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王爺話,二小姐逼我,去救任大小姐了。”雲朵低着頭,將今日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一遍。
趙靖西臉色大變,怒道:“你忘記本王跟你說過的話了是不是?”
“可是王爺!我的主子現在是二小姐!”雲朵昂着脖子,一字一句道:“我應該聽從她的命令不是麼?再說了。小姐的脾氣王爺又不是不知道,她決定的事情,王爺覺得我可以反抗麼?”
趙靖西聽了這話,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來。
他不由苦笑起來,是啊,古月華的脾氣很倔,她所決定的事情,就是八匹馬也拉不回來,雲朵違抗不了她的命令,這原本就在情理之中。
“那任家的小姐,你救下了沒有?”趙靖西問。
雲朵昂然道:“自然!奴婢絕不會辜負小姐所託!”
趙靖西定定的看了她兩眼,撇過頭道:“行了,事出有因。本王不責罰你便是,走!快去找人!”
“是!王爺!”雲朵立刻應道。
“你最瞭解你們家小姐的性子,你來猜猜,她從哪條路走的?”趙靖西早已經將坐騎放到了山林裡吃草,步行而走,兩個人急速前進了片刻,前面出現一條岔路口來,趙靖西停下來對着雲朵問道。
雲朵沒有答話,她低下頭去,仔細的在三條岔路口上觀察起來,片刻之後,她猛的站起身來指着左邊一道,朗聲道:“王爺!走的是這邊!”
“你用什麼肯定?”趙靖西問。
“因爲我聞到了錦瑟身上藥膏的味道!”雲朵毫不猶豫道:“小姐是絕對不會拋棄她的,所以,她們一定是走的這邊!”
“你果然很瞭解你們小姐。”趙靖西說着,眼中出現一絲讚賞來。預備往左邊那條過道上去,可是就在這一瞬間,他忽然猛的轉過了頭。
“誰!”
山林盡頭有一女子的身影急速奔近,頃刻之間,便到了二人面前,正是紫衣。
“紫衣,你也來了?”趙靖西渾身的殺氣立刻收了起來,對着紫衣問了一聲,道:“不要耽擱了,咱快些進山裡找人去!再耽擱下去,華兒一定會出事!”
他此時還不知道,古月華主僕三人,已經被人逼着從山崖上跳了下去!
“好!王爺!”紫衣立刻應道。
三人結伴而行。一路行一路找,頃刻之間便走出好遠。
一刻鐘之後,青雲庵的衆尼姑們才尋找到這裡,她們看到滿地的屍體。血流成河的慘狀,無數人發出了尖叫聲來。
還是爲首的靜若最爲冷靜,她是雲隱師太的大徒弟,眼界自然比一般人要高,見此情景,她出聲讓大家冷靜,然後才道:“任家小姐說了,她們在山道上遇到了埋伏,那麼一定有不少的賊人隱藏在山林裡,預備殺害古二小姐!”
“可,可這裡爲什麼會死這麼多人?”有一個小尼姑大着膽子問了一句。
靜若當即冷笑道:“你以爲侯府的小姐上青雲庵來。會什麼準備也沒有麼?侯爺一定是給她帶了很多的侍衛!爲了保護她,這些侍衛就會與賊人拼死廝殺,這裡留下這許多屍首也不爲奇怪!”
“這樣說也有些道理。”另一個尼姑伸手指了指屍堆,忽然喊道:“看!那邊就有一個人是侯府侍衛的裝扮!”
靜若立刻轉過了頭去,朝着那邊走了過去。
果然,那裡面躺着一個侍衛,身上中了兩道,都傷在胸腹要害,已經死去多時。
靜月彎下腰來,伸手觸了觸他的肌膚,說到:“人已經死了至少有一個時辰了,看這裡都是賊人屍首,並沒有古家二小姐的,她們一定已經逃往深山老林裡去了,咱們再去找找。”
此話一出,立刻就有一個尼姑出出言反駁了:“這樣不行!萬一那賊子的人數衆多,咱們只是一些女流之輩,去了豈不是送死?”
“對啊對啊!咱們可不能白白送死!”衆尼姑都紛紛附和道,有的人甚至還流露出了害怕的神情來。
靜若瞧了她們一眼,冷聲道:“那任小姐在在咱們面前所說的話你們都忘記了麼?”
