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月華聞言,伸頭去看時,卻見食盒裡放了有十幾塊奶白色的糕點,一看就容易勾起人的食慾,盒子一開,一股淡淡的香甜味道隨即在空氣裡飄散開來。很是好聞。
琉璃上前替古月華淨了手,這纔將盤子捧了過來。
古月華伸手拿了一塊,咬了一口,卻是入口即化,香甜無比,她立刻讚道:“的確是難得一見的好糕點!”
她這誇獎是發自真心的,因爲這糕點的確是很好吃。
任佳穎微微一笑,道:“難得你很喜歡,那就多吃幾塊。”
古月華咬了一口糕點,道:“你也吃啊!你這糕點往這裡一擺,我這裡都沒有什麼是能拿的出手的了!”
“這是人家掌櫃的做的好,我也就是借花獻佛。”任佳穎微微一笑,卻也沒有拂了古月華好意。淨手之後自己也拿了一塊來吃。
這邊經歷過危難的兩個女子在這裡嘰嘰喳喳的說着話兒,那邊翠竹軒內,錦安候又再一次的來看蘇姨娘了。
這一次,他又多看了錦環一眼。
錦環今日也是特地的打扮過的,雙眉如黛,紅脣鮮豔,那日錦安候走了以後,她有仔細的思考過,她覺得,從錦安候那驚豔的一眼來看,他心中更爲喜歡的,是自己這樣子的,而不是蘇姨娘那病歪歪的模樣。
果然,她料對了,錦安候在陪着蘇姨娘用膳之時,忍不住頻頻的朝着這邊張望。
錦環心中很是得意。壓根就沒有想到爲什麼她這才準備勾引,那邊侯爺就自己上鉤了。
錦安候臨走之際,留下一句話來,晚上要來翠竹軒歇息。
這個消息不僅僅讓蘇姨娘興奮,就連錦環,也是興奮的不得了,因爲她覺得自己的機會來了!
……
而芷蘅院裡面,古月華卻一臉驚詫的望着任佳穎,開口問道:“你是說,你祖父,準備答應皇上的請求,將你許配給廉親王做繼王妃?”
任佳穎一臉黯然道:“是真的,這事兒是聖上親自與我祖父談的。後來,廉親王的母妃淑妃娘娘,又召我進宮,話裡話外也是這個意思。我……”
古月華有些擔憂的望了她一眼,道:“這位廉親王心有所屬了,你嫁給他,不會幸福的。”在任佳穎面前,她沒有將趙恕與古月彤的事情抖露出來,算是給了她幾分顏面。
可她將任佳穎當做朋友,那麼自然是不會眼睜睜的看着她往火坑裡跳的。
任佳穎聽了這話卻是一愣,然後道:“這我倒是不知道,不過那位廉親王我見過,他大概總是在戰場上呆的緣故吧,身上有殺氣。對他,我不是很喜歡。”說着,微微皺了一下眉頭。她今日將自己的心事說給了古月華聽,卻是不知道她會不會在心裡面嘲笑自己。
“你與他又沒見過幾面,不喜歡纔是正常的。”古月華微微一笑,道:”要是喜歡,那就麻煩了。”
“此話怎講?”任佳穎有些不解。
古月華聞言,卻開始低頭沉思起來。
她一直都記得,那一夜趙恕大半夜的在錦安候書房外頭不遠處與古瀟安見面時候說的話,從那些話裡面可以看出來,趙恕其實是真心的喜歡着古月彤的。
以古月華對趙恕的瞭解,他這個人極有野心,而且也很能忍,從他幫助古瀟安來對付自己這件事情上看,他的根本目的還是爲了古月彤。能夠眼睜睜的看着自己心愛的女人嫁給別的男人,自己還笑着祝福,這個男人一點都不簡單!
更不簡單的是,他一直都沒有放棄過。
想到這裡,古月華便在心裡面展開了大膽的猜測。
倘若趙恕的目的一直都是古月彤的話,那麼他一定很想跟她長相廝守了,太子趙恬是一個障礙,還有就是……
想到這裡,古月華立刻擡頭對着任佳穎問道:“我聽說廉親王妃現在還沒有死,是不是?”
