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恨恨的瞪了兩眼,便收回了目光。
“太子妃,你到底是要怎樣?你做你的太子妃不是好好的麼?爲何還要與我的兒子糾纏不休?這樣對你,對他,又能有什麼樣的好處?”最終,淑妃的氣勢降低了很多。她嘆息一口氣,道:“罷了,我也不說什麼了,孰輕孰重,想必你也是能分的清楚的,恕兒在假山後頭,你去見他吧!”說完,她便垂下頭去,再不肯瞧古月彤一眼,就仿若她是什麼骯髒的東西一般。
古月彤定定的瞧了淑妃兩眼,半響笑道:“多謝淑妃娘娘了。”說着,便站起了身來:“您將這亭子里弄的暖暖的,本宮都不想走了呢!”
“不想走,那就留下來如何?”淑妃忽然眼睛一亮,道。
古月彤淡淡瞧她一眼。忽然湊過去,附耳在淑妃耳邊,用只能讓她一個人聽到的聲音淡淡道:“不可能,我必須要去!知道爲什麼麼?這是你兒子欠我的!本宮的處子之身,就是被他奪走的。”
說完,她毫不猶豫的站起身來,轉身大踏步的走出了亭子。
而淑妃,已經呆若木雞了。
古月彤出了亭子,往前沒走多遠。便看到了等在假山下的趙恕。
之前二人雖然還有聯繫,但是自從古月彤大婚之後,這還是二人第一次單獨相見。
彼時,一個人站在已經泛青的假山前。一身月白長袍襯的身形如玉,眸含淺笑,眼帶柔情。而另一個,則是站在鵝卵石鋪就的小道上,癡癡相望,表情複雜。
這一刻,古月彤猛然發現,穿着一身月白色長袍的趙恕,還是很有幾分瀟灑之氣的,並不是她從前腦海之中根深蒂固的猥瑣形象。她不期而然的想起了之前二人糾纏的種種……
“你在發什麼呆?不是要見我麼?見了面怎麼一句話也不說?”就在這時,趙恕笑着瞧了古月彤一眼,走上前幾步。
古月彤面上一紅,心中忽然就有些慌亂,她猛的轉身往後退開了好幾步。
“你怎麼了?”趙恕連忙伸手要去攙扶。就在二人的衣角相要觸碰之時,古月彤已經站穩了。趙恕有些尷尬的收回手來,擡眸笑眯眯的望了她一眼,道:“你今日很漂亮。”
只這一句話,便讓古月彤的心顫抖了幾下。
縱觀她與太子趙恬糾葛的這十幾年,趙恬從未如此的誇獎過她一句漂亮。更多的,他的眼睛是放在她的妹妹古月華的身上。
她就不明白了,明明兩個人長的一模一樣的,可是太子爲什麼就是不喜歡她,而卻對古月華如此的念念不忘?
倘若易地而處,嫁給趙恬的人是古月華,想必太子此時已經寵她寵到無法無天了吧?又怎麼會像自己今日這般孤孤單單,無依無靠的情景呢?
一想到這樣的場景,即便已經決定忘記趙恬,可是古月彤卻還是心痛如絞。
但很快她便想到,如今古月華已經與靖王訂婚。太子這輩子都得不到她了,她心裡竟然又有了一絲痛快之感。
她求而不得,而太子,何嘗不是也求而不得?
“彤兒,你在想什麼?”就在這時,趙恕低低的一句話使得她從回憶裡清醒了過來。
望着對面那人略含擔憂的水眸,古月華慌亂的搖搖頭,道:“沒什麼,只是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情。”
趙恕定定的瞧了她兩眼,想說什麼卻忍住了,好半天才道:“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不要那麼在意,你該在意的,是以後。”
“我明白。”古月彤咧嘴一笑,道。
趙恕試探着望了她一眼,低聲道:“你,爲何突然想見我了?”
“爲什麼?”古月彤重複了一遍這個詞兒,轉頭瞧了趙恕一眼,道:“你猜?”
