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莫要在車上,會將馬車弄髒的!”下一刻,在如霜眼前模糊一片,快要陷入昏迷之中的時候,她隱隱約約的聽到一旁自己的好姐妹如月,正用一種急切的聲音說道。
姐妹一場。她都要死了,可她卻還在擔心車子會不會弄髒!
這一刻,如霜想要放聲大笑,可是她卻一絲聲音也發不出來,她努力的轉頭朝着親手將匕首捅入自己小腹裡的謝煜,在她生命的最後一刻,看到的卻是謝煜那張面無表情的臉。
她看的比生命還要重要的主子啊!她幾乎付出了所有的真心與愛意,沒想到到最後他殺起自己來,竟然是一絲心慈手軟都沒有!就如同,他過去殺死的那些個低賤的婢女與姬妾一樣。
如霜感覺到了一絲濃濃的悲傷。她以爲自己與那些個被自家主子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女子是不一樣的,可是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她才悲哀的發現,這一切不過是她以爲。實質上,她跟那些個女子是一樣的。
不過她更聰明,更美麗。對謝煜更有用而已,所以他纔會將自己帶在身邊。
最終,如霜絕望的閉上了眼睛,在生命即將到達盡頭之際,她忽然感覺到自己痛不可抑的身體被人抱了起來,然後下一刻,便是騰空。
她是飛翔在了半空之中麼?如霜不知道,下一刻,她便感覺到自己重重的落在地上。
腹部中刀。再加上重重墜地,雙重打擊之下,如霜的嘴裡當即噴灑出一大口鮮血來,她努力的睜開眼睛。擡起腦袋,看到的便是那輛馬車緩緩離開的身影。
下一刻,她便沒了呼吸。
而馬車裡,因爲如霜的死,一瞬間陷入了沉沉的死寂裡。
古月華還沒醒來,馬車裡只有謝煜與如月二人,如月一邊伸手擦拭着馬車上剛剛飛濺的一些血跡,一邊慢慢的紅了眼圈。
“你莫要傷心了,咱們最後的結局還不一定有她好呢!”謝煜收起匕首瞧了她一眼,嘆息一口氣道:“早死早託生,這對她來說,未嘗不是一個好結局。”
如月沒有答話,只是默默的哀傷着。
謝煜知道她們姐妹情深,勸了一句之後便閉上了嘴。
很快的。馬車便駛出了暗巷,來到大街上。
這是一輛沒有任何標記的馬車,馬車本身也毫不起眼,混在人羣裡連一絲吸引人注意的特質都沒有。
等到達那個禁軍盤問的據點之時,如月從馬車裡往外瞧了一眼,略帶擔憂道:“公子,現在外頭守衛的禁軍看起來似乎比剛剛還多了一些。”
“那來往的百姓有沒有多?”謝煜聽了這話,沉聲問道。
如月點點頭,道:“好像是多了。”
“那就好,只要人多,咱們就容易渾水摸魚。”謝煜聽了這話,當即鬆了一口氣。
如月聽了這話,便慢慢的放下了馬車簾子。
謝煜瞧了她一眼,沉聲問道:“待會兒那些侍衛盤查之時,你可想好怎麼說了?”
