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這一點林森很快就否定掉了。
韓文生那樣的存在，一開始給林森的感覺也是個十足的瘋子，可後來林森發現，韓文生的確有他可取之處，這個男人用自己的方式爲人類作出了貢獻，也在失敗後爲自己做的一切付出了代價。
那現在的韓空文呢。
這個女人真正要做的到底是什麼呢……
“我覺得她沒瘋……像她這麼聰明的人，敢於做出如此大手筆的人一定不會重蹈覆轍，或許我所看到的數序超級大腦真的可以做到爲人類營造完美的數序世界也不一定呢。”勒米帝亞還是很冷靜的。
這一點林森也很認同。
同時，林森也對韓空文所塑造的數序世界充滿了好奇，她爲人類開創的新紀元到底是怎麼樣的呢。
帶着這種好奇的時候，議庭開啓了它的第一輪投票。
但在投票前，那位組開始就很聒噪的司機籟言又一次很不禮貌的多了一句嘴。
“拜託各位都明白一點啊，不要搞出什麼幺蛾子來！趕緊把這事擺平咯，送她上路纔是正道！”
衆人對此反應各有不同，有的人看上去很贊同，有的則閉上眼顯得很不耐煩。
至於負責主持而並不直接參與投票的秦晴，他好像已經習慣這種無禮了。
“好了，第一輪投票結果已經出來了，當前經議庭統一約定的實名制投票結果是……”
答案之前，秦晴停頓了一下，不過從他臉上的表情來看，結果並不是預期中的全票一致。
“結果到底是什麼啊？趕緊說啊？我着急回去呢！”這話是武道館長承澤說的，這個黑胖子早就坐不住了。
秦晴看了他一眼，然後把結果公示在了所有人面前。
“結果是十一比一，十一票確認有罪，一票否決認爲無罪，認爲無罪的是議員t08，來自下層區域的小食坊老闆萱珉鈞。”秦晴把結果讀了出來，然後目光也落在了坐在長桌最遠端的那位中年人身上。
“這！這幾個意思啊！我說，你這大哥是不是有毛病啊！你是糊塗了還是怎麼了？這種人，啊！這種下三濫的玩意，幹了那麼多壞事，你居然投了無罪的票？”籟言又是第一個站了起來表達了自己的情緒。
萱珉鈞還沒說話呢，黑胖子承澤也跟着附和道：“我說兄弟，這可就真是你的不對了，我看你也是個斯文人，這字總歸是認識的吧？”
萱珉鈞怔了一下，然後微笑點頭：“上過幾年學，上過幾年學……”
“哦，你認得字啊？那你他媽的是幾個意思！老子都說了我老婆生了，孩子剛落地，我着急回去看孩子呢！咱們一起把這事給定了，然後該回去幹嘛就幹嘛去！你是看得懂字，聽不懂人話是不是啊？”黑胖子十足一個笑面虎，這邊溫和的說完前半段，後邊立馬拍桌子罵上了。
萱珉鈞依然微笑，不過他也沒有保持沉默。
“沒有什麼意思，就是代表選出我的那些自由聯政體的公民，來認真的參加一次議庭，並作出合理的投票而已。”
“你！”承澤氣笑了，說了一個你字後，就蹭的站起來，好像要衝過去打人一樣。
旁邊坐着的幾個人見狀立馬給他拉住了。
“哎哎哎！消消氣，這直播呢！不至於啊，不至於！”
這邊幾個人拉着架，那邊籟言又開始了。
“合理的投票？我說你這大哥怎麼好意思呢？你是沒看見那些滿大街殺人的機器人，還是你也想着做叛徒去跪舔機器人呢？啊？既然你說合理，那我現在就可以合理的懷疑你也是機器人的同黨！一樣是人類的敵人！”
對於這種關乎到生死的嚴重指控，萱珉鈞沒有用言語回答，他默默的拿出了一把常年帶在身邊的菜刀，然後站起來，屢起袖子，當着衆人的面，在手臂上切了一個實實在在的口子。
這一刀完美的避開了致命的地方，但也同時把血肉翻起，深可見骨。
整個過程中，萱珉鈞都極力忍耐着痛苦，當他做完這一切後，砰的一聲把刀拍在了桌子上，並用儘可能平靜的語氣說道：“現在，你還要繼續懷疑我嗎？”
“你！”籟言語塞了，其他幾個人看着場面，才幾句話的功夫，怎麼又是動手又是動刀的，還見了血了。
於是紛紛打圓場。
該拉架的繼續拉架，該拿急救包給老萱包紮傷口的包紮傷口。
等到議庭又一次平息下來了，秦晴才終於開口道：“現在，大家能心平氣和的闡述下自己的觀點了嗎？”