“是因爲無聊?”趙恕想了一下,道。
古月彤點點頭,忽然自嘲一笑,道:“我這個太子妃是夠無聊的,所以我總是想做一些充滿刺激的事情,我約了你見面,這件事情夠危險,你怕不怕?”
“你都不怕,我又怎麼會怕?縱使是粉身碎骨,我也要來見你。”趙恕聽了這話,深深的凝視了古月彤兩眼,鄭重其事道。
古月彤聽了這話,再也忍不住的笑了,笑完才道:“趙恕,你這張嘴巴真的是太能說會道了,不知道要有多少的小姑娘被你這一張嘴給騙了去!”
“此生,我也只希望能說給你一人聽而已。”趙恕聽了這話,當即微微一笑,道:“你恐怕不知道,從前這番話我以爲這輩子都只能深埋在心底,只能默默的說給我自己聽。可是今日,你給了我機會說出來,彤兒,謝謝你。”
從一見面開始,他就沒有喊過她太子妃,而古月彤,似乎也根本就不在意。如此美好的氣氛裡,提起那個稱呼豈不是令人倒胃口?
古月彤不由的呆住了,在她的一生當中,從來沒有哪一個男子如此深情款款的對她說出這樣的情話來,趙恬從未對她說過這些!她站在那裡,愣愣的瞧着趙恕,只覺得自己一顆心漸漸跳的好快。
她不知道,她這幅心花怒放,但又不知所措的模樣,瞧在趙恕眼裡到底有多迷人!他恨不得立刻就衝上去,狠狠的抱住她!土向雜號。
可是,趙恕忍住了。
趙恬不珍惜,好容易才讓這個女子倒戈過來,他要是太性急,把她嚇跑了怎麼辦?他有的是時間,總有一日,一定會從身到心,從內到外完完全全的擁有她!
去它的狗屁太子妃,總有一日,他一定會讓她正大光明的站到自己身邊來!而趙恬,他就抱着他的其他美人兒要多遠滾多遠去吧!
趙恕想的透徹,硬生生的忍住了靠近古月彤的想法,笑着望她一眼道:”彤兒,我能這樣叫你麼?“
“你不是已經叫了麼?”古月彤低下頭道。
趙恕在她沒有看過來之時,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來,之後又在她擡起頭來之時,迅速將笑容收起,一本正經的緩緩開口道:“彤兒,你放心,有我在,你大哥的性命絕對會無礙,只是你也知道,他殺的人畢竟太多,其他的……”
“我知道,他畢竟犯了錯,該有的懲罰也還是要受的。”古月彤聞言,微微一笑,反而對着趙恕安慰起來:“我也只求能保下他一條性命而已。”
“那就好,我一定會竭盡全力的救他。”趙恕保證道。
古月彤衝着他一笑,充滿感激道:“謝謝你。”
趙恕正要趁熱打鐵再說幾句甜言蜜語,忽然就聽到了左側假山邊上傳來一陣低低的咳嗽聲來,他便住了口,對着古月彤道:“彤兒,時候不早了,你快回去吧!這裡涼,你還是不要多呆了。”
古月彤此時只覺得與趙恕一起說話,是她這輩子最開心的事情,比悶在東宮那樣的地方實在是有趣多了,可是不曾想,快樂的時光竟然如此短暫!
彷彿是看出了她心裡的不情不願,趙恕低低解釋道:“剛剛那咳嗽聲是提醒,有人來了。”
“當真?”古月彤聞言,一下子睜大了眼睛,忙道:“那既然如此,我就先走了,有什麼事情,咱們暗中聯繫。”
“好,一言爲定。”趙恕連忙道。
古月彤點點頭,伸手抓着裙裾,轉身迅速離開這邊,往涼亭那邊去了。
趙恕站在那裡,深深的凝視她兩眼,脣角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來,這才轉身往另外一個方向去了。
很快的,假山邊上便空無一人,連一絲痕跡也沒有留下。
古月彤回到涼亭裡,卻見淑妃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離開了,涼亭裡的坐墊,炭盆等也都撤走了,只有如意一個人靜靜的等在那裡。
“娘娘,您回來了?那咱們回宮去吧!天有些涼了。”如意走上前來,將一個暖手壺塞到了古月彤的手裡。
古月彤點點頭,道:“好。”卻是不由自主的轉過頭去,朝着假山的方向望了一眼。
“娘娘,走吧,別看了。”如意低低勸道。
古月彤收回目光,一邊出了亭子往御花園入口方向走,一邊低低的對着如意問道:“淑妃娘娘什麼時候離開的?”
