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安候正在漱口,聞言嘩的一大口水噴了出來,他面色沉重道:“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侯爺,昨兒個夫人還好好的,吃了藥之後就歇息了,可是今日一大早。奴婢們喊了好幾遍屋子裡都沒有人應答,推門進去一瞧,夫人,夫人她已經沒氣兒了。”那前來稟報的小丫頭低着頭道。
錦安候面色鐵青,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他一把丟掉手上的茶盅,連外衫也沒穿,便跌跌撞撞的奔了出去,飛快的往驚鴻院趕去!
“快!你去將這件事情也稟報給二小姐知道!”昨夜歇息在錦安候書房裡的徐姨娘當即開口道。
“是!姨娘!”小丫鬟精明的很,知道自家夫人死了,這侯府裡很有可能就是這位徐姨娘當家做主了,對她恭敬的很。
“快去!”徐姨娘擺手。
小丫鬟點頭應了,忙轉身奔了出去,去往芷蘅院裡去了。
徐姨娘呆呆的在門框裡站了片刻,轉過頭來朝着外頭瞧了一眼。卻是又進屋裡去,拿出錦安候的外套來,帶着兩個丫鬟,也匆匆的趕往驚鴻院裡去了。
丁氏沒了,這府裡恐怕要變天呢!
當消息傳到古月華的耳朵裡之時,她也是狠狠的吃了一驚,眼裡全是不可置信:“不會吧?丁氏還沒看到古瀟安回來呢!她怎麼就死了呢?”
“小姐!屬下也覺得這件事情很是蹊蹺!”琥珀沉聲道:“前兩日徐樑兩位太醫還來爲夫人診過脈,說過以夫人的情況,至少能熬一兩個月。說不定能熬到小姐出嫁以後,誰能想到,她竟然這麼快就死了?”土吐華才。
“徐太醫的醫術我信的過,他說還能活上兩個月。那就一定能!”古月華沉聲道。
琉璃聽了這話,在一旁嘆息道:“可是,凡事都有例外,夫人現在去世了……”
“這一定有什麼不爲人知的原因!”古月華斬釘截鐵道:“夫人她不可能死的這樣快!”
“那,小姐,現在怎麼辦?”這件突如其來的事情,已經嚇的琉璃不知所措了。
古月華擡眸瞧了她一眼,沉聲道:“快去打洗臉水來,準備好外裳,等下我們去驚鴻院,你們速度點。”
“是!小姐!”琉璃與琥珀齊聲應道。
古月華拿出了前世裡每日早上爲了上班不遲到而練就的速度,很快便將自己收拾妥當了,當下帶着琥珀琉璃便急匆匆的趕到驚鴻院裡。
一到門口,便聽到院子裡傳出一陣嚶嚶嚶的哭泣聲來。
古月華在門口站了片刻。面色沉重的走進了院子裡去。
正房門口的院子裡站了兩排的丫鬟婆子,甭管之前與丁氏是否主僕情深,此刻全都擺出一副肝腸寸斷的模樣來,就是讓古月華應該傷心流淚的正主兒也有些汗顏。
對於丁氏的死,古月華並無一絲的傷心,頂多就是心中有一絲的失落,抱怨丁氏爲何不再撐上幾個月,現在死,她的婚事,不定又要發生怎樣的波折了。
可是,甭管她心中怎樣去想,丁氏已經死了,這是事實。
古月華在心中嘆息了一口氣,腳步不停的走進屋中,門口跪了好幾個丫鬟婆子,一樣哭的肝腸寸斷。古月華沒有理會她們,她邁動步子,繞過門口巨大的落地屏風,進了屋子裡面。
迎面,便看見她的父親錦安候正一動不動的站在牀前,那背影,孤單,蕭瑟,彷彿一日之間蒼老了數十歲似的。
他心裡面一直藏着的那個人是已故去的丁敏淑,可是對於丁氏這麼多年的相伴,他又何嘗能做到無動於衷?
“爹!”古月華忍不住走上前去喊了一句。
錦安候沒有回頭,他依舊呆呆的站在牀前。
古月華的目光從他的身上落到牀上,那躺在牀上枯瘦如柴的女人,只見丁氏果然已經沉沉的閉上了眼睛,眼窩底下烏青一片,嘴脣兒也是烏紫。
古月華的臉色猛然一變!
