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報拉響,納木錯周邊進入緊急狀態,三萬餘當地居民以及遊客被緊急疏散。
蘇家這邊沒有立即撤出,他們還在爭取一個機率相當渺茫的奇蹟。馬奔來更是臨危受命,準備直接帶着手下這羣人去這座水下設施的最底層一探究竟。
孫源勇這邊是不能再等了,他們得想法子以最快速度將周邊的人羣疏散到安全地帶。
……
看着換裝完畢的薛佳念,蘇晚霞皺眉道:“憑什麼你可以去,我就不行?”
薛佳念直接答覆道:“你學過潛水嗎?”
蘇晚霞搖頭。
“那不就得了,老老實實在岸上呆着,如果有人試圖在這時候欲行不軌,我還指望着你替我守好退路呢。”薛佳念說完就轉身上船帶着第四批人員往湖心區域去了。
岸上,蘇晚霞無奈苦笑。
薛佳念說的事實,他一個不會潛水的毛頭小子不是光憑着一腔熱血就能應付所有事的。但這也讓蘇晚霞十分泄氣,畢竟誰也不希望成爲一個非常的人生主角。就在蘇晚霞站在岸邊發呆的時候,遠遠的,一個骨瘦嶙峋的老者向蘇晚霞緩步行來。
他走的很慢,起碼看上去很慢,可實際上只是幾秒鐘的功夫就到了蘇晚霞身邊。
守衛蘇晚霞的僱傭兵嚇了一跳,他們都以爲這老者只是住在納木錯附近的藏民,結果這人的神出鬼沒卻讓這羣僱傭兵感到了極大的威脅。
“站住!幹什麼的!”僱傭兵隊長舉起槍喝道。
蘇晚霞聞聲回頭時就愣住了。
老者嘿嘿一笑,擡起乾瘦的手臂這麼輕輕一揮,就把聽“咔咔”兩聲,三名僱傭兵手中的武器都被隔空扭成了麻花。
老者看着蘇晚霞說道:“蘇姓小子,你不是拜託老夫替你找你姑姑的嗎?怎麼跑到納木錯來了?咱們之間的約定到底還算不算數?”
蘇晚霞被眼前的一幕驚到了,他說不出話來。
這個老人自然就是那位曾讓蘇晚霞光着屁股在布達拉宮前遊客廣場上表演“行爲藝術”的朗日木託了。
僱傭兵們見武器被毀沒有傻愣着,立即拔除匕首準備近距離將這古怪的老頭制服。
然而這一舉動卻激怒了朗日木託,只見前一秒朗日木託還是笑着對蘇晚霞說話的,下一秒臉色一變,擡起的手一捏一放,三個僱傭兵身上的機械外骨骼就變成了束縛他們行動的鐵籠子。
眼睜睜看着三個僱傭兵被人輕描淡寫的解決掉,蘇晚霞第一時間想到就是逃。
他毫不猶豫的轉身向營地跑去,剛要喊出聲的時候,就覺得身子一輕,好似從高臺上後仰下去,直墜向無底深淵。
周圍的世界也在短暫的凝滯後迅速被拉扯成肉眼不可察的漆黑線條。
待到蘇晚霞回過神來時,他已經站在了一扇巨大的“石門”面前。
幽暗的地下,一道光正落在“石門”上。它高約莫十米,寬約莫六七米的樣子,造型粗糙,但質感厚重。
與“石門”相隔百米的蘇晚霞在看到“石門”的那一刻,眼前浮現出的全都是凌亂的畫面。
污濁的水體中充斥着詭異的線條,它們像是在蠕動的寄生蟲,又像是某種有規則的符號。他看到天崩地裂的場景,看到黯淡無光的世界中沖天而起一道光,那光奮力的向上,卻最終熄滅於黑暗的蒼穹。
更多灰白的影像裡,被高高懸掛二七的純白之軀,被時光不斷的剝蝕,最後只剩下蒼白的枯骨。
大地逐漸擁有顏色,卻是赤紅的荒涼。
他逡巡其上,只見眼前的世界被緩緩撕裂,那豁口持續蔓延,一點點擴張,就如同血肉之軀被痛苦折磨的體無完膚一般。