“可是已經病入膏肓了,想來用不了多長時間就死了。”任佳穎無不哀傷道。她爲那個不久就死去的女子感到很是悲哀。
“難道妻子死了,廉親王不用守孝?”古月華不由的開口問道。
任佳穎擡眸瞧了她一眼,嘆息道:“古二小姐,你還是太天真了,爲妻子守孝這種事情,怎麼會出現在天家人的身上?廉親王妃都還沒死,她們都已經張羅着呀跟我們家訂婚了,還會在乎這個?”
“說的也是。”古月華憤憤不平道:“憑什麼男子死了,女子就要爲丈夫守節一輩子,但是女子死了,丈夫隨時隨地都可以另外娶一房回來,這太不公平了!”
任佳穎點點頭,道:“說的不錯!可不就是不公平?”說着,她轉頭瞧了古月華一眼,道:“你這裡有沒有酒?我想喝一點!”
“有!”琥珀立刻便轉身走了出去。頃刻之間回來,手中便提了一罈子酒來,對着任佳穎道:“這裡面裝的是梅子酒,不怎麼烈,你喝着正好。”說着,開壇取杯。
古月華連忙叫道:“我也要喝!”
“拉倒吧你!”琥珀擡眸瞧了古月華一眼道:“你還喝着藥呢!連牀都不能下的人,沒資格喝酒。”
任佳穎聽了這話,呵呵的笑了起來。
古月華撇撇嘴,望着酒罈子嘆息了一口氣。
她早就看出來了,任佳穎雖然是個閨閣女子,但性情裡卻有着不輸男子的豪爽,城門口的相遇,還有青雲山下的相邀,山上的奮力解救,都可以看出來,這是個性情如火的女子,正因了這樣的原因,古月華纔要跟她結交,她灰暗,佈滿重重詭計的人生裡,能有趙靖西這樣癡心相愛的人,還有任佳穎這樣性情好爽的女子爲伴,真的很知足了。
琥珀倒了一杯酒遞給了任佳穎,那酒清冽香醇,古月華即使是坐在牀上都聞到了那股好聞的味道。她不由的挫敗起來,這哪裡是什麼酒,在現代估計就是橙子汁一樣的飲料吧?爲什麼不給她喝?爲什麼不給?
古月華正在碎碎唸的當口,任佳穎已經一仰頭,將一整杯酒都喝了下去。
“好酒!”任佳穎放下杯子,臉頰上已經升騰起了兩朵紅暈,襯托的她一張臉越發的好看。就連古月華都已經有些看的呆住了。
“身爲女子,就應該愛的轟轟烈烈,恨的錐心泣血!我這一輩子不說要嫁世間最好的兒郎,那至少也應該是我心裡面喜歡的那一個!”
說完這句話,任佳穎自己替自己倒了一杯酒,一仰脖子喝了,卻有些啼笑皆非道:“我以這樣的信條生活了十幾年,然後有一天發現,自己根本就做不到這樣,因爲你沒得選擇,你的未來,掌控在長輩手裡,掌控在帝王手裡,卻根本就與你無關!”
說着,她重重的將手中的酒杯放了下來。
古月華被那句‘愛的轟轟烈烈,恨的錐心泣血’給震驚到了,她還沒反應過來之時,任佳穎的第三杯酒又開始喝上了。
“快!快攔住她!這要喝醉了可怎麼辦?”古月華連忙喊道。
錦瑟立刻出手,一把就奪過了任佳穎手上的杯子。
任佳穎呆呆的坐在那裡,沒有伸手再要。
古月華連忙對着琉璃吩咐道:“快!去多拿幾條帕子來!她恐怕要哭!”
“誰說我要哭了?”這時候,任佳穎卻又出聲了,她轉過頭來,竟然衝着古月華咧開嘴來,露出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來。
古月華看了十分心疼,忙勸道:“佳穎,你別傷心了!事情又還沒定下來,說不定會出現什麼轉機,你不要這麼悲傷好不好?”