衆尼姑們都不吭聲了。
“咱們要是盡心盡力的幫着尋找了,最後人還是死了,那錦安候就怪罪不到咱們青雲庵的頭上,倘若咱們連找都不找的話,難道你們就不怕錦安候上山來將這裡夷爲平地了?”
“可咱們都已經出來尋找了啊?又不是沒下山!”人羣裡有人小聲的嘀咕道。
靜若擡眸朝着那人望了一眼,淡淡道:“這也算是尋找了?咱們只不過是從山上下來而已!而且因爲走的慢,你瞧瞧,這些人都死了一個時辰了!”
說着,她環視一週,嘆息一口氣道:“這麼長的時間,那古二小姐肯定是已經遇到麻煩了,咱們不過是去山林裡轉轉,看看能不能找到人,就是找到屍體也好啊!那些個窮兇極惡的賊子說不定早就走了,你們沒發現這林子裡是如此的安靜麼?”
衆尼姑聽了這話,都再也說不出來一個多餘的字來,心中都漸漸的認同了靜若的說法。
最重要的是,那些賊子說不定已經走了,她們只不過是去幫忙收屍而已!不會遇到什麼危險!
“阿彌陀佛。衆位師姐妹,咱們快些走吧!千萬不要再耽擱了!”靜若唸了一句佛號,當即擡腳,率先朝前走去,衆尼姑都跟了上來,沒一個落下的。
……
在從山崖上跳下去之時,古月華便閉上了眼睛,她緊緊的拉着琉璃與茗香的手,耳旁是忽忽的風聲,身體在急速降落,明明是恐懼以極的事情,可是古月華的心卻是漸漸的放鬆了下來。
真好!她們終於不用再沒命的逃跑了!
身體累到了極致,人的反應也會變慢,只有靠着心中強烈的意志力,古月華才能緊緊的握着身邊人的手,那是她最後的一絲依仗,她不要失去!
就在這通往死亡的道路上,古月華累倦意已極,可是偏偏就在此時,前塵往事,所有過往全都如同放電影一般的在她心頭掠過。
她最初穿越到這個世界上,錦安候夫人與古月彤對她的照顧,還有太子的找茬……
那時候她以爲她可以將這兩個人當做自己最好的親人。
可是漸漸的,一切都變了模樣,當她在護國寺裡奮不顧身的將原本該死的古月彤解救下來,改變了前世所有人的命運之時,這一切卻悄悄的開始發生了變化。
母親與哥哥,姐姐,她身邊最親的人卻聯合起來,一次次的要置她於死地!
從那之後,她身邊沒有了親人,只剩下了爹爹,還有,趙靖西。
是啊,趙靖西。
是他,一次又一次的救她,找來世上最好的藥膏爲她治傷,也是他,在她最爲傷心難過的時候,陪伴在他的身邊,儘管他總是喜歡擺着一張臭臉,可是在自己面前,他的那張臉,卻從來也不臭。
可惜了,她就要死了,這輩子,再也無法見到他了……
古月華的心先是甜蜜,緊跟着,卻又痛楚起來。
就在這反反覆覆的折磨當中,她的身體忽然猛的接觸到了什麼冰涼的液體,緊跟着,只聽“砰砰砰!”三聲,她的四周,便全都被這冰冷的液體給包圍了。
這巨大的變故,使得三個人緊緊握在一起的手終於不可避免的鬆開了。
古月華猛的一下子睜開了眼睛!
她的身邊已經沒有了琉璃與錦瑟的身影,只有這無邊無際的黑暗與潮水,冰冷與溼意緊緊的包裹着她,古月華似是沒料到會是這樣的情況,在驚詫之下,她吞下去了好幾口水。
但下一刻,她便反應了過來,張開雙臂朝上游去。
她是會游泳的人,怎麼能讓自己淹死呢?
可偏偏,才滑動了幾下,古月華便感覺到自己的雙手手腕傳來一股刺骨的痛意,就連小腿,也開始抽起筋來。
快了!落水之人最爲忌諱的就是抽筋,那樣的話,就算是一個泅水高手,遇到這樣的事情也只能等死!
