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如墨,夜空中繁星點點,好似巨大的黑色幕布中散落着的璀璨寶石。草原的春夜寒意十足,即便帳子裡點着炭,可寒氣還是使勁往人的骨頭縫裡頭鑽。
秦黛心盤膝坐在牀榻上練功,她閉目養氣,調動體內一陰一陽兩股真氣在體內運行,漸漸的,她四肢百骸都通暢起來,經脈處似有電流劃過一般,微微痛苦,卻也在承受範圍之內。最近她覺得自己的功夫似乎又精進了,耳目辨識能力提高不少,就是身法也比以前快不少。
就在這時,秦黛心突然聽到不遠處有腳步聲傳來,似乎有三個人正朝着她這兒趕來。
秦黛心調息吐納,收式。
那三人如期而至,在她帳外停了下來。
秦黛心睜開眼睛,就聽到帳子外頭有人道:“道長可在?”
是香夢的聲音。
秦黛心沒由來覺得心裡一緊,她微微皺眉,輕聲道:“進來吧!”這個時辰香夢來找自己,還一副很急的樣子,真是奇怪。
香夢告了一聲罪,掀了氈簾走了進來,她十分慌張的道:“道長,夫人有請。”
秦黛心面不改色的問道:“何事?”
香夢只道:“似乎是酋長大人不太好,夫人找了大夫和巫醫來看,都說不出什麼來,夫人請道長過去幫忙瞧瞧。”
秦黛心“哦”了一聲,目光灼灼的盯着香夢看。只道:“酋長怎麼不好了?”她回到達達爾這麼多天,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提起酋長,那個慕容徹也是混蛋的可以。簡直就是個掛名的。
“這,奴婢不知,許是急症吧!”香夢一雙眼睛轉來轉去,手腳無處安放,很慌張的樣子。
秦黛心假裝沒看到,她麻利的起身,只道:“小道只是個道士。略通些岐黃之術,但畢竟不是大夫。酋長是部落之首,萬一有什麼不對,小道怎麼好擔待?姑娘還是多說一些酋長的症狀纔是,不然。小道可就不去了。”
香夢慌神了,哪想到一向對周心淼言聽計從的秦黛心,此時卻較起真來,她好怕自己辦砸了差事,若不能將這道姑哄騙了去,那酋長豈不是白死了?事後她該如何跟夫人交待?
香夢覺得不得了了,便急着道:“就是,酋長也無大事,就是臉色發白。渾身哆嗦個不停,似乎手腳還有些發涼……”她又驚又慌,一不小心就把慕容徹的真實情況說了出來。
秦黛心見她漫不經心的。不由得輕聲道:“可有嘴脣發紺,眼中失神之症?”
香夢驚呼一聲,可不是嘛,慕容徹現在就是這個樣子,甚至比這還嚴重一些,眼看着只剩下一口氣了。
秦黛心暗想。這慕容徹的症狀分明是中了毒,很好判斷的病症。爲何香夢卻說大夫和巫醫都束手無策呢?
秦黛心越想越覺得事情蹊蹺。
香夢有些等不及了,這道長也忒精明厲害了,幾句話差點讓她露出馬腳來,她怕自己多說多錯,便催促道:“道長儘管跟奴婢走就是了,夫人那裡還等着呢!”
秦黛心心裡有數,當下道:“容小道收拾些看診用的東西。”
香夢上前來扯她的袖子,“夫人帳裡什麼都有,哪裡還用道長準備什麼!”一副要強拉人走的模樣。
秦黛心越發覺得香夢反常,便順勢跟着香夢往帳外走,她明顯感覺到身邊的香夢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夫人肯定急壞了吧?”秦黛心似不經意的一問。
香夢腳下步子飛快,嘴上也道:“可不是,急得夫人都哭了,好幾次都昏死了過去。”
有古怪。
此時秦黛心已經跟着香夢出了帳子,門口守着兩個侍衛,見她二人走出來後,便深深對望了一眼,跟在她們身後往周心淼的帳子裡去了。
秦黛心想,自己怕是掉入周心淼的圈套之中了。慕容徹得了急症,生死不知,周心淼卻傷心的昏死過去,這太不合常理了。整個達達爾誰不清楚這兩口子之間早就名存實亡,根本沒有什麼感情了,慕容徹整日流連花叢,在外頭胡作非爲,與周心淼早就離心離德了。誰也說不清楚上次慕容徹回到大帳中是什麼時候了,怎麼這會,三更半夜的,人卻突然回來了,還受了重傷,中了毒?
慕容徹要是真中毒要死了,只怕第一個跳起來叫好的人就是周心淼,她是巴不得慕容徹死呢,又怎麼會叫人去救他?別以爲旁人看不出她的打算,周心淼野心可大着呢!
秦黛心越想越覺得自己陷入了危機之中,她可沒忘了當初周心淼陷害桑格爾時使的手段。難道說,今天一切又要重演了?