如月點點頭,道:“想好了。您與古二小姐的易容都很顯老,而我的易容卻顯得很年輕,待會兒到了那裡,他們盤問之時,奴婢就說,我是你們的女兒。”
“恩,這樣一來,他們應該就不會懷疑什麼了。”謝煜聽了這話,當即露出了滿意的神情來。直到此時,他的右手也一直都握着古月華一隻手,只有剛剛殺死如霜之時,他曾放開過一瞬。土斤丸才。
如月瞧了他一眼,沒說什麼。
就在這時,馬車裡忽然響起一陣低低的呻吟聲來。
謝煜嚇了一大跳,猛然轉頭,便看到剛剛被他一掌打昏過去的古月華呻吟着慢慢睜開了眼睛。
已經快要走到最關鍵的地方了,這個時候可不能讓她醒來,謝煜看到這一幕,當機立斷又是一掌切在了古月華的側頸上。
然後,她又昏迷過去了。
“你記着,待會兒那些侍衛盤問的時候,你要哭,就說你母親得了重病沒錢看病,已經快要一病不起了,知道麼?”謝煜對着如月沉聲交代道。
“公子!奴婢記住了!”如月當即點點頭。眼眸低垂,沒有讓謝煜瞧見自己眼神裡的心疼。
他打的那兩下子,古月華肯定受傷了,若是力氣再重些,她的胳膊都有可能斷掉。
看來,她必須要想到法子給王爺留下消息了……
說話間,他們的馬車便停了下來。
“快!馬車打開!看看裡面有沒有什麼可疑之人!”外頭立刻響起官兵們咋咋呼呼的聲音來,謝煜心中一緊,還沒來得及開口,馬車的簾子便被人唰的一下子從外頭打開了。
登時,好幾張略帶嚴肅表情的官兵便出現在了謝煜等人眼中。
“官,官爺,什麼事?”謝煜學着老者的聲音結結巴巴的開口問道。
那官兵沒有答話,只是將眼睛仔細的打量謝煜一遍,又低下頭去將躺在那裡的古月華與如月都打量了一遍,皺着眉頭問道:“你們都是什麼人啊?要去做什麼?”
“回官爺話,小的名叫王三,這是小的內人,如今生了重病剛剛去醫館裡去瞧,奈何大夫說是肺癆,怕是救不活的了……”謝煜哆哆嗦嗦的擺出一番害怕官兵欺壓的老百姓模樣來。他平日裡欺男霸女慣了,平日裡見慣了這樣的面孔,如今學起來,倒也似模似樣。
那官兵瞧了他一眼,又拿出一副畫像來仔細的瞧了一眼,便轉移了視線。
謝煜趁着這個空檔往那畫像上一瞧,心中當即吃了一驚!
那畫像上畫着的人,竟然便是他自己!
對於躺在馬車裡,據說得了肺癆的古月華,那些官兵只打量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最後視線全部都集中到了坐在馬車靠外的如月身上。
他們王爺要找的是個少女,纔不是什麼垂垂老矣的婆子!
“你叫什麼名字啊?”那官兵上上下下打量如月一番,沉聲問道。說着,又低下頭去瞧了瞧手裡面另一張畫像,眼中露出了一絲失望之色來。
如果這官兵知道馬車裡躺着的那人正是趙靖西要找的古月華之時,他一定會大吃一驚!
“回官爺話,小女名叫月兒。”如月低聲道。
“你擡起頭來!讓本官爺好好的瞧瞧!“那些官兵立刻嚷嚷起來。
如月沒法子,只好將臉擡了起來。
那些官兵打量了她一陣兒,低頭瞧了瞧自己手中那幾張畫像,發現她並非是自己要找的人之後,終於大手一揮,道:“行了行了!你們過去吧!別耽擱了後面人的通行!”
謝煜聽了這話,心中立刻鬆了一口氣!
如月慢慢的放下了馬車的簾子。
就在這時,她們馬車後面的人羣裡當即出現一陣騷亂來,有人叫道:“是靖王,靖王殿下來了!”
謝煜一顆心瞬間便高高懸掛起來,捏着古月華的手也微微開始用力。他連手臂都有些顫抖了。
“公子,莫要緊張。”如月砸一旁低低勸道。
她現在是謝煜身邊的婢女,如果不想暴露的話,那就只能儘量表現出對他關心一點。
“本公子知道!”謝煜聞言,立刻點了點頭。
二人說話間,一陣噠噠的馬蹄聲越馳越近,馬車裡清醒着的兩個人都察覺到百姓們紛紛四散開來,留出了道路讓那人通過。
但與此同時,謝煜感覺到自家馬車緩緩的動了起來。
太好了!趕快離開這裡!
謝煜拼命的在心裡面祈禱起來。
然而天公並不做美,就在此時,馬車後頭忽然響起趙靖西沉沉的聲音:“前面那輛馬車,快停下來!”
