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秋山明明知道丁大力就是內鬼,可心裡不忍,又惦着幾人二十多年的情分,總想着這裡頭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又或是自己太多疑了。他其實是不敢再查下去,怕查出來的結果讓人心寒,這纔會猶猶豫豫的找上秦黛心。
所以秦黛心纔會冷笑,纔會說他自欺欺人。
用不好聽的話說,富秋山是既想當婊|子,又想立牌坊。
富秋山聽了秦黛心的話,尷尬的不行,反正他是打定主意把這燙手的山芋丟給秦黛心,自己不聞不問,省得傷心。
僅僅知道結果,和自己一點點親手挖開真相比,前者更能讓人好受一些。
富秋山只道:“這事兒,我就拜託給您了。”他起身,道:“我先回去了,老李那裡還要人照顧呢!”
秦黛心冷眼瞧他,見他人懨懨的,似乎受了打擊似的,原本有心打趣的話也就嚥了下去。她點了點頭,並沒說什麼旁的話,讓人送了富秋山下樓。
富秋山走後,秦黛心發了半天的呆。
在想丁大力的事兒。
她跟富秋山想到一塊去了。
發現了叛徒這件事並沒能讓人覺得有什麼成就感,反而讓人覺得有點悲傷。
特別是富秋山,他明明已經掌握了丁大力背叛太妃的證據,那些被燒得七零八亂的信,丁大力殺人的種種,都證明了一些事,哪怕不能證明丁大力是叛徒,但卻足以能證明他有鬼了。
丁大力怕是做夢也想不到,他機關算盡。到頭來卻是竹籃子打水一場空!他裝扮成瓦那人的樣子去殺那商隊頭頭,無非是想隱藏身份,刻意混淆視聽,不讓人懷疑他罷了。可惜事有湊巧,丁大力百密一疏。不但腿上受了傷,而且他也沒想到那人會沒死透,還跟小夥計說了話……
秦黛心笑笑,暗想真是天網恢恢啊!不過,撒網的進程也得加步腳步了才行,幸虧之前自己已經跟肖飛飛商量得八九不離十了。富秋山的到來,無非是一劑催動劑罷了。
日子就這樣慢悠悠的過了三四日。
氣溫驟降,天氣越來越冷,邊蕪鎮一帶接連下了好幾天的大雪。
往返商隊叫苦不迭。
雪那麼大,路也不好走。馬匪,賊兵猖獗,見什麼搶什麼,沒什麼底氣的小商隊被擊的潰不成兵,丟了貨抱頭鼠竄,各自逃命。大商隊倒是持重,可到底是保財還是保人,總得選一樣。若是貪心不足,老天爺可是要看不下去的。
邊蕪鎮一時間人心惶惶。
不過,客棧的生意倒是出奇的好。
雲來客棧已經開業了。偏巧趕上雪災,生意好得不得了。
只不過客棧裡的人有點多,整個後院裴虎他們和夥計們佔了,小小的後院一共才幾間房?被塞得滿滿的,簡直連個下腳的地方都沒有了。不過還好,秦黛心有行見之明。託富秋山在街上相對僻靜的地方給她憑了一處宅子。
很小的一座宅子,方方正正的四合院。上房談不上有多精緻,但結實耐用。最實在不過。廂房和門房微微有些舊,有些地方還有破損,想必有年頭沒修葺了,富秋山辦事利索,又會做人,租了房子後第一時間找了人來修葺,裡裡外外好一頓折騰,該粉刷的粉刷,該修補的修補,房頂的瓦也重新替換了一遍,還準備了不少的傢什。等秦黛心住進去的時候,着實吃了一驚。
邊蕪鎮這種地方,物資匱乏,能把一箇舊宅子收拾成這樣,確實不容易。不過,她相信這件事對於富秋山來說,應該不是什麼難事,所以就坦然受了。
除了於氏,其他女眷都搬到了宅子裡。
白天雪晴和玲子會回客棧打聽消息,順便幫幫忙,晚上她們會把白天的所見所聞講給秦黛心聽。紀婉兒忙着研究解毒的藥,終日對着一堆罈罈罐罐忙得不亦樂乎。秦黛心呢,彷彿當起了甩手掌櫃一般,什麼事情都不聞不問的,就算是雪晴和玲子回來跟她說了什麼,她也是靜靜的聽着,從不表態。
她安靜得有些反常,甚至比當初在秦府時還要低調。
這讓雪晴有些摸不着頭腦。
主子不想查了嗎?
可是,她隱隱覺得又不像。
富秋山獨自一人來拜訪的那次,主子的反應明明就很大,怎麼過了幾天,突然就安靜下來了呢?
她覺得,秦黛心這麼做,肯定事出有因,難道主子想迷惑敵人?