反常的香夢,不合乎情理的邏輯,還有那兩個來押解她的侍衛,似乎都在說明着問題。
周心淼的大帳近在眼前,秦黛心突然停下步子,捂着肚子呻吟起來,“哎呀,啊!”
香夢一驚,連忙轉回身來問道:“道長,道長您這是怎麼了?”
秦黛心搖頭道:“不行了,小道吃壞了東西,走不了了,肚子疼,要出恭。”
香夢差點尖叫出聲,出恭?這個時候要出恭,你這肚子疼得還真是時候。
香夢雖然是個奴婢,可也是個比較有見識的奴婢,她料定秦黛心這肚子疼得蹊蹺,便上前來攙扶她,事到如今,棋差一着,無論如何也不能有什麼閃失,就算是架,也得把人架去。
“道長且忍忍,先看過酋長,奴婢親自侍候您去。”她想把秦黛心從地上拉起來,奈何力氣不夠,始終也不能把人擡起來。
香夢連忙對那兩個侍衛道:“你們還看着幹嘛,還不過來扶着道長?”說着使了個眼色,讓二人上前幫忙。
秦黛心雖然假裝低着頭,蹲在地上,可她卻一直暗中觀察着香夢,見她的眼神又狠又厲,還有什麼不明白了。
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得罪周心淼了,竟能讓她這般處心積慮的來陷害自己。
兩名侍衛眨眼便到了近前,二人一左一右,硬把秦黛心從地上拉了起來。
就在這時,秦黛心猛地擡起腳,一下把她身前的香夢踹到了地上,她力氣大,腳上又運了氣,因此香夢毫無防備,小肚子上結結實實的捱了一腳,她連叫也沒叫一聲,就撲通一下栽到了地上,兩眼一翻,暈了過去,不知死活。
兩個侍衛一見不好,便使足了力氣想要把秦黛心架進帳篷裡去。前方那座帳篷,此時彷彿一隻巨獸之口,秦黛心如何能讓賊人稱心如意?她提了一口氣,輕輕一躍,左右腳同時踢出,那兩名侍衛無論如何也沒想到她的力氣會那樣大,不但讓她掙脫開來,每個人腳上還捱了一腳!
“哎呀!”
黑夜之中,兩聲慘叫時同時響起。秦黛心這兩腳可是加了力道的,兩個人的下巴此時已經錯了位,牙齒也掉了幾顆,臉上也腫了起來。
秦黛心沒空看他們的慘樣,君子不立危牆之下,眼下情況對她不利,她還是快點離開的好。
秦黛心提氣,身子輕輕一躍,暖意就竄出去老遠,幾息之間,她已經消失在夜色之中,不見了蹤影。
達達爾平常的守衛還算森嚴,可是今天晚上週心淼要嫁禍秦黛心,因此一早讓人把守衛撤掉了一些,故而秦黛心才能這般不廢吹灰之力的離開。
周心淼已經讓人在大帳旁邊的兩個小帳子裡埋伏好了,就準備人贓並獲了,哪成想事情跟她想的,完全就是兩個樣子,她聽到兩名侍衛慘叫的時候,就知道不好,連忙派人出去察看,哪成想只看到倒地不起的香夢,還有兩名受了傷的侍衛,而那個道士莫離,卻不見蹤跡。
周心淼差點咬碎一口鋼牙,她憤恨的走進帳中,看了一眼快要嚥氣的慕容徹,不屑的道:“傳令下去,就說道士莫離,殺害了酋長,本夫人重金懸賞,但凡有勇士能拿到莫離的人頭,本夫人出一千金,另封百戶!”
自此,秦黛心莫名其妙的就成了通緝犯。
她隻身一人趁着夜色離開了達達爾,行至半路上時,遇到了一小隊牧民,她悄無聲息的偷了一匹馬,然後揚鞭朝着王庭趕去。
戰事焦灼,一直這麼拖下去也不是辦法,若是以往,她也樂得見瓦那人自相殘殺,好讓大雍人民漁翁得利,休養生息。可是自從她猜測到當今皇上的想法以後,秦黛心便覺得,事情不能再這麼拖着了,事情越早解決,她們對抗皇帝的贏面才越大,時間久了,只怕什麼都遲了。
秦黛心覺得,或許她應該見見曼格臺,問問他到底要做什麼!
秦黛心日夜兼程,用了差不多三天的時間,纔算到了王庭腹地。
上次她在這裡,曾經投宿一隻小小的遊牧部落,還救過一個被食物堵塞氣道的小孩子,可惜戰事一起,遍地焦土,如今那個小部落也不知道流落到哪裡去了。
秦黛心唉嘆一聲,卻突然支起了耳朵,一臉凝重的注視着周圍的一舉一動。
突然,一隻箭矢破空而來。
秦黛心猛的一背馬背,借力從馬背上躍起,那長箭從她跨下射過。
一大羣人呼拉一下子涌了出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