“您剛走沒一會兒,她就氣咻咻的帶着宮人們走了。”如意有些擔憂的瞧了古月彤兩眼,低聲道:“淑妃娘娘看着很生氣,太子妃,既然咱們以後還要多與廉親王打交道,那最好還是不要惹的淑妃娘娘生氣,您說是不是?”
古月彤聽了這話,轉過身來瞧了她一眼,忽然笑道:“如意,你難道沒看明白麼?這位淑妃娘娘瞧不起本宮!既然是這麼個情況,那本宮要是放低了姿態,豈不是越發的叫她瞧不上了?對付這種人,只能比她的氣焰還要囂張,這樣才能壓制住她!”
“您說的是。”如意聽了這話,定定的瞧了自家主子兩眼。
太子妃說的頭頭是道,爲什麼她心裡面卻是有隱隱的擔憂?總覺得,日後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
但此刻,如意瞧着古月彤那副意猶未盡的表情,心中也很欣慰。
不管怎樣,只要她們太子妃快樂了就好!
“行了,咱們也快些回去吧!晚了,不定要出什麼亂子。”古月彤低低的道了一聲,腳下加快了步子。
如意連忙跟上。
回去之時,對於這花園內的景緻,二人都沒有多少心思去欣賞,古月彤低着頭,心中一直想的都是趙恕剛剛的那些個話,她的內心有一絲興奮,也有一絲悵然若失。
如果這個會對自己笑,會對自己說甜言蜜語的人才是太子,那該有多好啊!
這個想法才一出現,古月彤就有些吃驚,她忙搖搖頭,將這個不該有的念頭從腦海之中清理了出去。
太子無論如何都是太子,她怎麼能起這種心思呢?
古月彤不敢細想,也不願意深究自己潛意識裡的惡毒,腳下的步子走的越發的快了,如意一路氣喘吁吁的跟在後面小跑,想勸她慢一些,但卻不敢開口。
那日御花園裡發生的慘烈一幕,不僅僅是古月彤心中的心病,也是如意的。
如意甚至不知道,古月彤究竟是怎樣克服心中的恐懼,今日竟然敢來這御花園裡赴約。她的主子從頭到尾臉上都掛着淺淺的笑容,可誰知道她心中的痛苦與掙扎?
如意想的入神,根本就沒發現前頭的古月彤忽然停了下來,砰的一聲撞在了她的後背上。
“啊!”古月彤低低的叫了一聲,差點摔倒在地,如意連忙一把拉住了她。
就在這時,她才聽到前頭不遠處的花叢間,有兩個人正在低低的說笑,從聲音上能夠聽的出來,那兩個人很愉悅。
及至聽到其中一個男子的聲音之時,如意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
竟然是皇上!
“誰在那邊?”就在這時,花叢裡的皇上忽然揚聲問了一句,並且將目光轉移了過來。
古月彤連忙與如意低頭請安:“參見皇上!”
皇帝的目光落在古月彤的身上,停留了那麼一瞬,隨即便若無其事的撇開,淡然問道:“太子妃今日也來逛御花園啊!可還玩的高興?”
“回父皇話,兒媳只是在宮裡待的悶了,所以出來走走。”古月彤低聲答道。自始至終,她都沒有擡頭瞧皇上一眼。
而依偎着皇帝而立的淑妃卻是饒有興致的瞧了古月彤一眼,一雙美目緊緊的盯住了她。
這小潑婦剛剛不還是挺厲害的麼?怎麼現在見了皇上,立馬就焉了?
