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內殿,古月彤便聞到了一股濃濃的中草藥味。
內殿裡光線很暗淡,她費了好大一番力氣,才尋到了龍牀的位置。纔剛瞧一眼,那躺在牀上的人便扭過了頭。
“太子妃,你來看望朕了?這可真是難得!你站那麼遠做什麼?往朕跟前些啊!咳咳……”
古月彤聽了這話。腳下卻是未動絲毫,只彎腰請安道:“兒媳給父皇請安!”
皇帝已經伸出的手便慢慢收了回去,沉聲道:“朕沒事。”
“那真是可喜可賀啊!”古月彤笑道,說着,轉身低頭對自己身邊的棠兒低聲道:“快把甜湯給皇上端過去。”
“是,娘娘。”那龍牀上躺着的人威嚴四射,棠兒心中其實害怕極了,但自家主子的話又不能不聽,聞言只好低頭應允,慢吞吞的端着早已經涼掉的甜湯往皇帝身邊走去。
“太子妃不親自來麼?”就在這時,皇帝涼涼的開口道了一句。
古月彤擡眸瞧了皇帝一眼,面色平靜道:“回皇上話,兒媳這幾日也偶感風寒,怕傳染給父皇,所以。還是站在這裡的好,請父皇見諒。”
“是麼?”皇帝聽了這話,目光閃了閃,佯裝關切道:“那可不能小窺,對了,徐太醫與樑太醫都在外頭候着,不如,讓他們爲太子妃也診診脈吧!來啊!請徐……”
“父皇!兒媳在自己寢宮只時,便已經請趙太醫爲我切過脈了。”就在這時。古月彤忽然出聲打斷了皇帝,淡然一笑,道:“他已經爲兒媳開了溫和調解的藥,父皇不用太過擔憂。”
“溫和調解?”皇帝聽了這話。登時皺了一下眉頭:“這樣豈非治不好病?”
古月彤聽聞此言,登時害羞一笑,道:“皇上,兒媳已經有了身孕,無論是吃什麼都要忌口,這喝藥也是一樣,平常人吃的藥,趙太醫並不敢給兒媳開的,所以,只能是溫和調解,兒媳自己慢慢將養了。”
“原來是這樣?”皇帝聽了這話,眼光復雜的落在古月彤的小腹上瞧了一眼,喃喃開口道。
“所以,請父皇見諒。”古月彤再次福身道。
“行了!你就不要多禮了。都是有身孕的人了,你不知道這樣會太過操勞麼?”皇帝見狀,當即擺擺手,對着一旁的高公公道:“你去,給太子妃搬一把椅子來。”
“奴才遵旨!”高公公脆脆的應了一聲,轉身便笑呵呵的退下,只是在離開的時候,用他那雙眯眯眼若有所思的在古月彤的臉上瞄了一眼。
後宮的嬪妃們來看望皇上,一律沒座,也只有當今的皇后娘娘纔會有這個殊榮,沒想到,今日竟然連太子妃都享受到了這個待遇!
看樣子,皇帝對太子妃的心思不一般哪!就像當初的古二小姐一樣……
很快,椅子便搬來了。
在這個空檔裡,皇帝藉着屋子裡沒人,肆無忌憚的將目光落在古月彤的臉上。
像!真像!他從前怎麼從來都沒發覺。錦安候的這個女兒也與敏淑如此的相似?但不同的是,古月彤到底是年輕面嫩,比起敏淑來,到底是少了一股味道。
就在這時候,皇帝不期而然的想起了古月華來。想起了最後一次看到那個少女的那副憔悴不堪的模樣,登時皺了皺眉頭。
其實說實話,古月彤是最像她孃的,不僅模樣相似,就連那渾身的氣質,說話的做派都是一模一樣,但可惜的是,上次錦安候府裡古月彤憔悴不堪的樣子留給皇帝的映像實在是太深刻了,現在他是寧願多看看古月彤,也不想去見古月華。
而在皇帝打量的同時,古月彤也在打量着他。
這個人面龐消瘦,顴骨清高,雙眼銳利如蒼鷹,嘴脣緊抿薄似刀,天生的一副涼薄面孔,怎麼會一直念着當年的丁敏淑這麼多年呢?他百般設計,應該就是想要自己的父親與大哥互相殘殺,侯府好落得個家破人亡吧?而事實上,他也的確快要做到了。
侯府裡,現在也只剩下了她與古月華,還有才年滿十三歲的古承安!她們三個人,說滅就滅了。人爲刀俎,我爲魚肉的滋味一點也不好受。
而她要報仇!
殺父害兄之仇不共戴天!
就在古月彤控制不住心中的怒火,差點衝出去廝打皇帝之時,外頭便響起了腳步聲來。
她連忙收住了自己心中的怒火。
等高公公將椅子搬來之後,她坐下去,對着他點了點頭。
高公公笑呵呵的便轉身退下了。
皇帝此時瞧了她一眼,忽然開口道:“朕還真的有些餓了,太子妃,叫你身邊的丫鬟將東西端過來吧!”
