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蕭蕭地虐行於天地之間,那掛了冰棱的枯枝在風中呻吟,可是天地之大,這北風卻不容它們再看到春天,所過之處,總有殘枝不堪而虐墜折落地。轅門的大旗被霜凍得有點硬邦邦,極力想借這風招展,可惜非但旗上霜重,更奈何旗杆柔弱,總歸舞不起來。
呂布單人匹馬站在轅門外,他來到軍中每天,都堅持自己溜馬。他站在這風裡,想必已有點時間,戰馬都被這風颳得有些瑟索繞着圈子,呂布的眉毛,已結了一層淺淺的白霜,他撫着馬首低低嘆了一聲:“你終不如赤免。”那混身漆黑的戰馬似乎聽了極不高興,揚首嘶鳴了一聲,也許主人的安撫起了作用,又或它真的聽懂了,刨起些雪花,卻也不再騷動了。
“劉兄弟!”遠處傳來一聲中氣十足的喚聲,呂布愣了一下,才醒起自己今生姓劉,側過頭去,一騎已從轅門裡奔馳而來,馬上人騎術十分了得,那馬未停便翻身躍下,揚手拋出一個皮袋,呂布伸手掏住,那馬才堪堪停住。就算不用看,呂布也猜得出來的就是唐軍大將林仁肇,這軍中也只有他的騎術,才能讓呂布稍看得上眼。
沒等呂布行禮,一臉虯鬚的林仁肇便笑道:“不必了,又不是行軍打仗,弄這些虛禮做什麼?新得的馬奶酒,從遼國那邊販過來的,專來和你共飲。”呂布微笑着拔開塞子,馬奶灑那熟悉的酸辣味道一入口,便讓呂布精神一爽,不禁想起當年隨丁原鎮幷州,白馬金羈英雄少年,誰見了不舉起大拇指讚一聲?若不是後來……想想連那三個刺孫策的小人物,都能博得義士之名,可憐他這人中呂布!竟被後人描得如此不堪!呂布搖了搖頭,老天讓自己再活一次,這一次,不能再這麼搞了。
“劉兄弟,怎麼了?”林仁肇見他馬奶酒剛入一口,顯然想到什麼高興的事,還挺開心的,怎麼喝了幾口,一臉悽苦悲愴之色?饒是林仁肇一代名將,歷史看破了宋太祖平天下的大略,但他怎麼也想不到,這位軍中無一合之敵的年輕人,卻是兩世爲人的戰神呂奉先。
呂布強笑了一下,過了半晌,纔開口道:“沒什麼,有感國事罷了。”他本是隨口一言,旨在遮去自己失態。但林仁肇一聽,卻也悲嘆起來。因爲林仁肇本就極力主張,趁這時北岸的宋軍在徵嶺南,應該過江收復失地。他和呂布投緣,不單因爲後者手底下過硬,更重要的是,他聽說了呂布爲什麼會從王宮禁衛弄到被髮軍中。
李煜和朝中大臣,卻總是禁令他不準惹起戰火,讓他睜睜睜見良機流逝,如今又被呂布這話一撩,簡直就是一團火硬生生在心腑間燒着。“兄弟,你的心思我也知道的,可又能怎麼樣?”林仁肇心中激盪,一拳擂在邊上大樹,積雪紛紛墜下,澆了頭臉上皆是。
問者無心,聽者亦無心,但呂奉先不是無智之人,當年他投張楊,得知敵人慾逼張楊殺他,呂布勸張楊假意出賣自己的那一席話,幾乎已是一個辯士、謀士的口吻了。加上本來征戰多年,此時被林仁肇隨口一問,呂布也就隨口一問:“有什麼難的?從九江發兵,逆江而上,對岸?怕也在忙着過冬吧?”
林仁肇一聽之下,眼中一亮,一掃剛纔頹廢神色,急急地在樹下踱着步子,不一會就把積雪踩得深陷了一圈。但過了半晌,他望身停下,望向呂布,呂布沒有說話,靜靜地與他對望,最後還是林仁肇先開了口:“多少兵馬?”