終於,水滴的聲音讓蘇晚霞清醒過來。
黑暗中摩挲着蘇晚霞的手臂瞬間退回那混沌之中,一切歸於平靜。
蘇晚霞猛地轉過身,只瞧見一片朦朧中,似有千千萬萬匍匐於此的虔誠信徒跪拜於此地。
“蘇小子,你還真是福大命大,意識都穿過了‘虛妄之海’,竟然還能保持完整。”朗日木託的聲音傳來。
蘇晚霞循聲看去,朗日木託正站在離石門很近的地方衝他說話。
分明兩人隔得很遠,蘇晚霞卻能清晰的聽清楚朗日木託說的每一個字,這讓蘇晚霞有些無法理解。他有些痛苦的捂住頭問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朗日木託轉過頭看着石門道:“人類文明誕生的第一個千年,智者相信信仰可以締造一個偉大的王國,於是他們在這裡將那些虛幻的,自己尚且無法認清自己的異世界訪客奉爲‘神’,這就是最初的,也是唯一被人類供奉起來的‘舊神’,它的名字,叫‘亞辛之母’,後世人稱其爲‘莉莉絲’或者‘蒙恩的聖母’,認定其爲起源之物。”
蘇晚霞茫然的聽完朗日木託的話,他向“石門”走去,卻發現距離非但沒有縮短,反而越來越遠。
注意到這一點的蘇晚霞停下腳步,再看向“石門”的時候,他才終於看清“石門”只是虛妄的假象,那扇門後方與黑暗中手捧頭顱的巨大人形之物纔是“真相”!
“神……真的存在嗎?”蘇晚霞喃喃自語。
朗日木託反問:“何謂‘神’?”
蘇晚霞搖搖頭:“我不知道……我現在很混亂……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只是來找我姑姑的,爲什麼我會經歷這些事情……如果說桑多卓瑪是蘇家必須面對的麻煩,那麼你呢?你究竟是誰?你想讓我做什麼?”
朗日木託笑了,他走近那扇門,在照耀“石門”的餘暉下站定。
“我叫朗日木託,原本只是守衛祖國邊境線的一名普通士兵,奈何機緣巧合,我墜入深淵,受來自混沌彼岸的低語的啓發……我發現了三個真相,預知了兩個未來……但我一直無法說服自己這一切是真,更無法讓自己相信這一切都是假……它確實是存在的,從地球誕生的那一刻,它就存在了,它比太陽系還要古老,它的身上還散發着上元文明時代留下的智慧光輝!那福音照耀之下,才使得文明勃發……小子!你是這些年來,我遇到的唯一一個與我走的這麼近,也聽到了它的啓示,卻沒死的人,你說,這一切是爲什麼?”朗日木託話音剛落,不待蘇晚霞思考和回答,他就“嗡”的一聲穿破空間的束縛,直接出現在了蘇晚霞身前。
蘇晚霞嚇壞了,他以爲朗日木託要傷害自己,下意識的擡起手遮擋。
朗日木託那雙漆黑的眸子凝望着蘇晚霞,他說道:“真相一,你所見之世界是虛假的,它本就已是過去式,無論重複多少次,都不過是在爲另一個更高貴的意識凝結智慧的光而已……真相二,你的意識若能穿越‘虛妄之海’,便是獨立爲真,你應該追尋和探求更多的可能,嘗試覺醒,嘗試讓你自己得到超脫……真相三,這世界充斥着高位凌駕之人,他們不屬於這裡,卻亦未能清醒的認知,而你有兩個選擇,守望或徹底的毀滅……”
蘇晚霞怔怔的望着朗日木託,他還是聽不懂。
什麼所謂凝結智慧的光……什麼所謂“虛妄之海”?