就在這時,皇帝擺擺手,不甚在意道:“那既然如此,太子妃就趕快回去吧!你身子弱,就回去多歇着。沒事請太醫多去把把脈。”
“謝父皇。”古月彤低低的應了一聲,又福了福身,這才帶着如意離開。
她都走出去好遠,還是能感覺到淑妃探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古月彤不由的嘆息一口氣。
如意有些擔憂的瞧了自家主子一眼,見她面色已經平靜下來,自己心裡才鬆了一口氣。
主僕二人自回寢宮不提。
但值得一說的是,從這之後,古月彤就像是魔怔了一樣,隔三差五的就會命如意給趙恕送信過去,而趙恕,好容易得到美人兒主動投過來的橄欖枝,豈有不抓緊的道理?
他動用了自己這輩子所有哄騙女人的本領,使勁渾身解數的逗古月彤開心。而效果也是很驚人的,趙恕最後成了深宮寂寞歲月裡,古月彤無聊的人生裡面最爲依戀的一個人。
而隨着兩個人的關係日漸拉近,古瀟安的那場人命官司,最後的判決也在三個月之後下達了。
玉香樓的妓女芍藥,春蘭,秋菊等三人,因用言語侮辱當朝侯府世子,後被其憤怒殺害,固然古世子罪無可恕,但這三名妓子也有罪責,而刑部尚書劉遠山之子,酒後失德,惡語傷人,雖然被古瀟安所傷,但他自己也是罪有應得。
皇上感念古瀟安曾經上過戰場爲國立功的份上,因而網開一面,免其死罪,現發配邊關服役三年。
這個判決,當時一下達,便弄的百官議論紛紛。
當年古瀟安雖然隨着廉親王趙恕上過戰場,但卻並未立下多少戰功,但皇上竟然堂而皇之的就用戰功一個詞,便免去了他的死罪!
與其說是古瀟安的戰功,倒不如說是錦安候的!那個曾經數次皮甲上陣,捷戰連連的一品軍侯,唯有他,纔有這個資格!
原來皇上之所以這麼做,完全都是看在錦安候的面子上!而這些日子以來,錦安候閉門不出,從不上朝,表面上不聞不問,背地裡不知道哀求了皇上多少次!要不然,最後能有這個結果?
一時之間,百官們議論紛紛,對錦安候原本的崇敬之情立刻變得鄙夷起來。
官場從來也不缺卑鄙小人,在那判決下達的第二日裡,無數官員的彈劾奏章,便如同雪片一般的投入到了皇帝的御書房內。
隨意拿起一本來,都是彈劾錦安候包庇自家兒子,無視朝綱法度的,更有甚者,竟然公然爲劉遠山喊冤,話裡話外,無一不是對錦安候明嘲暗諷。
當皇帝看到自己的目的終於達到之時,他笑的很是開心。
你軍功蓋主,權傾朝野又如何?身邊扯後腿的人不要太多!瞧瞧,朕只是利用了一個無恥之徒,你便落入千夫所指的境地!
而這,僅僅也只是一個開端而已。
皇帝笑的開懷,心中的算計越發的惡毒起來。
他在等,等着看錦安候如何破掉眼前的局面。不知道這個權傾朝野數十年的臣子,是準備大義滅親呢?還是準備保下他的兒子?
無論他怎樣選,都是中了皇帝的圈套!
要麼,你捨棄你的兒子,以此來保全自己的名聲,要麼,你就捨棄名聲,保全兒子。無論怎麼做,錦安候都會失去古瀟安這個兒子。皇帝盡心培養這麼久,不就是爲了看他們反目成仇?
……
錦安候府裡,古月華聽着琥珀一點點將外頭所發生的事情告訴自己,她的臉色有一瞬間陰沉的很是可怕。
“小姐,你怎麼了?”一旁的琉璃有些擔憂的問道。
“我沒事。”古月華搖搖頭,擡眸瞧了湖泊一眼,沉聲道:“關於這件事情,王爺如何說?”
“今日下了朝就會過來,到時候具體的小姐還是親自問他吧!”湖泊低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