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娃臉少年,正是徐二五。
楊萬勝個頭極高極壯,此時豁出性命要與人同歸於盡,一把厚背長刀虎虎生風,帶着殺人如麻的血腥氣撲來。
親兵們雖然身手出衆,到底個個年少,未曾真正殺過人見過血。楊萬勝面容猙獰地衝過來,衆親兵攻勢不免頓了一頓。
楊萬勝獰笑一聲,長刀直劈徐二五的頭顱。
徐二五沒有力敵,利落地後退閃躲:“併肩子上!”
本來就是人多欺負人少,要什麼單打獨鬥!這個高大凶狠的匪徒已經中了毒,耗上片刻就會毒發身亡。
六七個人一擁而上,你一刀我一劍,將楊萬勝牢牢困住。
楊萬勝徒有一腔拼死的熱血,奈何對手沒給他半點機會。很快,毒發攻心,臉上一片死黑之氣。
徐二五窺準時機,衝上前,一劍刺進楊萬勝的胸膛。
鮮血四濺。
楊萬勝怒目圓睜,滿心不甘地倒下,氣絕身亡!
不對,不是王通。
如果是王通存了異心,大可在王家宅子裡動手,將他們一網打盡,便是大功一樁。何必放他們出王家?一旦留了活口,交代出王通和土匪“勾連”一事,第一個倒黴的就是王通!
在這裡設伏要獵殺他們的,另有其人。
這個人,到底是誰?
刀疤青年目中閃過狂怒,咬牙怒喝一聲:“王通!”
這一聲如石破天驚,響徹暗夜。
幾個匪徒陡然醒悟,一同嘶喊起王通的名字。
他們剛出王家巷子沒多久,現在離得最近的援兵就是王通。
……
幾個壯漢的怒喊聲,在夜風中傳得格外遠。
住在附近的平民百姓,哆嗦着將門閂拴緊,加上一把銅鎖,再將哭泣的小兒摟緊:“別怕,快睡。這是夜貓子在嚎,睡一覺明日起來就什麼都沒了。”
王家宅子裡,王通面色鐵青地握住腰間長刀,厲聲下令;“所有親兵,立刻隨我出去殺賊!”
三十多個親兵齊呼一聲是。
楊氏面無人色,抖如篩糠,眼睜睜地看着自家丈夫領着親兵衝出了家門。
老天爺!
這是造了什麼孽!
楊萬勝一行人前腳剛走,後腳就出了變故。這些匪徒拼力嘶喊,就是在逼迫王通出去救人。今夜一定會死很多人……
“娘!”
一個驚恐的少女聲音在身後響起。
竟是王薇忍着疼痛,一顛一簸地下牀榻過來了。
王薇衝過來,緊緊攥住親孃楊氏的胳膊:“娘,出什麼事了?爲什麼有人一直在喊我爹的名字?還有刀劍喊殺聲!是不是有賊匪來了!”
是有賊匪來了!
還是你爹親自招來的!
今晚這一劫,不知要怎麼熬過去。說不定,王家就要徹底完了!
楊氏喉嚨裡像被巨石堵着,嘴張了又張,卻一個字都吐不出口。淚水衝出眼眶。
王薇不知就裡,心裡怕得厲害,哆嗦着抱住親孃,一起痛哭起來。
……
“小姐!”
玉簪面色泛白,聲音急促不穩:“外面這動靜,奴婢聽着實在害怕。小姐在這兒也太不安全了,還是回去吧!”
怒吼聲喊殺聲刀劍交擊聲,混合着慘呼,順着夜風飄進了馬車裡。玉簪也不算膽量小了,還是嚇得夠嗆。
趙夕顏仔細側耳聆聽,眼睛愈來愈亮:“不要怕!要不了多久,賊匪就會被通通獵殺!”
玉簪神色複雜地看了自家主子一眼。
她自小伺候趙夕顏,自詡對主子的性情脾氣了然於心。可這幾日,小姐屢屢有出人意料的舉動。
賊匪啊!
獵殺啊!
這等字眼,怎麼會出自小姐口中?
而且,看小姐的模樣,非但不點不懼,甚至有些難以言喻的激越振奮……
趙夕顏掀起車簾,就着月光往外眺望。可惜,這裡離王家巷子隔了兩條街,什麼也看不清。
楊萬勝死了嗎?
周隋被殺了嗎?
死了最好。就算沒死,今夜也夠他們受的了。
只要有活口,王通逃不了一個私下勾連土匪意欲謀~反的罪名。北海郡會立刻警戒,上奏朝廷剿匪。她暗中令人送出去的信,就更有說服力和可信度。平原郡淄川郡會嚴加防守,周隋那一夥亂匪,休想再像前世那樣攻打城池屠戮百姓……
急促混亂的腳步聲,忽然由遠至近。
“快追!別讓他逃了!”
“此人身手超絕,兇悍無匹,別想着活捉了。一起上殺了他!”
賊匪衝着這個方向來了!
玉簪驚駭之下,忘了害怕,猛然拉下車簾:“小姐,快躲到奴婢身後。”
周隋來了嗎?
仇恨早已牢牢刻進了骨髓,融進了血液裡。趙夕顏目中閃過濃烈的恨意,冷靜地安撫玉簪:“別怕!”
怎麼能不怕啊!
萬一匪徒衝進馬車,以小姐爲人質怎麼辦?
退一步說,就是小姐沒事,被人察覺到在夜晚出現在賊匪出沒之處,損了清名閨譽。滿身長嘴也說不清了。
玉簪急得都快哭出來了:“小姐,奴婢求你了,躲一躲吧!”
趙夕顏聲音依舊平靜:“馬車就這麼大,能躲到哪兒去。徐二五帶着人追過來了,一定能攔住他。”
玉簪驚魂未定,無暇琢磨小姐口中的他是誰。她硬是拉扯着趙夕顏蹲下,躲在角落裡,身前以小巧的木質櫃子擋住。
這點遮擋,在高手眼中,一刀就可破之。
趙夕顏看一眼驚恐的玉簪,將嘆息聲嚥了下去。
趙家的車伕,也被嚇得不輕,反射性地拉緊繮繩。拉車的駿馬,似感受到了這份倉惶,昂首聿聿嘶鳴。
暗夜中奔逃的賊匪,立刻循着馬鳴聲衝過來。
趙家車伕眼見着手持明晃晃長刀的刀疤青年衝過來,驚駭欲絕,一聲“救命”還沒喊出口。一支將箭桿塗抹成黑色的箭,劃破暗夜,迅疾而至。
刀疤青年瞳孔倏張,奮力揮刀格擋。那支箭險之又險地從左肩飛過,帶起一片血光,皮開肉綻。
緊接着,一個黑影從高高的廊檐處落下。
刀疤青年被激起了兇性,目中滿是狠戾,獰笑一聲,握住長刀撲了上去。
那個黑影剛一落地,雪亮的長刀就已揮到了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