高位凌駕之人不屬於這裡?是在暗示桑多卓瑪這類人其實是外星人嗎?
蘇晚霞現在徹底的混亂了。
他抓住自己的頭痛苦的跪倒在地:“求你別說了……我的頭好像要裂開了……”
朗日木託卻沒有停下。
“時間戰爭即將開始,它們來了……從宇宙誕生到現在,尊重秩序者得以長存與躍升,自建秩序之牢籠者終將成爲待宰的羔羊……它們來了……這極有可能是人類文明的最痛苦的結局……它們來了……不曾帶有所謂憐憫,爾等都將於黑暗中長眠……”蘇晚霞說到這,突然也痛苦的縮起身體緩緩跪倒下來。
幾乎是同時,朗日木託痛苦的跪倒在地時,蘇晚霞的混亂與頭疼欲裂得到了明顯的好轉。
他呆呆的看着面前身體幾乎縮成一團的朗日木託,這個乾瘦的老者說的話讓人完全聽不懂,也搞不清楚前因後果,可爲什麼蘇晚霞會覺得他好像在默默承受着本不該由他承受的痛苦。
他一直在堅持着,就像現在,哪怕自己痛苦到極致,也不甘心認輸。
蘇晚霞有些擔憂的問道:“您……您沒事吧?”
“走吧……孩子……去和你的家人團聚吧……”朗日木託跪在那,身體捲曲着,臉幾乎貼在了自己肚子上,他的聲音依舊沙啞,卻讓蘇晚霞感覺他好像終於清醒過來。
而之前的那個朗日木託,以及他說的所有的讓人費解的話,都非他所願。
意識到這一點,蘇晚霞無法想象這個老人到底經歷了什麼……
“我能幫到您嗎?”蘇晚霞沒有就此離開,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回去。
朗日木託忽然悲慼的哭起來,聲音嘶啞,好像要把無窮無盡的苦痛和委屈都宣泄出來一般……蘇晚霞就這麼跪在他身前,聽着他痛苦的哀嚎。
落在“石門”上的光緩緩消失。
終於,整個世界都籠罩在黑暗中。
意外的,蘇晚霞竟然反倒覺得安寧了……看着身旁以及身後黑暗中望不到盡頭的那些跪拜者,蘇晚霞不禁想到他們是否也和自己一樣呢?
一樣的茫然,一樣的渴望真相與解脫,卻最終只能於此地長眠?
有那麼一瞬,蘇晚霞認爲自己可能已經死了。
所有後來經歷的,發生的事情都是虛假的,捏造的。
這對於一個蘇家人來說並不陌生。人工智能AI發展至今,觸及最多的就是大腦,以及大腦保存着的那尚無法觸碰的意識與靈魂。智慧或許可以被具體的描述……它似乎是有形有色的,卻未必能被統一完整的整理,因爲它仍處在成長的階段,這宇宙中也還存在着許多未經人類探索和加工過的智慧。
意識和靈魂卻始終是泛着哲學的光。
生物學家或許會把“意識”和“靈魂”具體描述爲一種純粹的現實生理反饋。
豐富的體驗卻又否定了生物學家的這一“算法”解讀。
於是認知的探索進入了一片黑暗地帶。
似乎所有學說都是可以成立的,又似乎所有可成立的學說又都站不住腳。
即便是通過了“圖靈”測試的司南2號,也在“忒休斯之船”面前敗下陣來……她回答不了這個問題。
這也是初代司南會突然消失的一個原因之一。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僅僅是幾分鐘,幾秒,又或者過去了一整天,一個月,甚至一整年,一個世紀。
朗日木託的痛苦似乎有所減退,他再擡起頭時,黑暗中竟如同泛起了光的漣漪,它迅速擴散,讓一切變得不再渾噩黑暗,不可捉摸。
手捧頭顱的巨大之物究竟是人雕刻建造出來的,還是它本就天然如此,誰都說不清楚。
蘇晚霞看着朗日木託,臉上出現了蘇晚霞第一次見到這個老人時的表情。
沒有太多的神秘,更像是個老頑童。
他問蘇晚霞:“蘇小子,想不想和我學些真本事?”