林生很快便將馬車停了下來。因爲此時,長街上只有他們這一輛馬車在街上行走了。
謝煜在馬車裡簡直氣的想破口大罵,這林生,將馬車停下來做什麼?應該加快速度奔出去啊!
“公子,如果現在咱們逃掉的話,那麼勢必會引起靖王殿下的疑惑,他就會派兵對咱們圍追堵截,倒不如停下來靜觀其變!”如月低聲說道。
謝煜心煩意亂之下,也沒有什麼更好的方法,聽了這話當即點點頭道;“好!也只能這樣了!”
話音剛落,馬車的簾子便被人一把從外頭掀開了!
與剛剛不同,這次出現在外頭的不是搜查的官兵,而是騎在高頭大馬上的靖王趙靖西。
“你們是什麼人!幹什麼去!”趙靖西沉聲說着,目光一一掃過馬車裡坐着的幾個人。
一箇中年男子,一個昏迷着的中年婦女,外帶一個才十幾歲的年輕少女,這就是馬車裡所有的人了。
趙靖西瞧了一眼之後,眼中當即露出一絲失望來。
沒有華兒!
“草民見過王爺!王爺萬歲萬歲萬歲!”謝煜聽了趙靖西的問話之後,立刻顫抖着身子跪下來,恭敬的磕起頭來,那副模樣簡直與那些乍然見到身份顯赫之人的平頭老百姓沒有什麼兩樣。
外頭的侍衛們立刻便哈哈大笑起來:“我們王爺是千歲!你說錯了!”
謝煜本就是故意的,聞言立刻應道:“是是是!王爺千歲千歲千千歲!”
“行了!不用多禮!你叫什麼名字!”趙靖西忽然問道。
謝煜忙答道:“回王爺話,草民名叫王三,這是小的內人……”說着,伸手朝着躺在一旁的古月華伸手一指,道:“她得了肺癆,大夫說看不好了,我們這是回去準備辦喪事了……”
“請節哀!”趙靖西應了一句,目光在那昏迷者的女子身上掃了一眼,見不是古月華的模樣,當即轉頭盯在瞭如月的臉上。
“你叫什麼名字?”
如月連忙低聲答道:“回王爺話!民女名叫月兒!”說着,忙跪下來磕起頭來。這次她終於沒有再喊那可笑的萬歲萬歲萬萬歲了。
“行了,你們走吧!”趙靖西說着,收回了目光,但忽然皺眉道:“你們的馬車裡,怎麼有一股子血腥味兒?”
“回王爺話,小的內人得的是肺癆,總是咳血,所以,這車裡便有了血腥味,真是對不住!”謝煜聽了這話,連忙答道。
趙靖西聽了這話,轉過頭來久久的瞧了他一眼,目光落在他緊緊握着身邊女人的那雙手上,終於轉身打馬離去了。
而馬車的簾子也被放了下來。
謝煜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等馬車終於緩緩的駛離了這裡之後,謝煜才軟軟的躺在了毯子上,應付一個靖王,他幾乎就跟打了一丈似的!
這時候,他才發現自己後背上幾乎已經汗溼透了。
“公子!謝天謝地,咱們總算是安全了!”如月在一旁低聲說道。
謝煜瞧了她一眼,沉聲說道:“是啊!這次多虧了你!”
“其實公子更應該感謝如霜妹妹。”如月說着,臉上出現一絲悲傷來:“要不是她,我們恐怕這時候已經被靖王給抓去了。”
她的目光落在謝煜握着古月華的那隻手上,接着低頭的機會眸子裡射出一道憤恨的目光來。
真是可恨!
剛剛在經過那些搜查的據點之時,謝煜一直都在自己手邊上放了一把匕首,準備一有情況便殺了古月華,他到底,還是信瞭如霜的話。
而她爲了保證古月華的安全,不得不陪着他做了一場戲。
“等風聲過了,本公子便會派人將她的屍首找回來好好的安葬了。”一提起這個,謝煜也是一肚子的悲傷。
畢竟他身邊得力幫手又少了一個不是麼?殺如霜,他不過是無奈之舉罷了。
“公子說的是。”如月當即點頭應道。
一個時辰之後,這輛馬車穿過迂迴的街道,進了街北一間相當隱秘的院落。
……
而長街上,趙靖西在禁軍搜查的地點轉悠一圈,發現一無所獲之後,便心灰意冷的騎着馬在大街上無聊的轉悠起來。他明明知道自己這麼做無異於大海里撈針,找到古月華的機會幾乎等於零,但他仍然滿懷希望的轉悠着。
他根本就停不下來!