“你不要再安慰我了。”任佳穎苦笑道:“皇上說不定連賜婚的聖旨都寫好了,就只等廉親王妃一死,然後就昭告天下……”
“只要這聖旨還沒發出,就還有轉機!”古月華一把拉着任佳穎放在牀邊上的手,鄭重其事道:“那位廉親王妃真的病入膏肓了麼?一點回天的本事都沒有?”亞聖爪巴。
任佳穎點點頭,道:“淑妃娘娘幾乎已經將宮裡所有的太醫都請去給廉親王妃把脈,每個太醫都說,只能準備理後事了。”
她的語氣裡有着深深的悲傷與無奈,分不清楚究竟是在替廉親王妃悲傷,還是在替她自己。
古月華定定的看了她兩眼,道:“佳穎,依照本朝律例,有什麼情況下是不允許男子成婚的?”
“小姐,廉親王可是皇子,他不能娶妻,那除非是太后娘娘,或者是皇上,淑妃娘娘歸天這樣的情況下,舉國哀悼,那他是絕對不能娶妻的,就是定了婚,那也是需要往後延遲的。”琥珀在一旁插嘴道:“可是這樣的情況現在是根本就不可能發生的,您還是別想了。”
任佳穎點點頭,道:“你說的對,基本上就是這麼一個情況。”說着,她轉過了頭,衝着古月華微微一笑,道:“今兒個是來看望你的,怎麼卻說起這些來了?快打住吧!咱們聊聊別的,月華,你在家中平日裡都做些什麼?”
現如今,兩個人都是以名字相稱,而不再是客套的小姐來小姐去的呼喚了。
古月華瞧着任佳穎強顏歡笑的模樣,不忍心拒絕,當下便順着她的意思道:“我平日裡喜歡看些醫書,你呢?”
任佳穎又坐了一個多小時,才離開。
古月華派遣了琥珀親自去送。
任佳穎連忙擺手道:“不用了,任家與侯府相距原本就不太遠,只是隔着三道街而已,我坐的是馬車,很快就到了,這麼冷的天,你就別讓她受這份罪了。”
她雖然性子豪爽,但也不失女兒家的細心,只在古月華這裡坐着聊了幾個時辰,她便已經看出來了,古月華對於自己身邊的這幾個丫鬟,都十分的看重。
古月華微微一笑,搖頭道:“佳穎,你不要拒絕,你是從我這裡回去的,我派人送你回去是應該的,知道你平安回去了,我才能安心。”
任佳穎聽她這樣說,便不好再多說什麼了,畢竟古月華也是好心。
但是琥珀卻是衝着古月華擠了擠眼睛。
她看出來了,這裡面有事,若是平平常常的,古月華纔不會親自派遣她去送任佳穎。
古月華給了琥珀一個‘你要小心’的眼神,算是證實了她的猜測。
琥珀心中一凜,再不敢大意,當下親自送着任佳穎主僕三個離開了。
古月華望着她們離開,眼神很是複雜。
琉璃在一旁見了,不由的歪着腦袋道:“小姐,你是擔心任小姐剛剛跟你說的話有問題?可奴婢看她不像啊!”
“佳穎本來就沒問題,我是在擔心她的安全。”古月華搖搖頭,解釋道。
她這麼一說,琉璃就更加的不明白了:“好好的,任小姐會出什麼事情?”
古月華轉頭瞧了她一眼,嘆息道:“你忘記任小姐剛剛說的話了?任太師已經答應了皇上的賜婚,要將佳穎許配給廉親王了。可廉親王是誰?那個傢伙跟我大哥搞在一起,心裡面唸的只有那個做了太子妃的女人,你說這樣的情況下,他會怎麼做?”
“他即使娶了任小姐,也不會愛她!”琉璃思索片刻,答道。
“錯!這還不是最嚴重的。”古月華聽了這話,嘆息一口氣,道:“廉親王是屬於太子妃的,他如今要娶新的王妃,你說太子妃心裡面會高興麼?”
