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頭腦驀然空白,腦海中閃過一個個慘死在周隋刀下的身影,全身一軟,跪了下來,懼怕地哭泣求饒:「將軍息怒!我和趙夕顏相識,聽聞她在這裡養傷,這才大着膽子來瞧瞧她。剛纔……剛纔生了幾句口角,我一時怒火衝昏了頭。求將軍饒我一命。」
說着,用力磕起頭來。
她不想死,她想活着。
周隋目光暴戾,沒有半點憐惜:「我最後再說一次,滾出去!再在這兒囉囉嗦嗦,老子現在就砍了你。」
然後,用力踹了她一腳。
她被踹得吐了一口心頭血,無力起身,狼狽地爬出了帳篷。.net
周隋的聲音從身後飄進耳中:「美人,你別怕。我已將這個不識趣的攆出去了。以後她不敢再來打擾你養傷了……」
聲音說不上怎麼柔和。畢竟,周隋就是個殺人如麻的惡棍悍匪,對待女人從無憐惜。這樣心情平和的說話,大概已是周隋所有的溫柔了。
牀榻上的趙夕顏,沒有出聲迴應。
她在爬出帳篷的那一瞬間,忍不住回頭看一眼。正好看到周隋坐在牀榻邊凝望趙夕顏的模樣,心裡頓時又酸又痛又難過,淚水驀然衝出眼眶。
她哭了小半日,到了晚上,眼睛哭腫了。
那一晚,周隋竟又召了她去帳裡伺候。她小腹還疼得很,卻不敢不去。周隋格外兇狠,將她折騰得遍體鱗傷。她很怕疼,卻不敢哭,只能咬牙忍着。
周隋盡興後,沒放她走,忽然問道:「你說你和趙夕顏相識?」
她不敢不應:「是。」
周隋正眼看過來:「將她的事都說來聽聽。」
她不敢不說:「趙夕顏的親爹趙元明是北海最有名的大儒,當年連中六元,後來辭官回鄉。趙夕顏自幼就聰慧無雙,琴棋書畫樣樣都精通,且容貌美麗,有傾城之姿,被譽爲青州第一美人。大家都說,如果她是男兒身,定能像她父親那樣年少揚名。」
周隋目中似閃過一絲後悔:「趙夕顏和她親爹感情很好?」
這還用問嗎?北海郡裡,誰人不知趙夫子最疼惜女兒,親手撫養女兒開蒙讀書,爲了女兒甚至不肯續絃。
聽周隋的話音,顯然是有些後悔了。破城那一日,他殺人殺得興起,手下的土匪們也是燒殺搶虐惡事做盡,趙氏一族三千多人都被殺了。趙元明也在其中。
有這樣的血海深仇,趙夕顏早有求死之心,根本不願對周隋假以辭色。
她心裡又酸又苦,硬擠出笑容道:「將軍是世間英傑,趙夕顏現在轉不過彎來,時日久了,定會像我一樣,一顆心都在將軍身上。」
這番話,大大取悅了周隋。
周隋笑的時候,額上的刀疤舒展了一些,沒那麼兇狠了,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那個北海王世子和趙夕顏是怎麼回事?」
這個她也知道。
她唯恐激怒喜怒無常的周隋,斟酌着言辭說道:「北海王世子五歲那年拜趙夫子爲師,在趙家讀了五年書。趙夕顏和北海王世子青梅竹馬,一同長大,情誼不同旁人。」
周隋臉色陰沉下來,冷笑了幾聲:「一個死人,情誼再深也沒用。」
她低下頭。
周隋根本不懂愛爲何物。
一個爲了自己死在亂箭之下的竹馬,會永遠銘記在心裡。
周隋的聲音從頭頂傳過來:「出去。」
她應一聲,慌忙地起身出去。走出帳篷的那一刻,她長長地鬆一口氣。每次從這裡出去,她都有又能多活一天的僥倖。
兩個月後,趙夕顏的傷好了。
周隋迫不及待地將趙夕顏抱進帳中。
趙夕顏也成了周隋帳中的美人。
從那之後,周隋召別的美人進帳越來越少。趙夕顏依舊不言不笑,一日比一日憔悴消瘦,宛如一朵即將凋零枯萎的花。
周隋暴躁又無可奈何。破城之日投了土匪的霍衍自動請纓,去「勸慰」趙夕顏。結果,被狼狽地罵了出來。
周隋愈發惱怒。這怒火沒發泄到趙夕顏的身上,帳中其他的女子紛紛遭了殃。有一個甚至被生生折騰死了,擡出帳篷的時候屍首都涼了。
衆女子被嚇得戰戰兢兢,唯恐下一個是自己。她也怕得很。她只是想好好活下去,怎麼就這麼難?
周隋讓她去勸趙夕顏,她不敢不去。她硬着頭皮去了趙夕顏面前。趙夕顏心如死灰,眼如枯井。
她絞盡腦汁地勸說:「……他現在捨不得殺你,等耗盡了耐心,就不好說了。螻蟻尚且偷生,活着不好嗎?周將軍的脾氣,你也瞧見了。他一發怒,就有人要死。前幾日,還有一個被折騰得嚥了氣,擡去了亂葬崗。」
「你不怕死,我怕得很。趙夕顏,你別連累我們。」
不知哪一句打動了趙夕顏。
趙夕顏擡眼看過來:「這樣活着,還不如死了。」
她咬牙道:「我不怕你笑話。我就想活着,多活一天都是好的。我願意做周將軍的女人。」
「你也是,努力活下去。人死了什麼都沒了,活着纔有機會。說不定,將來有一天,你能尋到機會報仇雪恨。」
趙夕顏沉默了許久。
那一日過後,趙夕顏對周隋的態度軟和了一些,偶爾會說一句半句話,周隋心情大好,每次喝酒,都將趙夕顏帶過去,讓趙夕顏當衆撫弄琴。就像一個擁有稀世珍寶的人,總忍不住要炫耀一二。
琴聲淙淙如溪水。
美人如玉。
衆人知道周隋的脾氣,不敢多看趙夕顏,又總忍不住,悄悄地瞥上一眼。
有一日晚上的酒宴,趙夕顏忽然擡頭看向霍衍,衝霍衍微微一笑。
周隋第一次見趙夕顏笑,驚爲天人,旋即醋意大作,當場就沉了臉。沒過多久,霍衍就死在戰場上,霍恆文也一併死了。
她羨慕又嫉恨。趙夕顏輕而易舉地虜獲周隋的心,她日漸失寵。在周隋帳中,失了寵的女子大多隻有一個下場。
果然,沒熬多久,她就被周隋賞了人。
她哭喊着不願走,跪在周隋面前哀求。周隋滿眼不耐,令人將她拖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