蘇晚霞微微一怔:“就是隔空把武器扭成麻花的那種本事?”
朗日木託卻搖搖頭:“力量,或者說……暴力不是最上乘的,它很直接,卻無力扭轉和改變很多事情……就像人們會屈於淫威建造自己也不知道做什麼用的高塔一樣,一座又一座高塔建起來,一座又一座高塔倒下去,這事情不可能永遠重複,因爲我們終歸要尊重客觀的現實,要理解,你我都不過是生活在這顆星球上的一個凡人,而凡人,是無力抗衡宇宙的殘酷法則的……除非你能夠進化到一個更強大的狀態,或許還有一點點的機會去超越……超越自己……超越文明固有的認知,乃至超越星辰的永恆,締造一個真正屬於我們自己的時代……當然了,這些都是後話了,我要教你的是一種意識,一種覺悟……你若有心,很容易就能學會,但你若已經有了自己的堅守……只渴望着逃離這顆星球,那我也就沒有什麼必要再說下去了。”
蘇晚霞聽完這番話後身心巨顫。
朗日木託似乎有看透人心的力量……
蘇晚霞不得不承認,朗日木託的話戳中了蘇晚霞內心深處的秘密。
即便是面對蘇澈,蘇晚霞也沒有說出過他渴望進入星瀚國際航空航天局的真實目的……
“深空遠望計劃……您……是怎麼知道的?”
朗日木託咧嘴一笑,他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反問道:“蘇小子,通常人有兩副面孔,一副對外,一副對內,但你不同,你好像連你自己都騙,結果就多出了一幅面孔……這樣的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蘇晚霞默默的看着朗日木託,一言不發。
“你我隔着時光距離在此地對話,看似是你在尋找這一切畸變的起點,實則,老夫也在好奇,究竟哪個你纔是真實的你?”朗日木託這句話一出口。
蘇晚霞的眼神變了。
在薛佳念面前,蘇晚霞是個天真的學生。
在蘇澈眼裡,蘇晚霞是個剛長大,有理想有抱負的少年。
但此時此刻,在朗日木託面前的,卻是一個完全陌生的,雙眸深邃如地淵的男人。他輕聲答道:“老先生,原來您一直都知道我纔是光陰的逆行者……”
朗日木託卻輕聲一嘆:“其實一開始也是不知道的,直到剛纔,直到我忽然理解了你爲何能夠穿過‘虛妄之海’,原因無他……你已經看穿了這世界的本真……只不過,你好像仍無法接受。”
蘇晚霞沉默了。
朗日木託繼續說道:“初遇見你時,你確是個孩子,目的單純,心思乾淨……可現在,你給我的感覺,就像是從修羅煉獄歸來的羅剎,雖然你身子依舊單薄,看不出半點血腥威嚇,但你的那雙眼睛藏不住的……”
蘇晚霞擡頭看着朗日木託:“所以你一直存有疑慮,纔沒有急着把我姑姑的事情告訴我是嗎?”
朗日木託聞言一滯,隨後長嘆一聲:“原來……畸點在這……”
“什麼畸點?”蘇晚霞反問。
朗日木託詫異道:“難道你不是來尋找畸點的?”
