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四周的綠意一襯,更顯得古樹頹敗,諸人心中不由得升起幾分淒涼之意。
便連一路看不慣巫族人,而嘀咕不停的林長源也沉默下來。齊律與謝珂並肩立在樹下,望着頭上數十丈高的老樹,那種撲面而來的滄桑感幾乎讓二人想不由自主的俯首參拜。
都言南境乃蠻荒之地。
可是這棵老樹見證了南境,見證了南境人一路蹣跚而行,最終成就了這般諸多氏族瓜分,卻又奇異的保持着一種祥和的南境。
齊律未至南境前,心中還有幾分出身京城的優越感,可是真的踏足南境,他才發現,世上都傳南境是未開化之地。可是真正的南境,又豈是那些根本從未踏足南境,只看過幾分雜文,便以爲自己瞭解一切的書生筆下所能展現出的。
真正的南境,有着不輸大魏的瑰麗。
真正的南境人,有着不輸大魏百姓的善良與勤懇。
他們信奉着良善,他們對於大魏困苦的百姓願意出手相幫,他們的心其實與大魏的子民沒什麼不同。
“齊公子看夠了嗎?是否可以開始了。小人等盼着能早一刻親見公子大顯神蹟?”那巫族族長調子不陰不陽的道。
“神蹟?我若有那本事,還會來南境?還會有求於族長?”齊律淡淡的道。一句話,讓那巫族族長瞬間拉下臉來。“公子何意?難道在耍弄我等不成?”他也不自稱‘小人’了,而且語氣頗有那麼幾分飛揚跋扈。
其實飛揚跋扈這種神情,也得分出現在誰的臉上。
這神情若是由齊律所做,不僅不會惹人生厭,反倒能引來桃一片。便是男子們。恐怕也會覺得眼前一亮,因爲齊律身上有股渾然天成的氣質。那是一種骨子裡帶着的貴氣。
那種貴氣再搭配上齊律那張人面桃似的俊臉,威力立顯。
使得他哪怕做着強盜行徑,也能做的大義凜然……可這巫族族長不同。
他生的本就矮小,臉上五官更是皺巴巴的,與醜字幾乎相輔相成,所以這樣的一張臉。做出飛揚跋扈的神情。委實難以入目的很。
便連他帶在身邊的巫族族衆,似乎也不忍多看一眼。
皆微垂下頭去。
本以爲自己的話能惹來同族附和,不想他聲音落下。竟然一片寂靜,除了風拂枯樹的聲音,最終只換來齊律的一聲嗤笑。
“剛纔長老已言,枯木逢春本就是逆了本原。難道族長想要與老天一辯不成?”這話齊律是含笑而出。可是說出的話,卻十足讓那巫族族長沒法應對。
難道他還能與天一爭不成?
一路上。這位齊二爺和那姑娘,每人只講了一句話。可看似無關緊要的兩句話,卻似乎掐住了他的七寸。讓他爭也不是,不爭卻心有不甘。“在下自然不敢與天去辯。可是當初明明言明‘枯木逢春’的。公子難道要食言?”
齊律這才一臉和氣的笑笑。
“食言而肥!所謂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在下雖然年紀輕了些。可也不會食言。既然是枯木逢春,自然需經一個春。現在我便在神樹上施爲。待經歷一春,神樹若是不能生出新芽,在下任憑族長處置。族長覺得如何?”
“公子真的能讓神樹長出新芽?”未等族長開口,一旁卜卦一脈的幾位長老已經神情激動的問道。
齊律點頭。
“如此還請公子施展神通。”
只要能讓神木復生,別說一春了,就是等個三年五載也可。“幾位,此事是否要斟酌一番。畢竟這一春,可要足足等數月?”巫族族長雖然不知道齊律打了什麼主意,可本能的想要開口阻止。
他總覺得一路行來,不管是齊律還是那個姑娘,他們的話似乎都頗有深意。
雖然他不相信世上真有什麼神蹟,不過他爲人素來謹小慎微……“不過一季罷了,我等願意等。”“就是,不過百來日罷了。如果能讓神樹復生,別說幾百日,便是幾千日又如何?”卜卦一脈的幾個長老你一句我一句的,直說得巫族族長心中怒意大盛。
可是有道雲強龍難壓地頭蛇。
他畢竟任族長不過幾載,再加上這幾年他有意打壓卜卦一脈,這幾個老東西一尋到機會,自然會與他唱反調。
可嘆他們蟲蠱一脈無人。
若是他的兄弟尚在……
別說幾個老東西了,便是整個巫族又有誰敢與他爲難?也許那所謂的‘大惡之人’,整個巫族都恐懼厭惡。可是身爲巫族的族長,他卻不懼。
他們的身體裡流着同樣的血。
他相信他的兄弟不會害他性命。至於他的兄弟聯合別的氏族來攻巫族……
如果不是巫族這些老東西對其趕盡殺絕?他的兄弟如何會下此狠手。“即如此,醜話先說在前頭,若是一季之後,神樹未活,齊公子可要長留我族親自贖罪。”
齊律爽快的點頭。