秦黛心確實是這麼想的,也是這麼做的。
她用假象迷惑丁大力,不過是想讓他放下戒心,露出馬腳罷了。
李謙等人回去後,一直沒有聯繫自己,除了富秋山偷偷來找過自己一次以外,其他的人都假裝沒事發生過一樣。好像日子本該就這麼過,他們與她從沒有過交集似的。
秦黛心暗中找到富秋山,問他緣故,他只說有人從中作梗,對秦黛心的意圖抱有強烈的懷疑。
不用說,這個從中作梗之人,一定非丁大力莫屬。
丁大力攔着李謙等人來找自己,說明他心虛的很,也許他是爲了自保,怕真相一旦揭露,自己就會成爲罪人,也許,他是受了什麼人的蠱惑,想着把自己就束在邊蕪鎮這個地方,不能在前行一步,任人魚肉也說不定。
秦黛心覺得,這個要緊的時候,她做什麼都是徒勞的。
她派人盯着丁大力,又何嘗知道丁大力沒在派人盯着她!
既是這樣,不如就給他,給他背後的人一個假象。
她什麼也不做,反正還有肖飛飛呢。
肖飛飛手下有那麼多人,不乏有機靈,聰明的。找幾個人盯着丁大力,不難。就算丁大力想到肖飛飛跟自己有什麼瓜葛。以他的腦子,怕也只能想到一個生意人和馬匪之間的關係罷了,絕想不到她們之間的真實關係上的。
本來嘛,情敵變成了救命恩人,這件事本身就夠匪夷所思了。更何況她們又一起開了雲來客棧,又要一起拿下風行,對付瓦那人呢!
戰友……
秦黛心的腦海裡驟然閃過這兩個字。
然後她就笑,她覺得這兩個字很貼切。
就在這時,房頂突然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動靜。
聲音很輕,不過秦黛心還是聽見了。
更深露重。雪又大,正常人都躲在被子裡取暖呢,半夜沒事上房頂的,除了宵小,只怕就只有肖飛飛派來的探子了。
不多時。屋頂的瓦就被掀起一塊,接着便從上頭掉下了一條細細的繩子,有什麼東西順着繩子繫了下來。
秦黛心一把抓住,然後扯了扯繩子。
那繩子迅速被收攏起來,隨後秦黛心頭頂上那微弱的月光便消失不見了,房頂上傳過來幾聲輕微的響動,隨後一切如常,夜又恢復了寧靜。彷彿方纔的一切只是錯覺一般。
秦黛心這纔打開那個被她抓在手心裡的物件。
是一隻小小的紙軸,上頭用蠅頭小楷密密麻麻的寫了不少的字。
秦黛心邊看邊笑,暗想肖飛飛的動作挺快的。這個傻大姐看起來風風火火的,實際上辦起事情來還是很靠譜的。
她把那小小的低軸反覆看了兩遍,隨後親自把它扔進了炭盆裡,看着它灰飛煙滅。
秦黛心閉目沉思,暗暗梳理着事情的脈絡,久久沒有睜開眼睛。
大概過了半個時辰。她才緩緩的睜開眼,不過。卻是半天沒有動。
一切都安排好了,只等着丁大力上鉤了。
可是。丁大力到底用了什麼緣由,說服了李謙他們不來找自己?
李謙等人忠心爲主,連自己的命也可以不要,這個她理解,也相信。
富秋山來找她,說讓她解救太妃,並且他深信自己能解救太妃。
難道李謙等人不信?
又或者,這件事情證明了,這個看似牢不可破的小團體,實則已經出現裂痕了嗎?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秦黛心心裡有了譜,也就不在計較了,真相到底如何,總會水落石出的。
想到這兒,她便覺得有些乏了。
等了那探子半天,她的眼皮也微微漸沉,主要是操心的事情太多了。
秦黛心迷迷糊糊的回到內室,躺在牀上翻了幾個身,便睡着了。
臨睡前,一個念頭從她腦海中一閃而過……
她剛剛重生時,好像一心一意要做只米蟲來的吧?怎麼如今自己的所作所爲,跟當初的願望竟差那麼多?
簡直是背道而馳!
一夜無話。
第二天,秦黛心起的有些遲了,頭也有些昏昏沉沉的。她身體一向很好,大概是有赤陽果護體的關係,一年到頭幾乎都不生病,可今天不知道怎麼的,身體竟像是出了狀況似的,好像是感冒了一樣。
秦黛心起身坐了一會兒,然後才下了牀,簡單收拾一番,這才推門走了出去。
紀婉兒的房門緊閉着,應該是還在鼓搗她的藥。
秦黛心乾脆去了廚房。
西邊的廚房被改成了廚房,一日三餐都要在這兒解決。
秦黛心想燒些開水。
感冒的人好像喝些開水就好了。
兩個丫頭忙着打探消息,沒有人在身邊侍候,一切只能自己動手。
秦黛心不是那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名門閨秀,她對這種自力更生的生活早就習以爲常了。只是她還沒來得及動手,就聽得院門被拍得山響,有人急急的道:“秦姑娘在嗎?”
秦黛心擰眉。
聽聲音,來人是林雨詳。(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