啊。哪怕身邊護衛如鐵桶他得再加條家規。
她以後只能在他面前笑,在旁人面前萬不能露出笑意。這簡直就是……‘招花引蝶’呢。
齊律正想和謝珂黏糊黏糊,卻不想房門此時卻被叩響了,隨後一個怯生生的聲音在門外場起。“夫人,我爹說讓我給貴客再送道獐子湯來。這湯最適宜在冬天喝了,能強身健體。”
齊律不由得擰了眉。
他不喜歡他的地盤有陌生人,哪怕聽聲音對方該是個姑娘。
而且該是個年輕的姑娘……
謝珂安撫的拍了拍齊律的手,這纔開口。“如此便有勞了。”謝珂話音落下,門被推開,一個穿着花棉襖的姑娘端了個陶罐子進來。
她先看到了謝珂,怯生生的笑笑,隨後便看到了齊律。
一聲輕呼被她強行嚥下,可那表情卻是十分之驚訝,或者稱爲驚豔更合適些。
謝珂的神情也微微變了變,望着面前那個因端着陶罐而略顯得身形有些奇怪的姑娘,她看上去大約三四歲的年紀……
可是謝珂知道,她與她同年。
生日比她小了兩個月,如果沒記錯的話,這姑娘該是幾日前剛過了十五歲生辰。
這姑娘……謝珂終是淡淡的道。“湯放下吧,我們乏了,姑娘還是請回吧。”這是明顯在趕人了,那姑娘臉紅了紅,放下隱罐,隨後偷偷望向齊律……最終一臉不捨的帶上門而去。
望着桌上那湯,謝珂突然間胃口全失。
世上不如意之事果真是十之的。“你認識她?”齊律不是傻子,謝珂臉上的神情變化十分之明顯,失落,黯然……謝珂搖搖頭。“我怎麼會認識她,只是憐她淳樸,想着走時給她家些銀兩的。畢竟叨擾了一番。
可眼下……
我倒是覺得不必了。這東西看上去便沒什麼胃口,你讓人收拾了吧。”
認識那姑娘嗎?其實前世是認識的。
前世有兩個人自然至終陪在她身邊,一個是奶孃程氏,另一個則是偶爾間救下的丫頭……她給她起名:暖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