“可她不高興又能如何?她自己已經嫁了太子了!難不成還想嫁給廉親王?”琉璃像是聽見了一個天大的笑話一樣。
“你怎麼還不懂?”古月華嘆息一口氣,道:“太子妃是不會怎麼樣,可是廉親王爲了表現出對太子妃的不離不棄,他是不會讓人坐上廉親王妃的那個位子的,你以爲現在的廉親王妃真的是自己快要病死的麼?我看未必。”
琉璃聽了這話,立刻狠狠的吃了一驚:“小姐!你說的太可怕了吧?”
“怕什麼?這就是事實!這就是男人心!”古月華冷笑一聲道:“廉親王不敢拒絕皇上的賜婚,更不敢將自己對於太子妃的喜愛公之於衆!所以,對於與任家的婚事,他會表面上接受,然後背地裡想法子慢慢製造出任小姐出事的徵兆,她要真的嫁給了他,那結果就會是與現在的廉親王妃一個下場!所以,我纔會派琥珀去保護她!”
琉璃聽了這話,已經震驚的不知道該怎麼反應了。。
琥珀再次歸來,卻是整整一個時辰之後了。
去的時候滿臉笑容,歸來卻是一臉怒氣,琥珀纖塵不染的衣裳上也有了撕裂的痕跡,子尖上也蹭上了灰塵,琉璃一見便立刻大驚失色道:“琥珀!你怎麼了?”
“路上出事了!有一夥人在暗地裡偷襲任小姐,我費了好大一番力氣,纔將人解決掉。”琥珀沉聲道,當着任佳穎與她那兩個丫鬟的面兒,琥珀不想暴露自己手底下的暗衛,所以就一個人硬撐着了,硬是一個人解決掉了二十個刺客。
“是廉親王。”古月華不假思索便道。
琉璃在一旁叫道:“小姐!你的猜測沒錯!”
“我說的那還是變態之人才會有的做法,沒想到這廉親王趙恕,果然是個變態。”古月華皺眉道。
“小姐,變態是什麼?”琉璃眨巴着一雙大眼睛,好奇的對着古月華問道。
“變態就是……”話到嘴邊,古月華反而不知道如何向琉璃解釋,因此只好道:“就是行事左派異於常人,你們見過誰會吃飽了撐的,沒事派人殺害自己的未婚妻?”
“說的也是!”琉璃忙道。
琥珀詫異問道:“小姐,你們在說什麼?”
琉璃見問,當下不等古月華開口,便一五一十的將剛剛她所說的那番話講了出來。
琥珀聽了,立刻皺眉望向古月華:“小姐,咱們自己的事情都夠多了,你真的要幫這個任小姐?”
“她是一個值得相交,相幫的人,難道不是麼?”古月華反問道。
琥珀點點頭,道:“是這樣沒錯,可是!這跟咱們有什麼關係?”
古月華聞言,挑眉道:“我既然撞見了,那就不會不管!”說着,她頓了一頓,笑道:“廉親王不是想要他廉親王妃的位子一直都爲太子妃空着麼?我滿足他好了。”
“小姐!你想怎麼做?”琉璃連忙問道。
古月華神秘一笑,道:“天機不可泄露!”
“切!”琥珀立刻無語的轉過了頭。
……
天黑下來,錦安候果然來了翠竹軒。
蘇姨娘下了牀,穿戴一新,自己淺淺的化了些妝,稍稍打扮一番,卻忍痛讓錦環隨侍在側。
屋中燈火通明,桌上好一桌山珍海味,香氣飄的滿屋子都是。
“奴才參見侯爺!”很快的,門外便響起了此起彼伏的請安聲,隨着腳步聲的走近,屋中兩個人連忙都打起精神來,擺出一個自認爲最美的姿態來迎接錦安候。
可是,千呼萬喚的那個人一進門,眉頭便狠狠的皺了起來:“不是晚宴麼?弄這麼鋪張做什麼?”
聽了錦安候這話,蘇姨娘的臉上立刻微微一僵,卻連忙笑着道:“侯爺!這不是看您來了才讓他們準備的麼?您要是不喜歡,那就讓廚房再另外備一些?”
“算了,不用這樣麻煩!”錦安候搖搖頭,便在上首的位置坐了,他擡眸瞧了蘇姨娘一眼,眼中有了讚賞:“今兒個氣色不錯,臉兒也好看了些。”
錦環在一旁臉色立刻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