“三千鐵騎足哉。”呂布淡然而答。
三千鐵騎,開始林仁肇大喜,因爲出的兵少,以後李煜和朝中大佬就是不爽,他也可以推託不知,並且南唐戰馬雖不多,組建三千騎兵還是可以很輕鬆的。當下便道:“好!我率三萬步卒於後,文紀率騎兵……”
但接下來三日,林仁肇的眉頭就緊皺起來。因爲呂奉先的三千鐵騎,明顯和他的概念是不同的,這時他的親兵盔甲狼狽走了過來,搖頭道:“大人,小的無能,劉綱大人試了以後,叫小的還是回來服侍大人。”
這個親兵可是林仁肇親自調教的,雖說不能算門下弟子,但放戰場上也是一員先鋒,居然還被叫回來?他打量着那平素驕傲的親兵,卻見他神色中全沒一點不服氣,卻是口服心服地回來了,不禁問道:“左突騎使到底要選什麼樣的人?”
此時呂布騎着那漆黑戰馬,身後跟着十三騎。慢慢繞着校場環行,對着場中各營前來被他挑選的士卒怒眼而視,這不知手下有多少人命的呂奉先,冷冷瞪着這五百多人的南唐騎兵,策馬走了一圈,方在那將臺邊停了下來,從得勝鉤上摘下一根包了石灰的白蠟杆子,身後十三騎也跟着手持包了石灰袋的白蠟杆子在手。
那場外值勤的哨兵,持着長槍問身邊的老卒:“這左突騎使大人要幹什麼?”老卒摸着山羊鬍子,他也不知呂布要做什麼,卻又不願在新丁面前失了面子,唯有道:“大約,不外就是,捉幾個刺頭出來,教訓一番吧,聽說這左突騎使手底很是硬朗,軍中無一合之敵。”
“老哥,不象啊,我瞧搞不好左突騎使大人,要用這十幾人和那五百多騎兵對衝啊!”新兵摸着腦袋,因爲他話沒說完就讓老卒往頭上敲了一記,老卒罵道:“二狗你這豬腦袋,和你說了多少次了,個人武勇,除非鬥將,否則萬軍之中,那是沒什麼用的,左突騎使大人再利害,一人頂十人用吧?就這十幾人,能和五百多人對衝麼?”
邊上提着藥箱的老醫正,聽了他們的話,苦笑一聲搖了搖頭道:“你們倆,想必是今天才換到這裡值勤吧?”見那兩個哨兵點了點頭,老醫務長嘆一聲道:“我三天前剛被叫到這裡時,也想不通,到了今天,也還是想不通啊!難道這武曲星,真的生在我大唐不成?”
呂布淡淡地道:“張川。”
中間一個騎着棗紅馬的,便出列對着場中那五百餘士兵大聲吼道:“左突騎使有令,爾等結陣!向我衝鋒!”
“殺!”簡直就是舌綻春雷,呂奉先一聲大吼,策馬向百步外那五百人騎陣殺了過去,那十三騎就緊緊跟在他身後,那五百人騎陣也不是傻瓜,一邊對衝一邊開弓發射折去箭頭敷了石灰的箭,只是這箭在馬上發射,沒什麼準頭,都被呂布那十數人揮杆拔打開了。
校場外那老卒舉手搭了個涼棚望着校場,嚇着大舌頭道:“這、這、這、這真衝啊!天啊,這還是不是人!”那新兵早已看傻眼,雙腿顫慄,哪裡還說得出話來?
