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防守之中,陳秀雅並非單純防守,而是偷偷佈置了雙馬飲泉之勢。
所謂雙馬飲泉,指一馬控制對方帥(將)門,另一馬臥槽將軍。逼迫對方帥(將)不安於位,然後運用雙馬互借威力,迴環跳躍,盤旋進擊而取勝的方法。
麻臉看不起下棋的弱女子,重兵全在敵方腹地,根本沒有機會回兵解圍。他抓耳撓腮,左騰右挪,由於失去先機,始終破不了對手的雙馬。
麻臉把踩在板凳上的右腳放了下去,用手推了棋盤中的棋子,道:“這盤不算,剛纔讓着小姑娘,被她偷襲了,再來一盤。”
麻臉來在茶館裡長期牛皮哄哄,早就引得衆棋友同仇敵愾。如此耍賴言論,引得衆人一陣陣噓聲。
經過第一局較量,陳秀雅看穿了麻臉底細,信心倍增。她輕聲道:“來就來。”
雙方重新排兵佈陣,這一次麻臉要謹慎得多,試探着進攻,不再敢大兵壓境。十幾步以後,陳秀雅賣了一個破綻,有意丟了一個炮給麻臉,幾步以後,又成雙馬飲泉之勢。
雖然是冬天,麻臉額頭上沁出汗水,他不尋理由,固執地道:“再來。”
陳秀雅仍然道:“來就來。”
第三盤,麻臉不敢進攻,完全採取守勢,誰知小姑娘輕描淡寫單車直入對方腹地,來了一個掛角馬。麻臉空有重兵,卻無法救主。
第四盤,麻臉心情浮躁,進退失措,全然沒了章法。陳秀雅輕易做成了拔簧馬之局,撥簧馬是過宮馬與車配合抽殺對方的一種象棋戰術,由於車可以從馬那裡獲得進攻能量,這隻馬就像一個強有力的彈簧那樣具有極大彈性,所以把具有這種能力的馬稱爲“拔簧馬”。
麻臉眼見着自己的主力被小姑娘慢條斯理一口又一口吞下,臉紅筯漲,終於忍耐不住用手將棋盤一陣亂抹,道:“不下了,你這小姑娘有邪性,馬用得怪,今天早飯沒吃安逸,改天再來下。”
麻臉輸棋不墜志氣,道:“中午我請吃飯,話要說到前頭,下一場你還敢不敢來。”陳秀雅道:“有什麼不敢。”麻臉提勁道:“下一場我首先要砍馬腳,看你還有什麼招數。”
到了中午吃飯時,衆棋友要等着麻臉請客,麻臉扯着喉嚨叫道:“我輸了認賬,只請這位小妹仔,沒說請你們。”
在一陣嘲笑中,衆棋友來到隔壁的豆花飯館。
麻臉果然單獨請陳秀雅吃飯。
王橋和杜建國順便邀請幾位圍觀者在豆花飯館同坐,幾碗豆花,幾份燒白,二兩燒酒,像模像樣地請一頓客。
趕場天,泡泡茶館,喝二兩燒酒,吃碗豆花,然後在微醉中回家,這是鄉人們最舒服的生活狀態
。 今天看了一場弱女子三番五次砍殺麻臉的好戲,還莫名其妙吃了頓免費飯,更是心滿意足。
酒足飯飽,王橋、杜建國和陳秀雅重新聚在一起。杜建國問道:“陳秀雅的象棋下得真好,以前從來沒有看過你下象棋。”
在大學經過接近一年半的時間,成爲校廣播站播音員,參加新聞社,還得到杜建國的關愛,陳秀雅內心陰霾消散大半,漸漸露出活潑的一面,道:“小時候學過象棋。”
杜建國笑道:“什麼時候教教我,你用馬的技術真是出神入化。”
王橋道:“胖墩肉麻,不用這麼拍馬屁。”
杜建國辯道:“陳秀雅下棋的水平確實高,不信你和她下一盤,她讓你一個炮。”
王橋道:“我不擅長下棋,等你學會了下棋,再來教我”
這句話裡就有當面調笑的意味。王橋和陳秀雅一直共同維護着廣南第三看守所的秘密。大二以後,陳秀雅多次到監獄探望父親,回來後向王橋轉達了父親的感謝和祝賀,這以後陳秀雅偶爾會和王橋談起還在服刑的父親,關係不知不覺拉近了,不再如最初時的牴觸。
陳秀雅微紅了臉,眼睛看着別處,轉了話題:“今天有沒有收穫?”
杜建國道:“還真有收穫。這些鄉民談論最多的問題就是負擔重,提起這個問題他們就罵人,還提起一個公章支書,說是這個支書爲了完成稅收,總是把公章帶到身上,有人找他辦事,必須要完稅以後他才蓋章,鄉民罵得最多就是這事。”
王橋道:“公章支書就是最好的題材,可以朝深處挖,造成公章書記的成因,民衆對公章書記反映,如何解決農民負擔問題。”
杜建國沒有在農村生活過,但是他敏感地意識到這確實是一個好題材。
得到了滿意的題材,三人返校。杜建國陪着陳秀雅進了學校大門,王橋回老味道土菜館。
走進一樓大堂,趙波正在和呂一帆瞎侃,呂一帆被逗得咯咯直笑。王橋道:“有什麼事笑得這麼開心。”呂一帆道:“趙波說了好多川版的歇後語,特笑人,比如老鼠別手槍——起了打貓心腸,還有死魚的尾巴——不擺了。”她學着趙波的四川話,語音語調又不太準,不倫不類讓王橋也笑了起來。
趙波拉着王橋就要上樓,呂一帆開玩笑道:“你們兩人談什麼秘密,還要躲在陰暗角落。”趙波又說了一句歇後語:“你是太平洋的警察——管得還寬。”
呂一帆笑吟吟地看着王橋的背影,等到王橋背影消失,又變得有幾分憂鬱。
閣樓裡,趙波道:“蠻哥,上次你說要我做點正事,我現在接受你的意見,決定辦一件大事
。據我考察,校內同學精神極度匱乏,爲了拯救大家於水火之中,我準備在老法學系二樓開一個錄像廳。老法學系位置較偏,正好適合放錄像。”
老法學系位於山大後門左側約三百米的地方,法學系整體搬到新教學樓以後,老法學系一側的教室和私人住房大多空了出來,有幾間私人住房用來開館子,還有很多房子空着。
王橋沒有明確表態,道:“你缺錢用嗎?”