蘇晚霞輕輕搖頭:“我從沒後悔過我離開西藏後作出的每一個決定,也不會認爲所有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所以,我不是回來贖罪的,我是來……”
蘇晚霞話說道關鍵處時又停下了,他自嘲一笑,緩緩起身望着遠處的“石門”久久不語。
朗日木託也站起身來,他看了看蘇晚霞的神情,又看了看那遠處的“石門”,以及“石門”背後那巨大的雕像。少許,朗日木託說道:“不管看多少次,都還是會覺得它渾身上下透着令人歎爲觀止的美感……只是不曉得,這種美感是否有朝一日能閃耀於我們這個文明身上。”
蘇晚霞聞言看了朗日木託一眼後卻冷笑了一聲,輕蔑道:“光輝的美感?呵……若她真是成功者,何故會迷失於混沌,落到今天這種連自己是誰,自身的形體都無法具體呈現的狀態?我們不會走這條路,永遠都不會。”
一瞬間,從朗日木託的言語中感受到巨大壓迫力的蘇晚霞眸子亮起光來,他怔怔的望着身邊的少年。
雖是少年的樣貌,和眉宇間透露出的磅礴氣勢卻遠非一個少年能比擬的。
‘你到底是誰?你回到這裡……又是爲了尋找什麼呢?’巨大的困惑籠罩在朗日木託的心間,他收回目光,忽而又笑了:“對了,蘇小子,之前的問題你還沒回答我呢。”
蘇晚霞聞言立即答道:“其實早在咱們初次見面的時候我就回答過了,只是你忘了,錯以爲,這一切都是第一次。”
朗日木託聽了這話,心下了然了,他點了點頭:“那我就放心了……我還以爲,我什麼都沒告訴你,就不知死在什麼地方了呢。”
“入土爲安了。”蘇晚霞忽然說道。
朗日木託聞言一怔,跟着終於展露發自內心的笑容道:“好!好哇!”
……
馬奔來帶着人從1號區進入設施能源供給中心,抵達目標地點時已經是探索工作展開的第三天下午。
向下探索的過程中,馬奔來越來越覺得這地方不像國安處的分哨,因爲周圍環境裡有太多要素證明了這地方就是個巨大的生物實驗室,而且到處都充斥着裝有生物樣本的培養艙。
那裡頭水體糊成一片,看不清到底有什麼,不過馬奔來還是覺得非常不舒服。
奈何當務之急是搶修隨時可能變成核彈的能源供給裝置,馬奔來也沒時間和精力去查探。
終於,在臨危受命4個小時後,馬奔來終於帶人找到了已經默默工作了不知多少年月的能源供給裝置。
它的大小和遊樂園裡的旋轉木馬差不都,造型也是圓形的。馬奔來雖然不是這方面的專家,不過他也一眼就瞧出來這東西應該是上個世紀最先進的法星盤式中子微曲變供能核心。
這東西也是人類歷史上第一臺量產型的微曲變核心,不過據記載,當時由多國頂級物理學家參與設計研發,由三大製造商聯合打造的這一款代號“新日恆力A型”的中子微曲變能源核心雖然註冊是量產型,卻因爲造價問題最終只生產了七臺。
其中兩臺在俄羅斯,兩臺在中國,另外三臺在澳大利亞。
查看機器註冊編號,馬奔來驚訝的發現,這臺居然是七臺之外的第八臺,而且還是經過加強改裝的高功率版本。
“這東西不會有輻射吧?”馬奔來最擔心的還是這件事,他不怕死,選擇下來的時候都簽過生死合同了。
可馬奔來擔心自己會因爲受輻射而生不如死,那感覺可太痛苦了。
“放心吧,這要是老式的核裂變核心,我肯定第一時間讓你撤退了。”此時遠程指揮馬奔來的是蘇家緊急請來的國內頂尖物理學教授馬商德,這位現年七十七歲高齡的老教授在國際上也是赫赫有名的,就是爲人脾氣古怪,很難有人請的動他。
有他坐鎮,馬奔來肯定安心。