只聽那漆黑戰馬嘶鳴一聲,大小兩個騎陣相觸之時,當頭迎着呂布的,都紛紛拔轉馬頭,但呂布卻沒有打算放過他們,手中白蠟杆子一顫,所過之處,不時有士卒被他挑飛空中,那十三人緊跟着他,如箭般片刻就把這五百人騎陣殺了個對穿。
這時場中那五百騎兵,已有近半落馬,不料呂布勒馬回身又殺了過去,這時只聽場外喝道:“文紀且慢!”卻是林仁肇來了。
呂布勒住戰馬,舉起白蠟杆子,指着那校場裡兩百多騎,淡然對身後十三騎說了一句話,邊上林仁肇幾乎以爲自己瘋了,因爲呂布用着叫手下去村頭給他買酒一樣的語氣道:
“此役,爾等殲之。”
那十三騎跟了他這幾日,無端地添了許多膽氣,在馬上高喝着:“領命!”便向那還在場中的二百多騎衝了過去。
呂布策馬到了場邊,和林仁肇見禮之後,林仁肇一時忘了和他見禮,只見那十三騎列了一個小小錐形陣,如鋒利戰刀一般在那兩百餘騎裡橫衝直撞,居然如入無人之境!喝殺聲吼得價天響,如刀削泥一般。
邊上呂布又叫了一聲,林仁肇纔回過神來,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苦笑道:“兄弟,我的文紀兄弟,你三天,十二場挑選,弄出了二千傷兵了!其中還有一百多重傷,二十多個當場被亂馬踩死,六千騎兵供你挑選,你還選不出三千人麼?你現在到底選中了多少人?”
“有十九騎勉強能用。六人養傷中。”呂布淡然道:“這一場稍好些,應有五六騎可用。”
“六千人你選了十九個?”林仁肇那臉上幾乎要滴出血來,氣得鬍子都發抖,怒道:“那你那三千騎,竟不是要整個唐國會騎馬都來應試還選不夠!你、你、你!你這麼選法,什麼時候才能湊出三千騎?”本來他氣得要吐血,但轉頭一望校場,卻又罵不下去,只好道:“我不管你,就這六千人,再給你三天,你選出三千就是了!”
呂布淡然道:“諾。”
這時場中已結束了戰鬥,騎在馬上的,只有九個人了。目送林仁肇離去,呂布冷然策馬到了點將臺邊,原來跟在他身後的十三人,四人落馬的,此時也掙扎着騎上馬,列隊到呂布身後,張川嘔了一口血,抱拳對呂布道:“幸不辱命。”
他論騎術在軍中不是頂尖,論箭術在軍中也不是頂尖,論步戰也排不上名號,論馬戰也不是翹楚,本自認這一生就這麼平平庸庸混下去,誰知這左突騎使不知爲何竟選上了他,這三天除了第一陣隨大隊跟呂布作戰之後,就跟着呂布衝殺了五場。開始第一場他只是被呂布那血勇激起豪氣,還有些不敢置信,自己居然能撐下來,五場之後,張川覺得,自己已不是原來的自己,他覺得,左突騎使賦予了他一種新的東西,如說父母給了張川軀體,那左突騎使便生了他的戰意!戰意,只要跟着這個男人,千軍他敢挺槍去闖,百仞他敢橫刀立馬。
呂布卻對此沒有什麼感觸,他本就是被人崇拜的人,傲倨一生,前世手下張遼高順之輩,哪一個,諸候不是求之若渴?呂布能給張遼高順他們的,會比曹操劉備孫權他們更多?他們爲何一直跟着他?無他,人中呂布,人中呂布天生就是要被崇拜的。
他對張川點了點頭,淡然道:“檢視,身上無石灰印記的,全數逐回。怯者亦退。”
不一會,便有小半士兵痛苦地捂着傷外,離開了校場。要知道呂布這邊總共不過十三人,戰力再強也不可能把五百人全挑落馬下,不少人是因爲對衝之時控馬太弱,被驚慌的戰馬甩下馬、或是自己心神不定嚇得落馬的。
這時張川逐了身上無石灰印記的士兵出場,回報呂布:“死三人,重傷五十,尚有二百一十二人。”呂布點了點頭,張川又對場中那二百來人吼道:“左突騎使有命,凡不願留下的,皆可回營。”這一嗓子又吼走了百來人。
“考校他們奔射之術,再考隊形。”呂布淡淡的對張川吩咐,然後翻身下馬,站在點將臺下的臺階上,招手讓那除了張川的十二騎圍過來,一個個給他們檢查身上傷勢,結果有一人斷了臂骨,有一人傷了胸肋。呂布便招手讓早就在場邊侍候着的醫正過來,給他們治療。
這時校場外站哨的新兵,鐵青着臉問那老卒:“老哥,你怎麼不去試試?”老卒苦笑地搖了搖頭,他也說不出爲什麼,新兵突然用力站直了身子,堅決地道:“一會不當值,我一定要去問問還招不招人,要是招人,我一定要去試試!”