“自然,到時候要殺要剮,全憑族長心意。”齊律說的輕鬆。可嚇壞了身後的護衛。
“爺,不可如此。”林長源急聲道。
一直跟在諸人身邊,卻始終沉默的顏南見此也不由得擰了眉開口。“二公子,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此路不行,我們再想法子便是,這裡是南境,不可輕意許下承諾。”南境人重諾,而且相信若是失信,會有老天罰之。
“不必多言,大丈夫言出必踐。”
巫族族長冷冷一笑,隨後後退一步,揮手示意齊律上前施爲。
齊律回以淺笑,隨後側目望向身邊的謝珂。
其實走到這個地步,他心中早已無懼。不管是生是死,他知道總會有人相陪的。便是所有人都不信他,可謝珂相信。
這便夠了。
“在此等我。”齊律柔聲道。
謝珂含笑點頭。她的笑很輕很柔,並不見絲毫嫵媚之色。可是站在樹邊的諸人不由得心中生出一種驚豔之感,似乎在謝珂的笑容映襯中,那枯黃的老樹看起來竟然也有了幾分靈氣。
齊律擡手示意林長源等人不必急躁。
隨後穩穩的邁步走向那枯樹……
直到回到塞子,諸人還有種恍惚之感。
便那樣削掉一斷枯枝,然後從旁邊的樹上砍下一段新枝強行‘接’到那神樹上,神樹便能‘死而復生’?
可是他們自始至終都親眼所見。那位京城來的公子爺真的只是輕飄飄一揮劍。然後三兩下將從旁邊樹上隨意砍來的新枝‘接’到神樹上。又用細紗包上。
然後他回身,拍拍手。
“……結束了?”諸人怔怔的發問。
“成了,過了這一春。便能長出新枝來,只是在新枝未出之前,任何人不可近前。”齊律大大咧咧的道。
“公子放心,老夫等派人日夜輪守。”卜卦一脈的長老立時明白了齊律的意思。拍了胸脯保證道。
然後……然後便打道回府了。
至於第二個試煉,在回塞子的路上。齊律三言兩語便道明瞭。並且定好明日由他親自帶了人去山中搜尋。不出三日,必能找到山洪時隔一年必定來襲的元兇。
至於最後一個試煉。
在幾位長老殷切的目光中。
他道……‘佛曰:不可說。’然後在幾個長老由渴望到失望的目光中,心情十分愉悅的帶了謝珂回竹樓。
三道試煉,兩道己解。至於最後一道……不過需要個合適的時機罷了。
關上竹門,將一切探究的目光隔絕在外,齊律這才笑呵呵的攬了謝珂進了內室。“寶姐兒。你家夫君我今日威風不?”
今天他可是把那族長擠兌的無言應對;而且他認爲自己揮劍砍那神樹的動作,真真是十分的威武的。
試問那可是巫族。甚至是整個南境人眼中的神樹啊。
恐怕從來沒誰敢用劍招呼它。
古往今來,他恐怕是唯一一人對神樹揮劍的了,想想便覺得自己十分厲害……況且他連巫族的神樹都敢砍,還有什麼是他齊律不敢爲的。
謝珂見男人一幅自大的神情,如果有尾巴,他的尾巴一定翹到天上去了。
這人……
從不知道低調爲何物。
“威風,威風的很。”
“寶姐兒,你敷衍爲夫……”他家小姑娘總是在他最高興的時候,潑他一盆冷水。
今日之舉,可謂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等過了這個春,那老樹生出了新枝,想來他的‘神蹟’會在整個南境傳頌的。
這是件多偉大,多值得記住,多有意義的事,可他家小姑娘竟然一幅意興闌珊的神情。齊律覺得自己被……冷落了。
謝珂頭大。
不過在齊律‘指責與委屈’並存的目光中,還是伸出小手,在男人腦袋上拍了拍。“我家阿律最最厲害,厲害到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齊律訕笑,覺得謝珂的表現勉強算過關。
“寶姐兒,還是你最知爲夫的心。”
“那是自然,誰讓我們是夫妻。‘夫君’……我們是不是該商量怎麼應對那‘大惡之人’了。”在謝珂甜溺溺的一聲夫君下,齊律頗有種暈頭轉向之感。
不過‘大惡之人’幾個字還是讓他瞬間找回了神智。
“你如何猜出我心中最是忌憚的便是那‘大惡之人’?”
“……心有靈犀。”
心有靈犀嗎?他喜歡。“我觀那族長,無論如何不像個願意拱手將勢力相送的……”謝珂對齊律淡淡一笑,然後在齊律又復暈呼呼的神情中,緩緩的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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