“爹!母親她這不是正常的死亡!”古月華喊了一句,忙越過錦安候,走到牀前一把抓住丁氏的手腕把起脈來。
“你說,你母親她是中毒?”錦安候失魂落魄的眸子裡終於出現了一絲光亮。
古月華點點頭,答道:“不錯!爹,你瞧瞧母親她的嘴脣顏色,正常人死亡是那個顏色麼?”說着,她鬆開手,沉聲道:“要請徐太醫過來瞧瞧,才能知道母親她中了什麼毒,女兒才疏學淺,看不出來。”
“可是,她好好的在家裡面呆着,誰會想到要給她下毒呢?”錦安候忽然猛的轉過頭來瞧了古月華一眼,沉聲道:“徐太醫之前還說過你母親她能活到你出嫁以後的,唉!”
古月華面色平靜道:“爹,你不會是懷疑我吧?”
“你這孩子,瞎說什麼?”錦安候聽了這話,登時皺眉:“你是什麼心性的孩子,爹還不知道麼?這世上所有人都有可能給你母親下毒,但你卻是不可能!爹相信你!”
“這樣做對我沒一點好處。”古月華沉聲道:“而且,至親之人死亡,我與靖王殿下的婚期,只好往後延遲了。”說着,她轉移了話題道:“爹,現在不是說起這個的時候,還是請徐太醫來給母親把脈吧!如果確定是中毒,那麼一定要將那個幕後害她之人揪出來!”
“你說的是!”聽到古月華提起婚約的事情,錦安候面色便是一陣蒼白,他最擔心的事情最終還是發生了!但現在的確不是考慮那個的時候,最主要的是,查明事情真相,還丁氏一個公道!
“來人!去請徐太醫與樑太醫來!”錦安候轉過了頭,對着外頭的侍衛吩咐起來。
很快的,便有兩個侍衛領命奔出了侯府。
錦安候的目光落在屋子裡那跪了一地的丫鬟婆子,當他的目光掃射過去之時,屋子裡所有的人都開始瑟瑟發抖起來。
夫人竟然是中毒身亡的!這下子,她們是不是都要給夫人陪葬了?
“昨晚上是誰伺候的夫人用的晚膳,喝的藥?可曾發現什麼異常沒有?”就在這時,古月華淡淡的開口問道:“而且,夫人病重,夜裡屋中竟然沒有丫鬟陪牀?是你們偷懶呢?還是徐姨娘沒有安排人?”
話音剛落,院子裡便傳來徐姨娘的聲音來:“二小姐,夫人房裡是安排了四個丫鬟夜裡伺候的!並非沒有人!”
古月華一回頭,便看見徐姨娘急匆匆的從院外走了進來,很快便上了樓梯,對着古月華與錦安候請安道:“妾身參見侯爺,參見二小姐。”
“好了,不用多禮,你接着說。”錦安候看到徐姨娘過來,臉上的表情總算是緩和了一些,沒有那麼悲愴了。
“是,侯爺。”徐姨娘應了一聲,這纔拿出一個花名冊侃侃而談道:“這幾個月來夫人病重,驚鴻院裡總共安排了多少丫鬟在此伺候,每個人都分派的什麼職責,這冊子上頭記得清清楚楚,侯爺可以對着冊子來審問。”
此言一出,屋子裡跪着的好幾個丫鬟全都猛然變了臉色。
誰能想得到,徐姨娘在這件事情上竟然會考慮的如此周詳?
“如此甚好!”錦安候讚了一句,一把接過了那張花名冊子,低頭瞧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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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月華眼尖的看到,屋子裡,包括庭院當中,有好幾個丫鬟婆子幾乎快要昏死過去。
很快的,錦安候便看完了這張花名冊,怒道:“秋香,夏月,昨夜輪到你們兩個在夫人房裡值夜,爲何你們不在屋裡伺候,你們去了哪裡?”
被點到名字,跪在地上的兩個清秀丫鬟當即抖的更加厲害了,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來,只知道不住的磕頭認錯:“奴婢知錯!求侯爺責罰!”