身後的那些個侍衛們,被他甩的老遠老遠。
但半個時候之後,不知道趙靖西是第幾次路過朱雀大街之時,有禁軍急急忙忙的奔過來稟報道:“侯爺!屬下等在一處巷子口發現了情況!”
“在哪裡?走!”趙靖西一聽這話,神情立刻就激動起來。
那侍衛忙道:“王爺,請跟屬下來!”說着,轉身朝前走去。
趙靖西跳下馬來,快步跟了上去。
就在禁軍們盤查過往行人與馬車的據點一百米之外的一條巷子口裡,躺着一具女屍,邊上還散落着一把匕首。
趙靖西一看見那匕首,神情立刻一凜,忙走過去將之撿了起來。
“這是華兒的東西!該死的!她剛剛還經過這裡!”趙靖西沉聲說道。臉上又出現了一絲懊悔神情來。
“王爺,那這具女屍……”那侍衛低聲說道:“有經過的老百姓說,那女屍正是謝煜身邊的一個婢女,名叫如霜,不知道爲何會死在這裡……會不會,是二小姐殺了她?”
“不可能!”趙靖西一聽這話,立刻瘋狂的搖頭道:“華兒在謝煜手上,她沒有機會殺死謝煜身邊的人的,這個如霜死在這裡,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她是被謝煜自己殺死的!”
侍衛聽了這話,立刻吃驚的瞪大了眼睛:“王爺,他爲什麼要這麼做?而且還將二小姐的匕首扔在了這裡?”
趙靖西聽了這話沒有回答,而是低下頭去仔細的瞧着手中的匕首,沉思起來。
那侍衛當即閉上了嘴巴。
就在這時,趙靖西忽然擡起頭來道:“我想起來了!剛剛那一對夫婦外加一個年輕姑娘的馬車……那馬車裡有血跡……”說着,他轉頭瞧了侍衛一眼,沉聲說道:“傳聞謝煜身邊有兩個形影不離的婢女,現在一個死在了這裡,那麼加上華兒,他身邊肯定已經只剩下了兩個女子,那一對夫妻的馬車裡,坐着的剛好就是一男兩女……該死的!華兒就近在咫尺,我居然還沒發現!”
說着,他恨恨的一拳砸在了旁邊的牆壁上,砸的整面牆都有些搖晃起來,泥土紛紛掉落。
“王爺,您是怎麼想到的?”那侍衛聞言當即一呆,他沒有趙靖西的思維快,還沒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可是趙靖西已經不理會他了,而是轉身來到禁軍據點,用沉穩的口氣吩咐道:“剛剛由於本王的疏忽,已經放那些亂臣賊子從這裡過去了,本王現在命令你們,必須每時每刻嚴守這裡,要是看到一男兩女的馬車,一定要阻攔下來!”
說着,轉頭點了幾十名禁軍道:“你們跟本王一起,去前面的街道上盤查!那些人必定還沒走遠!”
“賊人過去了?”禁軍們聽了這話,全都吃了一驚,不過趙靖西的吩咐,每個人還是很快便應了下來。
很快,趙靖西帶着一大羣禁軍浩浩蕩蕩的朝着前面的各個街道走去,準備挨家挨戶的盤查。
與此同時,朱雀大街往下的那個街口也已經被禁軍佔據了,從此之後,這裡再無人能夠通行。
就在趙靖西熱火朝天的找人之際,皇宮裡面,趙鈺終於在羣臣的百般懇請之下,勉爲其難的舉行了登基大典。
也在這同一天的時間裡,任佳潁被冊封爲了中宮皇后。
而被關押起來的先皇皇后與四皇子趙鈺,也在第二日裡解除了禁足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