古月華立刻放鬆了自己的手腳,一動不動,等待這股陣痛慢慢的消失。
她的身體,順着水流,漸漸的往下游去。
……
半個時辰之後,斷山崖上。
趙靖西與雲朵紫衣等人靜靜的站立在這裡,極目望着山崖下,臉色早已經是慘白。四周的火把照的亮如白晝,也將崖底下的情景照的清楚明白。上在投圾。
那底下,是一條湍流不息的大河!
幾人身後,是已經趕到的軍隊,墨雲帶着衆人千追萬趕,總算是找到了這裡,可是沒想到,等待她們的,會是這樣一個結局。
“王爺,這枝枯草上掛了一片小姐的衣襟!”紫衣從地上慢慢站起身,將握在手上的一片衣襟遞給趙靖西看。
趙靖西連忙走過去,一把將那片布料接過去,拿在手上仔細的看了起來。
良久之後,她才喃喃道:“這的確是她的,我見過她穿這一身衣裳。”
“那王爺,我們現在應該怎麼辦?看這情形,二小姐掉下山崖的情況有十之八九。”紫衣沉聲道:“但也有可能,她是被敵人給抓走了,故意留下這片衣角,混淆視聽。”
趙靖西靜靜的聽着,聽完立刻道:“只要有一絲的可能我們就都不能放過!墨雲!”
“屬下在!”墨雲立刻上前。
趙靖西瞧了他一眼,沉聲吩咐道:“你帶一隊人手,抄近路下山崖去,從這裡到下游三十里,一寸一寸的給我尋找,一絲痕跡都不能放過!”
“是!王爺!”墨雲應了一聲,便要轉身退下,就在這時,一旁的紫衣喊道:“王爺!請等一下!還是我去吧!二小姐是女子,倘若讓墨雲去,他找到了二小姐,應該怎麼做?”
從這話裡就能看出,紫衣說是有可能,但其實內心裡還是相信古月華從這裡掉了下去。
趙靖西定定的看了她兩眼,道:“好!你去!”
然而紫衣站在那裡,卻是沒動:“王爺,有一件事情我還沒告訴您,我恐怕知道,今日這場刺殺,誰纔是幕後主使。”
“是誰!”趙靖西眼眸立刻一亮,渾身煞氣也瞬間提高了很多。
在場的其他人也都的轉頭過來,緊緊的盯着紫衣,聽着她說出那個幕後真兇來。
“是廉親王。”紫衣沉聲道:“王爺,您還記得,剛上山時,您在山下遇到的那些個埋伏麼?”
“記得!那是廉親王的人?”趙靖西一下子就猜測到了關鍵,他將牙咬的咯嘣嘣響。
“沒錯!是他!”紫衣微微一笑,道:“王爺大殺四方,殺的廉親王見勢不妙,只好鳴金收兵,讓王爺一個人闖了過去,屬下一直跟在您後面,比您慢一些,但也沒有慢很多,您離開的時候,屬下剛好從那兒經過,卻察覺到有人躲在暗中。”
紫衣頓了頓,接着道:“我假裝不知,縱馬走遠,然後就悄悄的返了回來,結果,就聽到了廉親王跟他的屬下一段對話。”
“他說了什麼?”趙靖西急急問。
紫衣瞧了他一眼,道:“他說,“罷了,我們在這裡拖延了住了靖王,想必世子那邊應該已經的手了,我也已經做到了仁至義盡,至於別的,讓他自求多福吧!”
她原原本本的將趙恕的話講述了一遍。
趙靖西的臉色一瞬間黑如鍋底,周身蘊含殺氣,他一字一字的喊出了一個名字:“古瀟安!竟然是你!”
親哥哥要殺自己的妹妹,要不是紫衣親耳聽到,他絕計想不到!
“古世子應該是主謀,至於廉親王,他只不過是派人在山腳下攔住了王爺您的路程,想要爲古世子多爭取一些時間罷了,他是個從犯。”紫衣總結道。
“不管他們誰是誰,他們倆都得要死!”趙靖西目光兇狠道。
“可是王爺,現在找尋古二小姐比較重要,屬下將此事說與你聽,也只不過是讓你心裡面有個底兒而已,至於其他的,等找到人再說。”
趙靖西點點頭,道:“你說的對!的確是應該先去找華兒!紫衣,你在這裡鎮守,本王親自下水找人!”
