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清月整個人錯愕在原地,耳邊已經聽不見任何聲音,腦海當中一直反覆回放着小輝的話。
每個字她都懂,可湊在一起就不明白是什麼意思了。
經常參加比賽。
獎金幾十萬。
“……”
所以時硯他,根本就不缺錢……更加不缺區區的三十萬。
意識到這點的顏清月,只覺得腦袋一嗡。
“清月姐姐,你沒事吧?”
小輝目光擔憂地看着顏清月,他不明白顏清月臉色怎麼突然變得有些蒼白,自己也沒有說什麼很嚇人的話吧。
此刻的顏清月卻連最基本的平和表情都維持不住了,強顏歡笑般,從口中硬生生擠出兩個字。
“沒事。”
這時,一個年輕男人走了過來。
是小輝的哥哥,阿隱。
阿隱語氣輕鬆的同顏清月打了個招呼,而後屈指敲了下弟弟的腦殼:“讓你在前臺好好寫作業,跑出來摸魚是吧,小心我告訴媽。”
小輝痛呼一聲,捂住頭,委屈巴巴開口:“我沒有摸魚,我是出來讓清月姐姐幫忙把電腦還給時硯哥哥的。”
話落,阿隱才注意到顏清月手中提着的電腦包,當即神色一怔。
怔了有兩秒,阿隱表情恢復正常,說道:“店裡電腦的病毒都還沒弄完,你怎麼就還了?”
小輝:“?”
小輝:“什麼啊,不是你自己說已經——”
“我說還沒弄完就是還沒弄完,懂?”阿隱咬牙截斷了弟弟的話,同時側身眼神警告加壓迫。
小輝被看得脖子一縮,不敢再說話。
阿隱充滿歉意地衝顏清月笑笑:“不好意思啊清月,還得勞駕你把電腦再給我下呢,等電腦弄好了我自己拿給小硯就是。”
說着,他朝顏清月伸手。
顏清月只好把電腦包遞給阿隱。
阿隱接過電腦,開口:“今天顏叔叔生日,替我給他帶一聲生日快樂,就不耽誤你了,這個點了,天有點黑了,清月,你早點回學校吧。”
“……好。”
顏清月失魂落魄地準備離開。
剛走出一段,阿隱忽然又叫住了她:“清月。”
顏清月疑惑轉身:“嗯?”
阿隱問:“你會拉琴嗎?”
顏清月:“什麼?”
阿隱:“就是那種,大提琴,小提琴什麼的。”
“不會。”顏清月搖搖頭。
她不知道阿隱爲什麼會突然問自己這個問題,她的爸媽是有意培養她的興趣愛好,比如畫畫,書法,樂器她也接觸過,卻絲毫沒有這方面的天分,只接觸一下就放棄了。
“好的,我隨便問問。”阿隱仍舊笑着:“快回校吧,路上注意安全,拜拜。”
顏清月一走。
小輝跟拔掉塞子的瓶子似的,迫不及待地倒出自己的疑惑:
“哥,你爲什麼要欺騙清月姐姐?咱們家網吧電腦的病毒明明都清理完了。”
“還有,你問清月姐姐會不會拉琴幹嘛?”
阿隱只回答,語氣神秘莫測:“因爲你清月姐姐不會拉琴,所以我才說病毒沒清理完。”
小輝滿頭問號:“能說人話否?”
“否你個頭,趕緊麻溜的去寫作業,不然我告訴媽了。”
“……”小輝目露嫌棄:“哥,你是小學生嗎?這麼喜歡告狀?”
“1——”
面對“法寶”,小輝一秒妥協:“去了去了,不說就不說,小氣鬼,哼。”
阿隱跟在弟弟身後進去,見弟弟老老實實寫起作業,他才坐到另一邊的座椅上。
他當然不會告訴弟弟。
因爲就算告訴他,他這小屁孩兒也不會懂的。阿隱從黑色的電腦包中拿出時硯的筆電,掀開蓋子,開機。
筆電屏幕亮起,一張超清的壁紙顯現——
金色的音樂大廳,聚光燈下。
身着高定禮裙的少女,左手把琴絃,右手持琴弓,堪堪垂首。
定格的畫面中,她宛若萬衆矚目般的存在。
寫着作業的小輝想了想還是沒忍住,擡頭問阿隱:“哥,你是不放心清月姐姐拿走時硯哥哥的電腦嗎?可是清月姐姐和時硯哥哥都認識這麼久了。”
阿隱哼笑了聲。
這根本不是認識多久的事兒。
那個心事從來都不外露的傢伙,筆電上卻這樣毫不掩飾的設置這樣一張壁紙。
真是令人吃驚的事情。
其實剛纔不用一問的。
因爲顯然,壁紙中的人根本不是顏清月。
阿隱囑咐弟弟:“以後別把東西亂給人,知道嗎?”
小輝把“東西”自動理解成時硯的電腦。
於是他又納悶問:“清月姐姐都不可以給,那誰可以給?”
阿隱直接指向壁紙:“這個裡面的人來拿,纔可以。”
*
清楓一中。
因爲晚自習的原故,校內教學樓燈火通明。
顏清月一整個晚上都不在狀態。
滿腦子都是——
時硯不缺錢,時硯壓根就不缺錢,所以,那他爲什麼要接受盛鳶的三十萬,爲什麼要答應盛鳶的交易。
一刻鐘也等不了。
顏清月在第一節課下課後,時硯拿水杯起身去打水時毫不猶豫地跟了上去。
然後整個人搖搖欲墜,問出了這個疑問。
“時硯,爲什麼……?”
顏清月眼眶發紅地看向時硯。
她竟然都不知道時硯這麼多事情。
他會參加比賽,比賽可以拿到這麼多的獎金。
這些,時硯從未對她提起過,哪怕一個字。
相較於顏清月認爲自己被隱瞞而激動的情緒。
時硯神色淡然。
他既不在意顏清月知道自己比賽的事情,也不在乎顏清月在知道後質問的生氣。
他無意瞞顏清月,同時,也不會刻意去告訴顏清月。
因爲,他根本不在乎。
所有人都認爲,時硯和顏清月是門對門的鄰居,是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便認爲兩個人之間的聯繫會比旁人要更加親近一些。
可事實上,只有顏清月自己清楚,時硯待她與待陌生人其實沒有什麼區別。
從前顏清月只以爲時硯是自身性格使然,話少,性冷。
她在時硯身上從來看不見“主動”二字。
但是,自從盛鳶出現後,顏清月才知道,原來時硯也會有除以冷淡之外的情緒。
就比如此刻。
有其他班級的同學同樣過來打水,他們邊打水邊閒聊起來,說起1班的交換生盛鳶下午放學是和4班的沈翰一起坐車離開的。
他們好奇討論,盛鳶和沈翰會去哪裡,會去做什麼。
交談的聲音無可避免的傳到了顏清月和時硯這邊。
頭頂的燈忽明忽滅,穿着白、藏藍色校服的少年,戴着腕錶的手拿着黑色的水杯,他額前的頭髮有些長了,那雙從來無波的漆眼,沉鬱顯現。
他冷清的臉上沒什麼表情,聲音低淡,卻坦坦蕩蕩,承認:“因爲想靠近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