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妮終於來到了山頂,可在這山頂曼妮並沒有找到她期待的真相,因爲山頂光禿禿的,這讓曼妮不由得產生了“這一路走來都不過是個笑話”的惱怒感。
起碼你放座廟在這裡也行啊。
可曼妮在山頂繞了一大圈回到之前的來路也沒有找到任何東西,這完全就是一塊空地,而且相當的平整。
平整……或許就是曼妮唯一的發現了。
一路的疲憊到這裡集中爆發,曼妮躺下來,面朝天空,臉上似笑非笑,腦子裡渾渾噩噩的,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也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要往哪走。
但始終有一個問題在提醒她,告訴她這不是終點。
那就是……“如果這裡真的什麼都沒有,那麼……那對父子去哪了?”
難道他們在這裡搭乘某種飛行器離開了?
這麼一想還真有可能……但這答案對我來說豈不是太諷刺了……我又沒有翅膀……也沒有方向……我該往哪去呢?
想了又想也沒有確定的答案後,倦意襲來,曼妮居然就這麼睡着了。
毫無警惕,像是已經放棄了。
……
黑色的沙灘和白色的浪花形成鮮明的對比。
印象中那種夏日的風情全都不在了,剩下的只有肅穆在這深藍天空下的冰冷。
然而,沙灘上卻有一個人,只穿着純白色的裙子,拎着鞋,光着腳,迎着海風悠閒自在的向前走着。
曼妮跟着那腳印想要追過去,可是女孩的背影卻越來越遠,直到消失時曼妮才驚恐的發現自己一直在原地,從來就沒有移動過。
她就像這海灘邊的黑色岩石,在漫長的歲月裡見證了無數的過客,也忍受着與時光相伴的孤獨。
然而這種文藝的感慨並不會出現在曼妮的腦海,因爲她是工程師,是數學天才,天生對數字對世界的秩序有着敏銳的嗅覺。
所以,在發現自己原地未動的時候,曼妮想到的並不是自己被禁錮在了原地,而是……相對於這個世界,她是絕對靜止的。
絕對靜止在通常的認知中好像是有違科學的,相對靜止纔是比較規範的說法。
但這些年,在深入細化研究的道路上越走越窄的曼妮迫切的想要把自己從這種侷限,這種壓力中解脫出來。
所以,她也開始試着拿起楊迪的書,試着找尋開闊視野和思路的辦法。
而最簡單的,就是提出與現有認知截然相反,或更通俗點,就是說一些“違背科學”的東西。
“違背科學”並非迷信,而是大膽的提出一個天馬行空的想法,或者一個我們雖然做不到,但在理論世界中,在滿足所有條件下可能產生的概念。
“絕對靜止”就是其中之一。
但在“絕對靜止”的概念被提出時,很多人卻認爲這並沒有跳脫現有的科學認知範疇,因爲如果將它通俗的理解,就好比人站在河邊,河水奔流而去,而人是“絕對靜止”的嗎?
不,我們也在運動,只是在這個時間,在這個地點,在這條河邊,從我們的角度去看,去感受時,我們沒有動,而河流在運動。
每次想到這,曼妮發現自己又掉進了一個死衚衕。
眼前也就自然的出現了一隻山羊。
它就站在曼妮不遠處,側面對着曼妮,低頭在黑色的沙灘裡尋找着吃的東西。
曼妮靜靜的看着它,發現它是黑色的,可她卻不能說自己面前站着的就是一隻黑色的山羊,並以此推斷這附近的山羊都是黑色的,因爲那不嚴謹,那樣不科學。
應該說,在這個沙灘上,在自己面前的這隻山羊,從這個角度看過去是黑色的。
這種想法一出現,曼妮並沒有爲自己歡呼,反而皺起眉,想得很悲哀……因爲就是這種嚴謹的態度讓她在曲變引擎的研發上步履維艱直至無路可走……
現在她想回頭,她想把所有這一切研究都燒燬,卻如同站在這山頂一樣,以爲可以找到真相,得到的卻是一個“笑話”。
似乎是發現了身旁有人,山羊擡起頭看向了曼妮。
然後曼妮發現,這隻山羊的頭整個都是黑色的。可是……當它真的轉動身體面對着曼妮時,曼妮卻驚恐的發現,它的另一邊身體是完全機械化的,而且是裸露的。
齒輪等等一些富有蒸汽朋克風格的機械身軀運轉良好。
與曼妮對視一陣後,山羊忽然扭頭就跑,飛濺的砂礫發出沙沙聲。
曼妮皺起眉,看着它離去時的驚慌,不由得聯想到自己背後可能存在什麼。
