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勁朝天開了一槍後,另外兩個民警都將手按在了槍柄上。
外面的村民顯然沒有想到會有槍響,推門者暫時都停止了動作,也沒有響動。
王橋朝趙勁擺了擺手,又拿着喇叭上前,道:“大家都不要激動,你們怕死,我們也怕死,我們就住在院子裡,你們距離建築隊最近的也有三四百米,是不是啊?所以不用怕,就是十五天時間。”
一箇中年女子道:“你說得輕巧,吃根燈草,你們每天要拿幾千上萬的補助,當然不怕,我們村民的命也是命,和城裡人一樣值錢。”
王橋被這句話的邏輯和事實氣得笑了,道:“我們現在都封閉在圍牆裡,不與外界接觸,傳染的可能性爲零。你們把門弄開,不是要增加更大的風險嗎?”
外面有人罵道:“我們祖祖輩輩都生活在這裡,就是不能讓傳染病進來。”
有人高喊:“不要和他們囉嗦了。”
鐵柵欄處的人很快就離開了,但是沒有走遠,聚在牆內燈光照射不到的地方。
王橋總覺得事情不會這麼快就了結,對趙勁道:“你把人組織一下,退到安全的地方。”趙勁道:“什麼是安全地方?”
王橋道:“外面磚頭飛進來不容易砸到的地方,你再電話問一問,防暴隊什麼時候能到。”
趙勁道:“我不知道今天有沒有備勤,如果沒有備勤,從人手集中再到開車過來,總得要三四十分鐘。”
趙勁打電話的時候,王橋總覺得有些不安,就讓隊員們各自找能躲避外面磚頭的地方,留一兩個人盯着鐵門就行了。
另外兩個公安沒有閒着,組織大家把椅子、板凳全部拿出來,如果外面的人繼續衝,除了三把槍外,大家舉起椅子,好歹保護自己不要受傷。
從槍響到現在不過七八分鐘,站在警戒線內二樓的被隔離者喊了起來,道:“外面有火,他們在燒火。”
喊聲未落,一隻燃燒着的瓶子飛了進來,落在地上,頓時在地上燃起了大火。
王橋從小生活在鄉里,對當地民風民俗很有了解。
多數人都有着其純樸善良的一面,也有着狡猾暴力的一面,這就是硬幣的兩個面。當另一個面被激發出來時,會產生極大的破壞能力。當王橋聽到燒房子的威脅時,就一直沒有將這個念頭從內心驅趕出去,因此纔會讓值班組準備泥土。
這個油瓶落在院子中間,中間沒有其他可燃物,雖然燒得厲害,但是並不能引起院子的火災。
劉友樹、晏琳等人聚在辦公室門口,他們望着火,確實是被嚇住了。
這時,第二個瓶子,第三個瓶子也飛了進來,在院子裡燃燒。王橋一直站在辦公門口,此時見有一個瓶子距離辦公室已經很近了,如果不處理,就有可能把辦公室燒起來,他對身邊幾個人道:“女同志不要出來,男同志跟我去拖土袋。劉友樹,你不要來,全過程錄相,有錄相纔有真相,到時讓我們公開錄相,沒有錄相才麻煩。”
劉友樹舉着錄相機,不停地錄着現場。
公安三名同志守在門口,防止村民趁亂衝進隔離場。
衛生局幾個值班同志一直遊離在整個值班組以外,望着王橋等人去拖沙袋滅火,一直在觀望。終於,一個男醫生忍不住了,道:“局領導一幫子人亂搞,是他們的事情,城關鎮的人還是好的。”他跟着跑了過去,拖起了一包土袋子。
汽油燃燒時原本勢不可擋,可是土克火,幾包土袋子覆蓋過去,將火與辦公室分隔開,只是在院子中間燃燒。最危險的是一個油瓶子砸在了辦公室牆角,王橋等人用了幾個土袋,纔將大火覆蓋。
王橋有些擔心地望着黑沉沉的天空,如果飛進來幾個瓶子落在辦公區的房頂,或是其他易燃部位,由於沒有梯子,這火就沒有辦法控制了。這也是準備土袋時沒有想到的問題。
王橋當機立斷地道:“這樣下去不行,我翻圍牆出去,制止他們。”
趙勁道:“你一個人出去要吃虧,我也出去。”
王橋搖頭道:“你不要出去,守在院內,如果真要衝到警戒線位置,就要果斷開槍。”他又佈置道:“等會我翻出去的時候,你們把手電筒集中起來,把外面照亮,劉友樹繼續負責錄相。”
晏琳伸手拉住王橋,道:“你不能出去,外面人多。”
王橋笑了笑,道:“沒事,我打架本領你見過。我必須出去阻止他們,把油桶搶過來,否則終究有瓶子會丟到屋子上。事不宜遲,我先出去,放心吧,打不贏我可以跑。”
值班組佩有幾把強光電筒,爲了停電等偶然事故使用。王橋和劉友樹來自城管委,對錄相保留證據都很熟悉,因此劉友樹就帶進來一個攝像機。
院牆裡外約有一米五米的高差,在院外看,圍牆有四米左右,從院內看,圍牆不到三米,王橋助跑兩步,輕鬆抓到圍牆,然後翻身就跳下了圍牆。
在院外,五個人還在說話。
“沒瓶了!”