“王爺,您還有很多事情要做……”紫衣連忙勸道,趙靖西砍殺了這麼久,早已經疲倦,如果讓他下去找人,他如何能夠支撐的住?
可偏偏不等她將話說完,趙靖西已經猛的轉過身去,行走幾步,朝着山崖下縱身一躍!
“王爺!”紫衣與墨雲急切的喊到,兩個人奔到懸崖邊上,卻只見趙靖西的身影像是離玄之箭一樣的朝着山崖下射去!
“王爺這是怎麼了?他怎麼可以跳下去!”墨雲急急喊道,眼中全然是迷惑不解。
然而紫衣卻懂趙靖西的心思,她兩眼直直的盯着那掉下山崖的人影兒,喃喃道:“因爲這樣,他就能以最快的速度到達懸崖下邊,然後去尋找古二小姐。就算找不到……他也……”以命相隨這句話她說不出口。
墨雲登時深深的嘆息了一口氣。
紫衣猛的擡起頭來,盯着墨雲道:“你還愣在這裡做什麼?快帶着人下山去啊!速度要快!王爺一個人能撐的了多久!如今是冬天,那下面可是冰冷的河水!”
幸虧他們大元朝氣候溫暖,即使是最冷的冬日,河水也不會結冰,要不然的話,從這跳下去的幾個人能好過的了?
但即便是如此,那冰冷的河水也夠嗆的。
墨雲聽了這番訓斥,立刻瘋狂的點起頭來:“好好好!我這就帶人下山去!”說着,便轉身外走,但走了兩步,他卻又狐疑的轉過身來,對着紫衣問道:“你說,要不要傳信號到京城,讓皇上多派遣些人手過來?”
“你只管下去找人,這是我應該操心的事情!”紫衣沒好氣道。
“哦,這樣啊!”墨雲聽了這話,摸摸頭,不好意思笑笑,但是轉過身來面對身後那由所有親衛所組成的軍隊之時,臉色卻是凝重起來,他重重的喊道:“大家跟我一起來!抄近路下山!”說着,轉身往樹林裡走去。
就在此時,衆人身後的山林裡卻忽然傳來一陣陣腳步聲,期間還夾雜着說話聲。
墨雲立刻停了下來,他身後的隊伍唰的一下子抽出了身上的佩劍,嚴陣以待的望着那發出聲音的地方。
紫衣也一臉凝重的走了過來。
然而,那樹叢後面的人似乎是沒有察覺到這邊的殺氣,人語聲漸漸的近了。
這時候,紫衣與墨雲他們,這才發現來人的人數似乎是不少。
難道敵人去而復返?
墨雲當即便想開口吩咐大家衝殺過去,就在這時,紫衣一把拍在了他的肩膀上:”等一下!“
墨雲回頭不解的瞧了紫衣一眼,卻見紫衣衝着他努努嘴,叫他去看前面。
墨雲這才轉過了頭。
不一會兒,樹叢後面的人便漸漸的露出了行藏,人數不少,竟然有一二百人之多!
墨雲先是吃了一驚,緊跟着,他卻發現,這些人帶着尼姑帽,穿着土黃色長衫,這是一羣尼姑!
就在這時,那些尼姑們也發現了他們,登時尖叫一聲便掉轉頭沒命的往來路奔去!
“你們等一下!我們是靖王府的親兵,奉命在此尋人,請問諸位師傅,你們怎麼會在深夜前來此處?”紫衣慢慢的出列,往前行走好幾步,對着那羣尼姑們朗聲問道。
“你們是靖王府的人?”尼姑們聽了這話,這才安靜了一些,靜若從人羣中走出,對着紫衣問道:“請問你們在這裡尋找什麼?”
“我們在尋找錦安候府的二小姐。”紫衣淡淡道:“兩個時辰前,我們在山下看到了古二小姐身邊的丫鬟放出的求救煙花,我們王爺便急速的派我們前來支援。”
“原來是這樣啊!”靜若點點頭,心中卻是鬆了一口氣,不由問道:“那你們找到了沒有?”
紫衣挑眉望向靜若,淡淡道:“師太,你還沒告訴我們,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