“當然缺錢,去砂。舞一次就窮得叮噹響了。我想做點正事,免得一天思淫慾,我不想在學生會當官,也不想搞什麼法學會,我覺得開錄像廳最實惠,能找錢,又能免費看電影。”
“要開錄像廳也不是不行,但是千萬別涉黃。一般的老闆涉黃最多被罰點款,你是山大學生,如果涉黃就麻煩了。”王橋想起了發生在舊鄉的往事,當時他和鷹鉤鼻趙海等人一起看三級片,被牛清德帶着公安現場捉獲。
趙波見王橋不反對自己開錄像廳,順勢提出要求:“蠻哥,我開錄像廳還差點錢,能否借點。”
王橋問:“有預算沒有?開錄像廳需要多少錢,你有多少,準備借多少。”
趙波身上一分錢都沒有,他完全準備空手套白狼,一是房租準備開業一個月之後再付,已經談得差不多了;二是板凳準備租用宿管科的舊板凳,開業以後支付租金,也基本談好;三是電視機和DVD,準備找王橋借錢來買。
趙波用期待的眼光看着王橋道:“目前我已經搞妥了房租,宿管科有很多舊板凳,我跟李科長勾兌得差不多了,可以借來用。錄像機的片源我也聯繫好了。目前萬事俱備,只差一臺電視機和一臺DVD,這兩樣東西具備,錄像室就可以開業。”
“行,你什麼時候要錢。”老味道餐館開張時,王橋同樣是一窮二白,全靠大姐、楊紅兵和劉紅全力支持,因此,他準備全力支持趙波。
趙波一陣興奮,道:“我現在就要。”
“現在不行,明天給你。”
趙波張開懷抱,給王橋來了一個熱烈的擁抱,道:“蠻哥,我愛死你了。”得到了承答覆以後,他急匆匆地去找房東,爭取能將房子租下來。
王橋隨着趙波下樓,站在窗口看着進入校園的急匆匆背影,暗道:“以趙波較爲偏激的個性,十有八九要去打擦邊球。如果因放黃色錄像被學校處理,那我就是罪惡元兇。”轉念又想:“大家都是成年人,每個人必須爲自己的行爲負責,何況趙波是法學系的,應該明白後果。可是作爲朋友,我還是要提醒他,強調一下放黃色錄像被抓可能引起的後果。”
“喂,在想什麼?”呂一帆來到王橋身後,想嚇一嚇他,猛地出聲。
王橋果然被嚇了一跳,道:“你怎麼和小女孩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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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呂一帆道:“你和趙波兩人到閣樓是鬼鬼祟祟商量什麼事情?”
王橋道:“趙波想要開一個錄像廳,和我商量方案。”
呂一帆被刺激了一下,笑嘻嘻的表情慢慢消失,認真地問道:“開錄像廳賺錢快嗎,和餐館比起來如何?”
王橋道:“做小生意賺錢都不容易,錄像廳找點生活費和零花錢沒有問題,不可能賺大錢。”
呂一帆道:“現在哪一種生意能賺大錢,而且是快速的。”
王橋腦中第一個想起的人是舊鄉牛清德,道:“比如開礦山的土老肥最容易爆發,不過這種土老肥也不容易,必須在當地有根基,在政府有人脈,還得黑白兩道都有關係。”
呂一帆神情黯淡下來,隨即恢復大大咧咧的神情,道:“時代變了,山大學生有的開餐館,有的開錄像廳,誰想做學問誰的腦袋就有毛病。”
王橋並不同意這種觀點,道:“我就想做學問,想有很多時間泡在圖書館。”
呂一帆故意調侃道:“圖書館美女多,蠻哥醉翁之意不在酒。”
王橋道:“我想泡圖書館是爲期末考試作準備,平時雜事多,期末考試只能臨陣磨槍,將所有雜事拋開。”
自從那天操場牽手以後,這是兩人第一次單獨交談。
兩人似乎都在有意地迴避着對方。
王橋道:“你很快就要實習了,實習之後想要做什麼?”此時他產生了一個想法,如果呂一帆願意,他可以利用姐姐的關係,幫助呂一帆留在山南。
呂一帆道:“就是等待分配,回老家找個學校,還能做什麼?”
王橋道:“你的想法太消極了,應該更主動去改變。你爲什麼不想着留在山南?”
呂一帆道:“我的家在北三省,爸爸、媽媽、弟弟,還有七大姑八大姨,他們大多是工廠裡的,現在生活得很不如意,我不能一個人離開他們。”
王橋對呂一帆的想法感到十分驚訝,道:“現在是什麼年代了,你怎麼還有這種想法。我個人觀點每個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女子生活得更好,只要你生活得好,父母就會放心。如果你想留在山南,自己可以努力,我也可以找一些渠道。”
呂一帆眼睛越來越明亮,開心的笑容浮現在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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