“哈哈,那就行,那,我們現在幹嘛?先把安全門拆了嗎?”馬奔來問道。
馬商德嚇了一跳,趕緊制止道:“別!你可千萬別犯渾!這物件雖老,可基本的防護程序還是有的,我看了最初的設計圖,當初設計師們擔心微曲變失衡,給這東西上了三道保險鎖,一道就是這合成材料製作的安全門,主要用於隔絕曲變能量溢散,第二道……”
馬商德話沒說完,馬奔來就突然問了一句:“教授,您啊,就別逐一的解釋了,咱現在着急啊,還是直接告訴咱怎麼做吧。”
馬商德愣了一下,隨後點點頭:“唔……好,你們先把操作檯附近清理下,記住,動作要仔細點,別碰到什麼不該碰的東西。”
馬奔來聞言應了一聲後對手下道:“都聽清了吧?趕緊的,仔細着點。”
七個人得令後立即投入工作,而馬奔來則環繞這臺被罩在安全艙裡的設備,一點點認真的查看起來。
繞道另一側,馬奔來看到了兩具死狀奇特的屍體。
他們一個趴在地上,雙手死死的扣住自己的脖子,感覺像是把自己給掐死了,而另外一個更是身體對摺,活像個煮熟的大蝦。
兩具屍骸都只剩下白骨森森,身上的衣服也腐朽的七七八八了。
馬奔來也沒有多留意,就簡單拍了照,取走了他們各自的身份芯片後就繼續往前走去。
結果走着走着,馬奔來忽然感覺身後好像有人在跟着他。那感覺無需刻意感受,正常人被跟蹤多多少少會有所察覺,更何況是受過特戰訓練的馬奔來呢。
他微微皺眉,手已經貼在了手槍上。
在感覺對方正在逼近的時候,馬奔來猛的一回身,槍口對準了身後。
然而馬奔來只覺得一陣頭暈,並沒有發現任何人在跟蹤自己。
‘難不成是錯覺?’正自疑惑呢,馬商德教授的聲音傳來:“對了,馬奔來,有件事我得提醒你!中子微曲變核心雖然不存在輻射問題,可如果該核心運轉不正常,曲變能量處於長期溢散狀態,那麼它周圍就會緩慢的形成一個曲變能量透膜,被這東西包裹進去的話,個體對時間的感受會出現差異,有些人會覺得很快,有些人會覺得很慢,而這則會間接影響你對客觀世界的認知和判斷能力,所以一定要小心!!”
馬奔來聞言一怔,暗忖:‘難不成剛纔那感覺就是因爲這個?’
於是馬奔來趕緊問道:“那教授,我怎麼能確定自己已經進入那個什麼膜啊?”
“是曲變能量透膜,類似周遭空間和時間被曲化,處在峰谷兩端的會覺得時間在加快,身體也會對應的加速衰老,處在峰谷底部的,會相對感覺時間變緩,身體狀態也會放慢代謝速度……因此最直接的證明方式就是你找另外一個人,兩人隔着幾米遠詢問對方的感受。”馬商德說道。
馬奔來聽完頭皮一麻,不由自主的看向身後那兩具死狀奇特的屍骸。
馬商德教授也注意到了那兩具屍骸的異常,但他不認爲這兩個人是死於曲變能量溢散,肯定還有其他的原因,便對馬奔來說道:“其實最好的辦法就是儘快讓核心穩定下來,只要一切恢復的正常狀態,所有問題也就迎刃而解了。”
馬奔來聞言後也不再胡思亂想。
他回到隊員那邊。清理工作已經基本完成,但是操作檯卻被損毀嚴重,像是曾經被人用武器攻擊過。馬奔來傻眼了,他來到損壞的操作檯前問道:“教授,這東西還能用嗎?”
馬商德卻並不意外,他說道:“別急,你先把操作檯右側的維修螺絲拆掉,然後裡頭有一個緊急清障按鈕,你試一下,看看這機器的外置管控系統是否還能正常運作。”
馬奔來立即照做。
打開側面用不了多少時間,裡邊也確實有一枚用橙色標示線框起來的紅色按鈕,但馬商德見到那按鈕後卻皺眉道:“等等!別急!”
正要按下按鈕的馬奔來嚇得手一哆嗦,差點心臟都跳出來了。
“怎麼了教授?”