於是她猛地回過頭……
跟着……
就醒了過來。
……
第四十二天
清晨,持續了近半個月的濃霧終於開始散去,初時的速度很慢,不過到了中午,曼妮就能看清山下的來路了。
從這裡她才發現自己這一個多月並沒有走出去多遠。
因爲她依然能在太陽升起的地方看到小鎮的輪廓,不清晰,但還在。
大致估算了一下,自己居然才走出了幾十公里而已。
但實際感覺上,曼妮應該已經抵達好幾百公里以外的地方了……
這種偏差感讓曼妮心裡稍稍有些不適。
不過好在壓抑的霧氣總算是散去了,曼妮可以通過眼睛來確定接下來要去哪裡了。
環繞山頂前進,在山的南面有一條河,從山頂看,那條河細的就像一條銀色的絲帶,不過曼妮確定如果真的去到河岸邊,應該可以見到一副壯闊的奔騰景象。
再往前走,看向山的西面,那裡山連着山,也沒有了之前的那種平坦的路,亂石嶙峋間只有少許的綠色證明它們還存在着活力。
曼妮看到這片山的時候心裡是牴觸的,但感覺自己應該還是會繼續往西走。
但在那之前她還要看看山的北面。
來到山頂北側,極目遠眺望見的是一片密密麻麻的交織的河流,它們比山南的那條河要細的很多,但數量很大,就像是毛細血管一樣。
看樣子,就是它們的彙集造就了那條奔涌的大河。
看完了,該做決定了。
曼妮在山頂中心坐下,仿若一個隱士般,正在採納天地的元息。
而事實上,曼妮的確曾向玄奧大宗的白澤請教過玄奧之法,只是始終不得要領,領悟不到玄奧的真實魅力。
但即便如此,通過白澤的傳授的心法,曼妮也可以很快讓自己平靜下來,而後雖不能如白澤他們一樣借法天然,卻可以感受到指尖流淌而過的那條天地的脈絡。
很輕微,就像微風吹過。
曼妮閉着眼,許久後再睜開時,她已經確定了自己去去往的方向。
不是沿着大河前行,根不是拜訪那片溼地,也絕不會再回頭。
她要繼續往西走,翻過山,去到山的那一邊,去看霧氣騰起的地方到底隱藏着什麼。
……
第四十九天
曼妮回過頭時,發現自己已經瞧不見來時的那座山了,可她分明記得它的高度,它的荒蕪,可在這裡,它就像是自己憑空捏造的假象一樣,在大腦逐漸清醒後,消失的無影無蹤。
現在唯一真實的就只有腳下的路了吧。
這一天午後,曼妮如往日一樣找了一處乾淨的地方休息。
可剛坐下,耳邊就隱約聽聞笛聲。
一開始曼妮愣住了,這麼久以來,除了自己的呼吸聲和偶爾的自言自語之外,她幾乎聽不到任何聲音。
這突然出現的笛聲對她來說居然還有點陌生。
不過曼妮還是很快反應過來,她猛地站起來,似乎想要抓住那笛聲的來處。
可當她真的開始注意那笛聲時,它又消失了。
而且許久都不再出現。
於是曼妮開始懷疑自己是否已經瘋了……不過產生這個想法的同時她就否定了,因爲瘋子是不會意識到自己瘋了的。
除非……她已經處在了一種精神分裂的極端狀態裡。
重新坐下,曼妮對自己說:“你別瞎想了,一定是幻聽!”
“幻聽?怎麼可能是幻聽!你難道沒聽見!”
“我聽見啦,可是那又怎樣?它消失了呀!”
“哼,隨你怎麼說,它一定還會出現的,我早就說過,它跟着我們一起離開了鎮子,現在它一定是想要告訴我們什麼!”
“你瘋了……”
“我沒有!”
“你就是瘋了!別不承認了!如果你沒瘋,幹嘛要和自己對話!”
“我?!我……”曼妮被自己反駁的啞口無言,類似的自言自語最近出現的越來越頻繁了。
壓抑的無聲世界裡,想要保持清醒真的不是那麼容易。
痛苦的閉上眼,曼妮顫聲道:“如果你真的存在……爲什麼我感受不到……”
話音剛落,笛聲再一次傳來。
這一次,悠長,清晰,甚至曼妮站起身,它也沒有停下。
只是那笛聲沒有音律,像是小孩子初學時的樣子,只能發出聲音罷了。
但那也足夠了,曼妮急忙分辨聲音的來處,然後慌慌張張的從那巨石上爬下來,跟着循着聲音快步向它奔去,生怕它會突然消失。
笛聲存在了一陣後,又再次消失。
曼妮有些驚慌的停下來,側耳去聽,不多會,笛聲果然又一次傳來,但這一次它偏離了最初的方向。
曼妮一愣:‘它在移動?!’
正想着,笛聲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