“你們倆爲何不在屋子裡伺候,倒是說啊!”今日發生的事情已經夠讓錦安候生氣悲傷的了,沒想到兩個臭丫鬟還在這裡打馬虎,他的暴脾氣一下子便被激發出來了,當即便走上前去,狠狠將兩個丫鬟踹倒在地。
登時,屋子裡響起哭聲一片。
“爹,您先別急着發火。”古月華上前勸道:“慢慢的問,諒她們也不敢撒謊。”說着,伸手從錦安候手裡接過那張花名冊瞧了一眼,高聲念道:“冬雪,迎春,夫人每日裡的湯藥是你們倆伺候的是不是?去把昨晚熬藥的藥渣找來!別跟我說已經倒掉了沒有了,找不到就直接發賣出府去!”說着,嚴厲的環視了一下四周,補充道:“而且是發賣到窯子裡去。”
錦安候聽了這話,不由吃驚的瞧了古月華一眼,他沒有想到,自家女兒平日裡瞧着文文靜靜的,沒想到一說起狠話來,竟然如此凌厲。
但她也知道,古月華不過是恐嚇罷了,她絕對沒那麼狠的心真的將兩個丫鬟發賣出去。
“是!二小姐,奴婢這就去找藥渣!沒有倒掉!”冬雪與迎春兩個丫鬟當即應道。
古月華瞧了她們一眼,沉聲問道:“如果以往的藥渣也沒倒掉的話,那就太好了,你們去吧!限兩個時辰內,將所有的藥渣都找來!”
“是,是,是!奴婢立刻去找!”兩個小丫鬟點頭如搗蒜,忙忙的退了下去。
古月華這纔再次將目光轉向了秋香,夏月兩個丫頭身上。
不等她答話,夏月便急急解釋道:“回二小姐話,夫人常年吃藥,屋子裡弄的到處都是藥味,奴婢們受不了那個味道,再加上,夫人晚上總是做噩夢,有時候還會歇斯底里的大罵,奴婢們,實在是受不了,便偷懶沒有去裡屋裡伺候……”
話還沒說完,錦安候便憤恨不已的將目光轉了過來。原來這兩個人竟然偷懶!倘若她們沒有偷懶,那麼說不定昨日丁氏有情況的時候,她們會發現,及時請太醫的話,也不至於……
想到這些,他簡直恨不得直接打死了這倆小丫鬟!
接觸到錦安候的目光,兩個人登時把頭低低的垂了下去,再不敢看錦安候一眼。身子抖的如同秋風中的落葉。
古月華聞言,不由的嘆息一聲,然後問道:“你們是光昨晚沒在屋子裡值夜呢?還是這段時間夫人的房裡一直都沒人值夜?”
這話問出口,倆個小丫鬟登時將目光垂的更低,嘴脣抿的死緊,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錦安候看到這一幕,登時氣的面色鐵青,恨不得直接衝上去將這倆丫鬟全都給打死!打死!
可是古月華卻攔住了他,再次開口問道:“你說還是不說?不說就代表所有人都有過晚上逃避值夜的記錄?你是想讓所有人都陪你們倆一起接受懲處麼?”
夏月聽了這話,登時一陣哆嗦,終於咬咬牙道:“回二小姐話,這段時間,夫人屋裡,一直都沒有人值夜……”
“哦,這就是說,所有人都偷懶了。”古月華恍然大悟道。
錦安候聽到這裡,再也忍不住了,對着外頭吩咐道:“來人!將這些個只知道偷奸耍懶的刁奴全都帶下去,重責三十大板,然後發賣出去!”
“侯爺饒命啊!奴婢們知錯了!”此言一出,屋裡屋外的所有正當年輕的丫鬟們全都叫苦不迭的喊起冤來,哭聲此起彼伏,場面要多熱鬧就有多熱鬧。
“都給我閉嘴!”錦安候忽然怒吼一聲。
丫鬟們嚇的噤若寒蟬,再沒有人敢開口說一個字了。
古月華擡眸瞧了錦安候一眼,沉聲道:“爹,她們逃避職責是不應該,發賣就不必了,重責三十杖吧!”
“華兒!這是爲何?”錦安候聽了這話,當即不解道:“你可知道,要不是她們偷奸耍懶,你母親或許就不會……”
“爹,母親她是中毒,現在首要任務是查出到底那毒是誰害的,等查出來之後,再發賣或者是交給官府都可以。旁的與此時無關的人,責罰一下就行了。”古月華淡淡道。
錦安候聽了這話,定定的瞧了她兩眼,嘆息一口氣,道:“好吧,就按你說的做。”
“多謝侯爺開恩!多謝二小姐開恩!”當衆多的丫鬟們聽到這句話,登時面露喜色,忙忙的道謝起來。
錦安候大手一揮,面無表情道:“先別高興的太早,等查出原因之後,該是誰的責罰,跑不了!”
衆人聽了這話,全都噤若寒蟬。
“侯爺!皇上派了高公公前來慰問,已經到了門口了!”就在這時,門外忽然有侍衛奔進來大聲喊道。
錦安候登時吃了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