“這不是緊急清障按鈕!他們一定改裝過,這是自毀系統啓動按鈕!”馬商德面色陰沉的說道。
馬奔來聞言更是後怕不已,身後幾個手下也都面面相覷,看得出來,大家都挺慶幸自己這隊長不是個莽撞性格。
“那怎麼辦?”
“等等,我這邊正在重構管控系統的構造圖,相信就算他們改裝了,主體上應該也是一樣的。”馬商德說完就低下頭開始仔細分析構造圖了。
站在能源供給裝置外圍的馬奔來等人此時此刻可謂度秒如年,望着那嗡嗡作響,明顯已經運轉不正常的中子微曲變核心,馬奔來幾乎都能想到自己下一秒就被它炸的灰飛煙滅了。
於是爲了放鬆精神,馬奔來笑着問自己這邊年紀最小的一個傭兵道:“二毛,你今年才二十五歲吧?怎麼想着申請國際傭兵組織資格的?這行的飯可不容易吃啊。”
二毛本名陳啓超,是個喜歡把頭髮染成兩種顏色的朋克少年。
聞聽隊長詢問自己爲何加入國際僱傭兵組織,二毛摸了摸鼻子有點不好意思的說道:“我就覺得……當了僱傭兵就能摸到槍,感覺這很朋克,所以就……就加入了唄。”
馬奔來聞言一愣,跟着咧嘴笑起來:“你小子倒是真的膽大,對了,你家裡人不反對?”
說起家人,二毛的表情明顯有異色,他撓了撓頭道:“我爸媽在我三歲的時候就出意外去世了,爺爺奶奶也不要我,外公外婆也不知道去哪了,所以……我是無牽無掛的。”
馬奔來聽完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唔……原來是這樣啊……難怪你小子執意要跟我下來,怎麼樣,對這趟任務還滿意不?”
二毛笑着點頭:“很刺激!”
馬奔來哈哈一笑,其他隊員也都樂了。
“是吧,幹咱們僱傭兵這一行的,除了危險點,其他哪都好,錢來的多且快,而且還能滿世界瀟灑,確實比一般的工作刺激多了……不過這次……”馬奔來突然笑容一收鄭重道:“不過這次的任務要比你們過去接觸過的任何任務都要危險得多……你別看這地下設施很詭異,好像處處藏着危險,可實際上,真正的危險一直在亮處,在岸上,所以……詳細的我就不多說了,你們幾個都多加小心爲好。”
二毛沒太聽懂馬奔來的意思,不過他也感覺到這次的任務非比尋常。
過去蘇家僱傭他們都是籤短期的僱傭協議,通常任務內容並不複雜,主要就是保衛和護送工作。
可這一次,蘇家直接讓大管家和他們談,籤的協議也從短期僱傭變成了長期委派,酬勞更是翻了幾倍。雖說,僱傭兵很愛錢,肯定是希望任務給的錢越多越好,但他們也不傻。
錢不是白拿的,肯定是要承擔對應的風險的。
這趟來西藏,像二毛這種和蘇家接觸不多的新人更是直接簽了內部生死協議,賬上也立馬多了三百萬國際通用超級匯率貨幣(以下簡稱通用貨幣)和一萬五千信用點數。三百萬通貨在這個時代算是一筆大錢了,可和一萬五千信用點數比起來還是小巫見大巫了。
蘇家出手如此闊綽,二毛只覺得這錢着實有些燙手。
但能加入國際僱傭兵組織的都是經過嚴格篩選的精英,單就任務執行力這方面,還是沒得說的。
“知道了,謝隊長提醒。”二毛等人說道。
馬奔來微微一笑,擺了擺手。
說話期間,
薛佳念帶着人趕到了。
馬奔來見到薛佳念也下來了,當時就是一愣,跟着趕緊起身過去道:“薛小姐,您怎麼也下來了?!”
薛佳念瞥了他一眼道:“若論起做僱傭兵,我可比你出的任務多,怎麼?你下的來,我就不能下來?”