“你啊?你有毛病啊?你沒見一地傷的傷,死的死?這左突騎使大人太狠了……”老卒無奈地說。誰知新兵這次沒有再聽他的話,只是道:“無論如何,我也得試一試,當兵吃糧,都是腦袋栓褲腰帶的勾當,跟在這樣的將軍後面,死了也值!”
老卒黯然了,他沒有再勸那新兵,如果年輕二十歲,他也要去一試,跟在那騎着黑馬的左突騎使身後,隨他衝殺,隨他豪情滿懷的吶喊高呼,的確,不能否認,實在令人嚮往……
“大人,小老兒斗膽進言,這些軍士都是大唐的勇士,這麼讓他們死在這校場之上……”一個老醫正侍候了這三天,實在受不了,鼓起勇氣對坐在邊上臺階的呂布這麼說。
呂布淡然一笑道:“以衆敵寡,落馬而不能自活者,多是首輪落馬之人,纔會被百蹄踐踏至死,也就是最弱者,要他們何用?要他們在戰場拖累我的兒郎?老丈,我知道醫者父母心,但戰場,是沒有仁義可言的,只有強者才能得到我的尊敬。我選屬下,至少,總得能爲我背嵬吧?”嵬,就是酒壺,背嵬就是爲主將背酒壺,也就是親兵的意思。
說罷他便拋下那老醫正,自顧去看張川考校那些軍士了。那老醫正聽了也只能苦笑,自言道:“浩浩六千騎,校場半生死,奪的何所賜?可爲背嵬士!”
又過了兩日,那被呂奉先選中的二十餘人,便有受傷的也能落地行走了,便推張川爲首,帶着他們去找呂布,因爲只有張川一人和呂布說話最多,用其他二十多人的話來講:“五日來,唯張兄與左突騎使對答近二、三十來句,當以張兄爲首。”也就是說,最親近的張川,一天也就能和呂奉先聊上五六句。
只因爲呂布的氣勢,卻不是尋常人能親近得來的。
要知道董卓騎射都極爲過人,當時都不少人贊他有飛將軍李廣之風,在三國曆史上還帶出名滿天下的西涼鐵騎,可就這樣的人,被丁原罵到性起,要拔刀殺丁原之時,被呂奉先僅僅“怒目而視”,便嚇得不敢動彈,要由手下李儒出來打圓場。
作爲史書的三國志,也說了,呂布有“衆虎之勇”!
在呂奉先身邊呆久了,經受得住他氣勢的人,就算是魏續這樣的,眼見宋憲被殺於前,明知不是顏良之敵,也敢拍馬上來應戰。
這二十數人,便由張川帶着,去找呂布,但誰知呂布卻不在帳內,張川回身對那二十數人揖手道:“世間先有伯樂,後有千里馬!左突騎使把咱們這些兄弟從六千多騎裡點出來,這知遇之恩,我們應當記取於心,哪裡能夠尋他不在便回去的?”
其他人也紛紛贊同,張川便對衆人道:“如此,我們便左突騎使帳外守候,各位兄弟覺得怎麼樣?”衆人都無二話,於是風雪裡,他們便在呂布帳外列了左右,披掛盔甲手按刀柄肅然而立。
此時呂布卻在林仁肇帳內,林仁肇苦笑道:“兄弟,你這次可是要千里奔襲的,如何能用那方天畫戟?那玩意從我朝太祖以後,基本就成了儀仗用器了,沙場廝殺還是長槍穩妥,我這裡有一把瀝泉槍,也是用玄鐵打造,便送與你好了。”
他說的太祖,就是一把虎威戟打天下的後唐太祖李克用。
呂布卻不作聲,只是望着林仁肇,臉上隱隱約約有些怒氣了,林仁肇饒是沙場老將,被他這麼盯着,也有點心頭髮麻,唯有點頭道:“好吧,兄弟你硬要方天畫戟,我七日之內,便一定給你打造一把就是,但你的三千騎兵……”
呂布一聽林仁肇答應下來,長笑一聲道:“畫戟在手,何愁三千鐵騎?”略一抱拳,轉身就出帳去了。
林仁肇身邊謀士等呂布走遠了,皺眉道:“大人,這左突騎使太過高傲不羈,方纔你要送他瀝泉槍,他居然隱隱露出殺意……”林仁肇搖了搖頭,揮手止住那謀士的話,沒有說什麼自顧喝了兩盞茶。
方纔長嘆一聲道:“不出奇,我明明能開七石強弓,若有人要贈三石之弓給我,我也不高興。這左突騎使的武功,怕是真的能仗戟殺敵啊,你可知,使畫戟,有什麼不凡麼?”