“是,父皇。”古月彤應了,忙給棠兒遞了個眼色過去。
棠兒忙點點頭,端着手上的湯便朝皇帝走去。高公公在外頭聽到動靜,忙進來道:“讓奴才來!”說着,伸手將棠兒手中的托盤接過去,只瞧了一眼便愣住了:“這湯怎麼是冷的?”
“冷的?”古月彤聞言,先是吃了一驚,隨即便充滿歉然道:“真是不好意思,剛剛在殿外趙美人鬧騰的有點久,本宮進來了以後又與皇上寒暄這麼半日,湯肯定是涼了,要不就不要了吧!讓御膳房給皇上做新的吧!”
高公公聽了這話正要回答,就在此時,皇帝沉聲道:“不用了,高公公,你端下去重新熱一熱再端上來吧!”
“是,皇上。”高公公聞言,當即應了一聲,轉身退下。
古月彤站起身來道:“父皇,兒媳今日來的時間已經夠久了,這就回去了,改日再來看望父皇。”
“也罷,那你就先退下吧!”皇帝聞言,當即點點頭,但這時候,他不知道想起了什麼似的,忽然又叫住古月彤道:“對了,你有空就將你妹妹叫進宮來開解開解,錦安候去世的打擊對她實在是太大了!瞧瞧她瘦的那副樣子!現在朕還可以看在你的面子上幫她頂着,要是有一天太后與靖王不願意娶她了,那朕也是沒法子,知道麼?”
古月彤聽了這話,目光登時閃了閃,卻是低低一笑,點頭道:“多謝父皇提醒,兒媳找到機會,一定會傳信給她,叫她多保重身體。”
“傳信?”皇帝聽了這話,眉頭登時一皺,道:“再過一兩個月,就是八月十五了,到時候你給她遞帖子,叫她進宮來參加宴會吧!人多熱鬧些,她估計能好受些。”
古月彤嘴角上慢慢勾出一絲冷笑來,她點點頭,說道:“是,父皇,兒媳盡力而爲,小妹她是個有主意的人,倘若她倒時當真不願意來的話,那兒媳也不敢太過強求。”
“行,那就這樣吧!”皇帝明明知道古月彤這是推脫之言,卻還是點點頭。
“父皇保重,兒媳退下了。”古月彤再次福了福身,轉身退了出去,棠兒緊緊的跟隨在她的身側。
皇帝坐在龍牀上沒有動,目光復雜的瞧着主僕倆的身影消失在門邊上。
一直走到外殿,棠兒才大大的鬆了一口氣。不知道爲何,剛剛內殿裡的氣氛讓她莫名的覺得緊張。
等回到自家寢宮,古月彤屏退左右,立刻就對着棠兒吩咐道:“快!你去出去替我打聽一下,看靖王殿下今日進宮了沒有!”土引役技。
“娘娘!您打聽這個做什麼?”棠兒聞言,登時納悶不解道。
古月彤聽了這話,登時翻了一個白眼,沒好氣道:“叫你去你就去!問這麼多做什麼?”
“是,娘娘奴婢這就去!”棠兒見狀,當即縮了縮脖子,轉身退下了。
直到半個時辰之後,她才氣喘吁吁的從外頭回來:“回娘娘話,奴婢出去打聽過了,靖王殿下今日未曾進宮!”
“他沒進宮?”古月彤聞言,登時大失所望。
棠兒喘息一口氣,忙擺手道:“娘娘!奴婢還沒說完!聽慈寧宮的宮人們議論,今日黃昏宮門下鑰之前,靖王殿下會回宮探望太后娘娘。”
“此話當真?”古月彤聞言,面上當即一喜。
棠兒連連點頭:“回娘娘話!千真萬確!”
古月彤聽了,點點頭道:“太好了,看樣子他今晚上是要住在慈寧宮裡了,明日一大早,你就伺候本宮洗漱,咱們去慈寧宮裡給太后娘娘請安。”
“娘娘,怎麼您的行蹤,奴婢是越來越看不懂了?”棠兒聽了這話,歪着臉打量了古月彤兩眼,皺眉道。
“你只要照本宮的吩咐去做就好了,管那麼多做什麼?”古月彤聞言,登時無語的瞧了棠兒一眼。
棠兒聞言,不由的低下頭去。
……
翌日。
一大早,古月彤便因爲心中藏有事情,不等棠兒來喊,便自動自發的起了身,當她將衣裳都穿好之時,棠兒才迷迷糊糊的端着洗漱用品從外頭走了進來,見到這一幕登時吃了一驚。
“娘娘!你怎麼起來的這麼早?”
古月彤嗯了一聲,便走過去開始洗漱起來,棠兒忙遞手巾。
等收拾妥當,外頭也才天矇矇亮而已,主僕倆吃了早膳,便出發去往慈寧宮。
一路之上,倒也沒有碰見什麼人。
可惜的是,等二人趕到慈寧宮才發現,太后還未曾起身,慈寧宮的大門並未打開。
但是她畢竟是太子妃,宮人們不敢怠慢,便要進去通稟,古月彤連忙就攔住了:“不用打攪太后娘娘,本宮在這外頭走走,看看風景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