“你,狗,日的,怎麼沒瓶了。”
“算了,燒死人,誰都脫不了手。”
“今天鬧了一陣,明天他們肯定要搬走。”
“那我們走吧。油桶裡也沒有什麼油了。”
正在談論時,院門口電筒光大亮,射得他們睜不開眼,注意力完全被吸引了過去。
從院子裡翻出來一個人,此人來勢兇猛,衝過來也不說話,兇猛的拳頭就打了過來。這人打來的拳頭又狠又重,轉眼之間,有的人鼻樑中拳,有的人被踢在胸口,五個人居然被搞得灰頭土臉。
原本來隔離場鬧事的有三四十人,當院內響起槍聲以後,大部分村民就知道里面的態度,他們不可能衝進去,於是就各回各家,各睡各牀。只有五人領頭者沒有走,他們有一個人帶着汽油桶,還在摩托車上帶着幾個啤灑瓶。摩托車有車燈,爲了不讓隔離場發現,停在距離距離場有一公里的地方。
等到啤酒瓶扔完,他們幾人就聚在一起商量時,院內跳出來一個殺手一樣的人,以一對五,居然將他們打得幾乎沒有招架之力。王橋出來以後,沒有任何客氣,以迅雷之勢打倒了五人,然後搶過了小型的家用汽油桶。
他提起汽油桶就跑向了鐵柵欄們,將汽油桶從即將垮掉的鐵柵欄裡塞了進去。
這時,被打倒的五個人爬了起來,拿起鋤頭、扁擔就朝門口衝了過來。王橋跳出圍牆主要目的就是搶油桶,此時完成任務,也就不和這幾個再打架,沿着圍牆就朝黑暗處跑去。
從外面開來了好幾輛小車,閃着警燈。
提鋤頭拿扁擔的五個人見到警燈,就趕緊沿着小路逃跑。
其中一人正要沿着山上小路急跑,不提防黑暗處還站着一人。此人極爲陰險地伸出腿,將逃跑者絆了一個狗啃屎,扁擔脫手而飛。
黑暗中的王橋上前一步,用膝蓋頂住了逃跑者,順手抽出了其皮帶,反綁住手腕。
逃跑者拼命掙扎時,腹部又重重地捱了一拳,這一拳是重錘一樣,打得逃跑者五臟都挪了位置。他軟倒在地下,腹部劇烈疼痛導致了一陣嘔吐。
王橋見來人被胃錘打得嘔吐之人,就蹲了下來,道:“你們剛纔已經犯了縱火罪,警察來了,你去跑警察說清楚。”
逃跑者頭腦剛纔急跑身體缺氧,有些暈沉沉的,有兩口嘔吐物不知怎麼回事就吸進了氣管。他吸呼突然緊促起來,臉憋得發青。
由於天黑,王橋並沒有看見逃跑者的臉色,只是覺得他的狀態有點不對,立刻解掉皮帶,再用力猛拍其背,希望能夠緩解症狀。
逃跑者並沒有完全昏迷,只有缺氧後有些頭暈。他被王橋猛拍了幾下背部後,下意識又用手去摳喉嚨,他爆發出一陣劇烈的咳嗽,將差點嗆進氣管的嘔吐物大部分噴了出來。
警車帶到院外,閃着警燈。六七個警察站在車外,站在鐵柵欄外面,與趙勁說話。
這時王橋推着一個走到警燈前,道:“這是剛纔縱火的人,交給你們了。”
一個警察立刻退後一步,道:“他進院子沒有?”
王橋剛纔是怕外面的人繼續扔*才跳出院外,沒有細想自己出了院子可能帶來的隱患,見到警察這個樣子,他沒有隱瞞,道:“他們一直在扔汽油瓶,我是從院子跳出來,搶了他們的汽油桶。”
警察又退了一步,道:“你是從院子出來的?一個人?”
王橋知道警察爲什麼不停退後,道:“我們是值班人員,與被隔離者在一個院,可是嚴格進行隔離了,沒有任何接觸。”
趙勁站在鐵柵欄裡面,道:“高大嘴,這是城關鎮王書記。你們今天晚上不能走,在這裡守着,免得出事。”
高大嘴是防暴隊的副隊長,與趙勁曾經是一個派出所的同事,兩人關係非常好。
高隊長又退一步,道:“我們只是接到命令處置衝擊隔離場的人,沒有說要守在這裡。”
趙勁道:“我剛纔和袁局通了話,指揮中心很快就要給你們打電話。這個縱火的村民要帶回去,找地方拘留了,先隔離再說。”
王橋補充道:“接觸了這人的所有同志就集體找個地方自己隔離,免得有意外產生。”
高隊長就衝着車上的警察道:“你們都不要下來,往後退到公路口去。來了一個警車,把這人帶去老拘留所,那裡空房子多。”
他又對趙勁道:“老趙,我和這個屁。眼蟲離得最近,如果要傳染,老子已經被傳染了,真他馬的人倒黴,喝涼水都塞牙。就由我送他到老拘留所。你馬上給局裡報告,讓他們準備老拘留所的東區,那裡面現在沒有關人,正好適合隔離。”
趙勁道:“你別想得這樣可怕,我就住在院子裡,現在感覺好好的。”
高隊長道:“還有潛伏期,說不定明天你狗。日的就要發燒。”
趙勁道:“你硬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高隊長對萎靡不振的村民道:“你,跟我走。”他又對趙勁道:“老趙,多保重啊,如果你沒有死,改天喝酒。”
趙勁一直用目光在尋在找邱寧勇,結果,沒有找到。
主非典傳染性太強,死亡率又高,此時所有人都成了驚弓之鳥,生怕出一點差錯,沒有隔斷非典的傳染渠道。
王橋回到院裡,一口氣喝了一瓶礦泉水。
外面不再丟汽油瓶,院內值班人員開始用土袋逐漸將院內火澆滅。
晏琳從劉友樹哪裡要求攝像機,反覆看王橋在院外與人打架的錄相,看着錄相,想起了自己被劉建廠綁走時的舊事,不覺有些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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