那謀士被這麼一問,愣了一下,但他做得謀士,腹中自有經綸,略一思索便道:“
西楚霸王項羽,一把天龍破城戟,殺破秦軍無數豪傑;
人中呂布,一把方天畫戟,對盡天下英雄,三國無雙;
李靖、薛仁貴、郭子儀皆使畫戟,都是汗青名將;
我朝太祖更以虎威戟征戰天下,打出大唐江山……”
林仁肇被他說得笑了起來,揮手止住他道:“你這卻是文人腔調,便是以戟論英雄了,我問的,卻不是這個道理。要是用了畫戟,便是英雄,畫戟也就不會淪爲儀仗用物,大家都一古腦的去使畫戟了。”
“現在沒人使戟,只有一個原因,戟不好使!用不好,還可能自傷!”林仁肇臉色一正道:“戟由鋒,援,胡,內,搪五個部分組成,用鋒之法,近於用槍;用‘援’之法,有衝鏟,回砍,橫刺,下劈刺,斜勒等;用‘胡’之法有橫砍,截割等;用‘內’之法有反別,平鉤,釘壁,翻刺等;用‘搪’之法,則有通擊,挑擊,直劈……”
“所以,因爲戟這種兵器招式細膩,比較適合於車戰和步戰,在重心平穩或者不需要下肢做出很大幅度動作的情況下,使用者才能細緻從容的做出各種技術動作,充分發揮戟的優勢。”
“在騎馬快速衝刺的情況下,極少有人能把戟的細膩招式使出來,如只是用‘鋒’之法,不如用槍!”望着目瞪口呆的謀士,林仁肇摸了一把如刺虯鬚,哈哈大笑道:“但如真是項羽、呂布這樣的英雄,那用戟又何難之有?來人!命人用那五十斤天降玄鐵,制一把方天畫戟!”
林仁肇這卻就是愛才了,要知他還有一點沒有說出,就是晉代以後,盔甲打造漸精良,戟的啄擊功能有所減弱,他也是因爲這樣,才建議呂布用槍,但呂布硬要用戟,林仁肇便想出個法子,用隕石提煉出來的金屬來打造,以使這戟更加鋒利。
當呂布回到自己的帳蓬時,卻見立着二十幾名手下,皆已全身上下混是冰雪,呂布不假思索道:“高順,文遠,隨我進來議事。”只因前世手下那天下聞之變色的鐵騎,本來極爲精銳,哪裡是這積弱南唐軍隊可比?所以這種爲主將守衛帳前,不避風雪的行爲,對於呂奉先來說,實在不值一提。
但此刻在軍紀鬆馳的南唐軍中見了,他彷彿間如回了前世,順口便喚出前世愛將,話一出口,卻無人迴應,方纔醒起自己已是隔世爲人,幸好風大,他順口說的又是三國時的官話,離現時的口音差得極遠,否則怕得花一番口舌。當下呂布也不回頭,背手道:“都隨我進來。”張川一行在風雪裡抱拳道:“屬下遵命!”
鏘錚之氣,硬把一隊巡邏的哨兵嚇着幾乎落馬,以望着怪物的眼光望着這些本來他們以爲是雪人的傢伙。實在這南唐軍中,林仁肇是極愛兵如子的人,絕不會讓親衛這麼在風雪裡凍着,而其他的士兵裡卻沒有這麼嚴整履行軍紀的軍人。
張川方一進帳,便扶着刀把厲聲喝道:“你是什麼人!”那二十來人不用吩咐,已把帳蓬門口圍了起來。原來一進帳,張川怕有同僚在外邊凍久了失去知覺聽不見號令,就默默點着人數,卻無端發現,居然多了一人。
那人拍打着身上雪花,卻是一身步卒服飾,不理邊上圍着他的二十來人,當頭對着帳裡的呂布就拜,口中道:“大人,求你收下小的,小人願隨大人鞍前馬後,萬死不辭!”
