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世愚民,亂我君臣”。一名身穿紫色官服手拿縉紳的半百老臣跪倒在地,嘶聲大喊着:“陛下三思,謠言惑衆,不可不顧”。
皇帝坐在龍椅上,居高臨下的俯視着跪倒在地的宰相。“愛卿是在逼迫朕立儲君不成?”
宰相額頭冒起了冷汗,從牙縫裡擠出了句“臣不敢!”
皇帝撫了撫大拇指上的玉扳指,雖然臉色蒼白但不怒自威,“如此,甚好!朕也乏了,退朝吧。”
是夜,風平浪靜,將軍府卻燈火通明。紅燭殘火掩映下,一抹黑影一瞬而逝。皎潔的月光下,染了一片緋色。
旦日,全朝驚動,大將軍司馬弘遭人刺殺,第二日府中人才發現了他的屍身。
皇帝拖着沉重的病身,親自參加司馬將軍的葬禮,並親贈諡號“忠懿”。大將軍司馬弘去世不久,宰相在祭祀先祖路上遭人刺殺。元和六年,皇帝親掌朝政,集軍權,行政權於一體,君主專制空前加強。
元和九年,帝大漸,蠻族起而叛之。
十二串琉珠下映襯着皇帝慘白的臉色,他孱弱的半臥在龍榻之上,豆大的汗珠從他的額前流淌下來。他呼出一口氣,又斷斷續續道:“朕宮車晏駕之後,你們要殺死朕所扶植的二品以上官員,記住,這是你們最後一次任務,完成之後,爾等應自裁效忠!”
皇帝腳下跪着六名黑衣人,皆蒙面束髮,稽首,不敢擡頭注視天子。他們沉默良久,才一齊道:“諾”。
元和九年十二月初,帝崩,諡號“哀”,史稱成哀帝。
六皇子奉先帝遺詔登基,改年號爲景泰。
景泰元年元月,朝廷之上,人心惶惶,一夜之間,往日囂張跋扈的大員們一下子就少了好幾位。有的被查出貪贓枉法,有的哀傷過度隨先帝而去,有的與敵國串通株連九族……
安和宮內,年僅三十二歲的孝和太后身着一身喪服,雙眼之中透出無比的恐懼。她顫抖着手端起面前的酒杯,又驀地放下。太后用手指着面前的黑衣人,聲嘶力竭的喊道:“本宮是當今太后,你怎麼敢?”
“這,是先帝的命令!”冰冷的聲音不參雜一絲波動,平靜的宛如一潭死水,令人壓抑的喘不過氣。
太后身體猛的一顫,這句話彷彿抽走了她所有的力氣,喃喃道:“皇上,皇上……”
突然,她放聲大哭,身子一下子攤倒在地上,“陛下,你我十幾年情分,你……你好狠的心啊!”
黑衣人將酒杯端起,徑直走向皇后,雙手遞到她面前,俯身行禮道:“娘娘,早些上路吧”。
當安和宮的喪鐘沉沉響起,這場來自上位者的屠殺終於結束了,六名黑衣人站在哀帝墓前,紛紛拔出佩劍。
劍氣渲染開來,一陣旋風颳過,在空中展現出許多白亮的漩渦,草木在顫抖,發出隱隱的喧譁聲。
刀光劍影之下,他們的刀劍之下有多少無名亡魂,而今,他們要用這把劍,結束自己的生命。
沒有絲毫的猶豫,六名訓練有素的殺手幾乎同時爲先帝效忠。他們甚至沒有留下過自己的名字,無人知曉他們的樣貌,身世。因爲,他們並不是活在這個世界上活生生的人,而是這世間最鋒利,最無情的劍——帝王之劍。
肅清的宮殿,人人自危的朝堂,諂媚奸笑的內侍。少年帝王深呼一口氣,他只注視着身旁鎏金的金盞上點燃的沉香一點一點化作灰燼,好像身上的力氣一點點被抽乾。
巍峨森嚴的宮殿,此時此刻就像是一座巨大血腥的囚籠,而他被束縛在囚籠的中心,被萬人朝拜。
黑暗瞬間籠罩了這裡,少年皇帝瑟縮了一下身體,他靠着微亮的燭火驅趕寒意。
這時,從暗室裡出來了一陣聲音,像是在開着什麼沉重的鎖鏈。
忽然,內室的門被輕聲推開,少年皇帝的心裡卻突然平靜下來。
六名訓練有素的黑衣人跪成一排,默默地等候他們的帝王發號施令。
新的傳承,新的寄託。一代人一代人的使命,他們生來就是帝王的名劍。
少年皇帝手中端着燭臺,任由蠟油自然流下,任由火苗像不安分的心跳一樣上下竄動。
“從今以後,‘驚蟄’就是你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