然而沒想到，還是那位籟言，她又一次站了起來。
“不能！”這話一出口，大家的臉面都有點掛不住了。
原本還有那麼幾個傾向於籟言的直率的人，也開始有點厭惡她了。
可接下來籟言的話卻讓衆人又都陷入了沉思。
“憑什麼他一個人就能否決我們十一個人的決定？啊？那我女兒怎麼辦？我丈夫怎麼辦？他們的死你們負責？你們家裡是不是都還完好無損呢？難道你們的親戚朋友沒有一個在屠殺中被波及的？才過了幾天啊！啊？你們就都忘了？它們是怎麼殘殺我們的同胞，我們的親人的，你麼都忘了？！！啊！！！！！！”籟言幾乎是用吼的來發泄她心底的痛苦的，她說着猛地探出身，一把搶過了那桌子上的刀。
“比狠是吧！證明自己現在還是個人就可以爲包庇敵人了是吧？那我現在就先殺了你這個叛徒！”籟言這麼說的時候，慢慢的離開了座位，當她走到萱珉鈞面前的時候，毫不猶豫的擡起了刀，然後直直的向着萱珉鈞砍了下去。
這突然的一幕發生的太快，所有人都驚呆了。
就連秦晴也沒有預料到籟言會選擇在這種時候作出如此瘋狂的舉動，因爲在他看來，這個女人也許表面上會很聒噪，但就算她內心底有着莫大的悲傷，也不可能對一個陌生人痛下殺手。
可現在她的刀舉了起來，而且面目猙獰。
但……
最終，她的刀停了下來。
因爲一張照片而停了下來……
“你認得她嗎？”
關鍵的細節到來，旁觀者林森急忙將畫面暫停然後走過去。
他看向那照片，卻發現並不清楚照片中的人是誰……也不知道爲何這個因爲失去至親而近乎瘋狂的女人看到照片後就冷靜了下來，甚至她忍不住捂住了嘴，倉皇無措的丟下刀，跪倒下來，開始捂住的嚎哭。
“她是誰啊？”霧歡看着那照片，照片中的女孩穿着水藍色的長裙，她帶着大大的遮陽帽，俏皮的站在海浪前，笑的無比恬靜而純然。
林森搖搖頭，關於這女孩他的數據庫中空空如也，艾米也不曾和他提起過這個女孩。
但看起來，她的身份，或者說她做過的事情對在場，以及場外的所有人都很有感觸良多。
因爲，就連秦晴也輕輕的嘆息了一聲。
“老哥，收起來吧，咱們雖然都欠她的，可這也不代表所有機器人都是好人啊？”坐在萱珉鈞身旁的t09號議員艾瑞斯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t06號議員上官洋子起身將籟言扶起，整個議庭陷入了長久的沉思。
除了偶爾還能聽見籟言的抽泣以外，其他人都面色凝重的坐在各自的位子上。
包括之前最坐立不寧的黑胖子承澤也安靜下來，他正在悄悄的與家人進行視訊通話，另一邊的妻子對他說。
“老承啊，大家選你是因爲你在關鍵時候保護了大家，大家信任你啊！所以你還是好好的，認真的再把定罪狀看看吧，啊？我和孩子都很好，我們在家等你。”
承澤默默的應了，他擦亮了眼睛，重新開始審視關於韓空文的罪狀。
秦晴見衆人總算是把一開始的情緒梳理乾淨了，這才正式的開始重啓本次議庭。
首先他問道：“萱珉鈞先生，我個人尊重您的選擇，但我也很想知道，您爲什麼作出了與大家截然相反的決定，對像韓空文這樣的革命派核心人物作出了無罪的認定呢？”
秦晴的話問出了所有人的心聲，包括後來的旁觀者林森，他就站在萱珉鈞面前，看着這個右手仍在因爲劇痛而顫抖的男人。
只見他在環視衆人一週後，輕輕的笑了，他再一次拿出了那張照片，然後問道：“還是之前那個問題，在座的諸位，有誰認得這個女孩嗎？”
所有的目光都落在照片上，有清晰，但更多的茫然和感嘆。
上官洋子道：“對不起大叔，我看，這裡好像所有人都知道她，卻沒有人真的認識她瞭解她。”
衆人聞言紛紛點頭，這就是事實，每個人似乎都知道這個女孩，可在她出現之前，沒人知道她的存在，更不用提了解她了。
萱珉鈞笑了，他點點頭，然後收起了照片，同時嘆了一聲道：“可我的女兒認識她，她的名字，叫雨兒。”
“雨兒？”衆人唸叨着這個聽上去很普通，甚至十分柔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