呂布擡眼打量了他一下,便問道:“你怎麼來的?”
“小的見這些兄弟在帳外守衛,怕他們不放我進來,便遠遠地候着,只想大人出來時,小的便來求大人收留。誰知等了大半個時辰,才見大人回來,小的冰得手腳不麻利裡,跑進來時便被這位大哥發現。”那步卒拜在地上,哆嗦着回答。
呂布點了點頭道:“你說話頗有條理,可識字?爲何要到我手下來?”
“小的沒錢讀書,從軍前在私塾門外偷聽過三年,稍識些字。”那步卒身子在帳內漸漸暖和了些,說話不再打着冷顫:“小人三日前在校外站哨,見了大人英姿,當時便決心追隨大人,以附驥尾……”他說到此處,見呂布臉色並無不愉,咬牙道:“反正已是行伍中人,就算萬幸不死,也難免小少辭家,老大方歸的結局。如能始隨張校尉,後逐李輕車,老了也還有點談資!”
“你可怕死?能騎馬嗎?”
那步卒一聽便答道:“大人放心,怕死我就不來了!我沒騎過馬,但是我會騎牛!”
這話倒把呂布逗得笑了起來,對那二十來個手下道:“許文和,你帶他出去,只考他騎術,如能跟着上你,再帶他進來。”那步卒大喜,拼命叩頭,千恩萬謝地跟了那許文和出帳去了,他卻不知這許文和的騎術,卻是這二十多人裡最好的一個。
呂布纔對其他人道:“張川,能奔射中的,有多少人?”
“回大人,計八百一十五人。”張川躬身答道,儘管呂布沒有讓他做這個統計,但他感呂布知遇之恩,於是這數日裡不分鉅細,都一一記下,此時便派了用處。
呂布轉頭望着張川道:“張川,你願在我身邊,還是願意當官?如願當官,你就在這裡選十人,帶着他們去做那八百騎的頭領吧。”
“川願爲大人背嵬!”
“如此,李顏,你選十名兄弟,去練那八百騎,七日之後,以八百騎對陣五千騎,如果到時錐形陣仍不能操練嫺熟的話……爾家中有寡母幼弟,我以黃金十兩相贈,可保他們生活無憂,你提頭來見便是。”
李顏那長滿了青春痘坑坑窪窪的黑臉漲得通紅,抱拳道:“諾!”當下高聲呼喝“不懼死者跟我來”,便選了十人,出帳自去。
呂布點點頭,對另外一個留着短鬚的中年手下道:“嶽風,你選十人,去選三千射術精良的步卒,去教他們騎馬,不論吃喝拉撒睡,不許他們離開馬鞍,違令者斬!七日後,我要他們之中,至少二千人能策馬行軍五百里後,一通鼓內,能下馬列陣而戰。軍中能射之卒不下數萬,此事易如反掌,你可能行?”
嶽風白淨臉皮上不見喜怒,只抱拳道:“諾。”他胸有成竹點了十人,又向呂布行禮,方纔辭出帳去。
呂布擡起眼,掃了一下帳中張川在內的三人,過了片刻,許文和帶了那步卒進來,回稟呂布:“在下前來複命,奔馳三十里,此人拖下三個馬位,勉強能跟上。”那步卒雖站立着,但卻雙腳禁不住的顫慄,因他大腿內側已磨着皮破肉裂,鮮血狼狽,此時入了帳內一溫和,那本來在雪裡結下痂,已滲出血來,一滴滴往地上滑落,但他只是滿臉希冀望着呂布,全然不顧其他。
呂布點了點頭道:“你姓什名誰?”
“小的姓劉,還沒取大號,小名叫二狗。”
呂布笑着搖了搖頭道:“這名字太過俚俗,我給你取個名吧,不如,叫破虜,劉破虜,如何?”
“謝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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