馬奔來頓時尷尬:“額,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這太危險了,一旦核心運轉失控,隨時隨地都會發生爆炸,到時候誰也跑不掉的。”
薛佳念根本不在意這些,她走到操控檯面前掃視一眼後,不等馬商德教授那邊給進一步的指示,就直接徒手把操控臺給拆了。
馬奔來嚇了一跳,趕緊阻止:“薛小姐,馬教授說這東西里裝了自毀裝置,這麼拆很危險的。”
薛佳念卻道:“裝了自毀裝置而已,又不是立馬起爆裝置,你能想到跑,想着毀掉核心的人肯定也想到了,所以……還是得拆開來看看!來,幫我一把!”
馬奔來見薛佳念不害怕,乾脆也豁出去了,幾人合力,很快就把操作檯給拆了。
暴露出內部的系統結構後,薛佳念很快就從中找到了這機器內部的兩個重要組件,一是操作檯的邏輯運載核心,主要負責接收和反饋操控指令,另一個就是機器的數據記錄器,主要是監測和記錄能源供給核心的運行狀況。
這兩樣東西到手後,薛佳念直接讓手下的人過來接手。
她帶來的可不止有僱傭兵,還有兩個處置緊急狀況的好手——一個運行數控專家,一個數據分析大師。兩人立即投入工作,很快就接入了能源供給核心的數據庫。
不過,正當他們準備開始着手修復能源供給裝置的時候,忽然進入能源供給管控室的通道里傳來異響。
寂靜無聲的環境裡,這小小的一點異響可不得了。
守在入口附近的僱傭兵幾乎是立即擡起武器。
黑暗中,武器前置的燈光只找到了一張慘白的臉,然後那東西就跑掉了。
薛佳念和馬奔來都看到了那東西。
當時兩人就心底一顫。
馬奔來不等薛佳念開口就落下面罩道:“我去把它找出來。”
可薛佳念卻攔住他,說了四個字:“以靜制動。”
馬奔來有些猶豫,不過既然薛佳念都發話了,也只好端起武器守住了入口區域。
隊員們都緊張起來,因爲他們都知道前幾天在納木錯湖邊發現屍體的事情……那些死狀慘烈的屍體,他們是否也是遭遇了類似的情況才落得如此下場呢?
薛佳念捏緊拳頭,心裡也有些不安起來。
……
岸上,剛準備把蘇晚霞失蹤消息彙報給薛佳念和蘇然、蘇澈的蘇家另一位管事人就遠遠的看到蘇晚霞帶着個衣着襤褸的瘦弱老者走了過來。
管事人長出一口氣,放下心來,急忙迎上去問道:“少爺,您沒事吧?”
蘇晚霞擺擺手,問管事人道:“怎麼樣?佳念他們回來了嗎?”
管事人搖搖頭:“剛下去沒多會,這會應該還沒跟馬奔來他們會合呢。”
蘇晚霞點點頭,然後對管事的道:“去,給我找兩件潛水服來,我也要下去。”
管事人愣住了,趕緊阻止道:“少爺!這可使不得啊!老爺和薛小姐都特別叮囑過,一定不能讓您有閃失,剛纔您失蹤了一會,我們都快急瘋了,現在您又要下水,這……”
“別說那麼多了,我自己心裡有數,你去安排就行了,至於老爺和薛小姐那邊,我會去說明的。”蘇晚霞沒有真的拿出少爺的派頭強壓這個管事人。
這不是蘇晚霞性格和善,而是他很清楚這些蘇家管事的雖然口上尊他一聲“少爺”,但蘇晚霞畢竟離家十多載,在很多蘇家管事人眼裡,蘇晚霞的地位還不見得有他們這些老人物來得高,所以,蘇晚霞也就不和他們起衝突,直接用委婉的說辭表達意思。
管事人有些無奈,但也不要再說什麼,應了之後就去準備了。
“你確定要和我一起下去?”蘇晚霞問朗日木託。
心情變好後,容貌居然也有顯著變化的朗日木託笑着點頭:“既然是最後一站,那自然是躲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