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通報之後,崇武所的守備官丁鴻接見了白曉文兩人。
在丁鴻的身邊,還有一個青袍長衫的中年文士,正在翻閱崇武所的兵員名冊。
白曉文在自我介紹的時候,述說他們兩人是道門弟子,在外修行遊歷,見到倭寇橫行,特來相助朝廷。
在編造這段謊話之前,白曉文就已經從讀書人謝升那裡瞭解過,嘉靖位面世界的明朝,對道士還是很看重的。
在明朝開國時期,明太祖朱元璋就召見過正一道的祖師張正常,封其爲“正一嗣教真人”,賜銀印,等同於二品大員的官階,其後歷經數代皇帝,龍虎山都是道門正宗。
而當今的嘉靖皇帝,更是篤信道教,授予許多道士“少保”、“禮部尚書”等官銜,甚至參與朝政。
果然,聽到白曉文兩人是道門弟子,崇武守備丁鴻原本不在意的神色變得有幾分鄭重,點頭說道:“兩位是道門高徒,不知可否讓我看看龍虎山嗣教真人簽發的度牒?”
白曉文搖頭說道:“我二人師承玄宗,一向隱世修行,並非歸屬龍虎山一脈,所以未曾有度牒。”
崇武守備丁鴻原本稍有重視的神色又鬆垮了下來,淡然說道:“既然沒有度牒,兩位何以自證身份?萬一你們是倭寇派來的奸細,豈不危險?請恕本官不能接待了。”
白曉文搖頭說道:“丁大人,度牒沒有,但是這清白身份,我師兄妹還是能自證清楚的。”
他隨後取出了那塊“陳獨眼的信物”,展示給丁鴻道:“這是我二人斬殺倭寇首腦陳獨眼的證據,還請丁大人驗看。”
這話一出,文案後面的那名中年文士,卻是擡起了頭,驚咦一聲說道:“陳獨眼?哪個陳獨眼?莫非是悍匪葉麻子麾下的陳豹?”
白曉文說:“此人的本名我並不知曉,不過他是倭寇首領葉麻子的麾下大將,這一點是沒有錯的。”
中年文士站起來欣然說道:“陳豹兇悍異常,數日之前劫掠了泉州府,打破了泉州府城,多少縉紳百姓深受其害。兩位若當真殺了陳豹,我必當將此番功勞上報總督大人。”
一旁的守備官丁鴻趕緊向白曉文兩人介紹:“這位是王師爺,總督大人帳下幕客。”
中年文士點頭笑道:“在下王銓。”
白曉文放下心來,把信物交給王銓。也不知道王銓用什麼辦法,鑑別了一番之後,大喜道:“這正是倭寇陳獨眼的信物令牌,兩位的功勞真實可信,沒有半分虛假。有二位加入,東南倭亂指日可平。”
提示信息:
“你得到了兵部左侍郎兼都察院左僉都御史、直浙總督胡宗憲的幕客王銓的認可。”
“你加入了抗倭明軍陣營。”
“你在抗倭明軍陣營中的聲望大幅提升,目前聲望等級爲:友善。”
“你在倭寇吳平陣營中的聲望降低,目前聲望等級爲:冷淡。”
“你在倭寇張璉陣營中的聲望降低,目前聲望等級爲:冷淡。”
“你在倭寇松浦隆信陣營中的聲望降低,目前聲望等級爲:冷淡。”
……
一大串的提示信息,居然有幾十條之多,每一條都代表一股倭寇勢力。這就是加入抗倭明軍陣營的影響。
當然,這些“冷淡”的倭寇勢力,是不包括“葉麻子”、“徐海”兩個陣營的。因爲殺死陳獨眼以及強行開船跑路的原因,白曉文兩人在倭寇葉麻子陣營的聲望已經是仇恨,而倭寇徐海陣營的聲望則是敵對。
值得一提的是,這些倭寇勢力的首腦名字,大部分是華夏姓氏,真正的日本人名只有松浦隆信、辛九郎、四助等寥寥幾個。
在加入抗倭明軍陣營之後,白曉文順勢問道:“敢問師爺,我們什麼時候能見到總督大人?”
王銓顯然是把白曉文兩人當成了有一定特長的奇人異士,正所謂學成文武藝,賣與帝王家,在隱世道門中學到了本事,想謀個出身也屬正常。
王銓點頭笑道:“不急,總督大人就在泉州府城安民。這次我奉總督大人之命,來查閱泉州府的一衛三所,這崇武所剛剛是第二個。等我查閱完畢,就帶上你們回泉州府城,面見總督大人,陳說功勳。”
白曉文哪裡有這麼多時間等王銓查閱兵員名冊,大明官府的行政效率低下,等王銓查完,時間恐怕是要過好幾天了。
白曉文也不好撇開王銓獨自去泉州府。要面見位高權重的直浙總督,他和李淑儀兩個白身肯定是不行的,要有王銓這個引見人。另外,王銓也是想引見兩人的,這可以提高在總督胡宗憲心中的地位。
“師爺,聽聞總督大人在泉州府安民,不知是否順利?”白曉文問道。
王銓搖頭:“怎會順利?泉州府被倭寇攻破,縉紳大戶幾乎家家戴孝,積攢多年的金銀財貨也都被搜掠一空……這些縉紳你不知道,結交了不少能在朝中說上話的京官大員,總督大人也要賠上幾分小心吶。”
白曉文明白,胡宗憲這個直浙總督,抗倭明軍總兵官,雖然權重,但責任也大,這次泉州府被破,他肯定要吃彈劾奏本的。
“王師爺放心,我可以爲總督大人分憂……”白曉文笑道,“請看這是何物。”
白曉文一件件地取出物品,有古玩字畫,也有金銀玉器,都是從陳獨眼搶掠的貨艙裡拿出的珍奇。
“這……趙千里的《後赤壁圖》?黃龍元年的銅鼎?《韓昌黎集》?……”
王銓瞪大了眼睛。
一旁的守備官丁鴻微微一愣,道:“白小真人是道門高徒,怎會有如此多的珍奇寶貨?”
王銓平復了一下心情,說道:“白小真人,這些東西,應該是從陳獨眼的船艙之中搶救出來的吧?”
看到白曉文上演了一番“袖裡乾坤”(從儲藏空間裡拿出物品)的本事,丁鴻和王銓對他的態度都尊敬了許多,言談之間開始以“真人”相稱。只不過白曉文看上去太年輕,跟印象中鬚髮蒼蒼的道人有很大出入,所以在前面又加了個“小”字。
白曉文笑道:“王師爺火眼金睛,倒是省去了我的一番解釋。”
王銓說道:“我怎能看不出來?泉州府的各個大族給總督大人列出的失單,其中就有這幅趙千里的《後赤壁圖》……”
白曉文點頭說道:“王師爺,我在斬殺陳獨眼之後,連他的座船也一併奪了,船艙裡的寶物還沒來得及銷贓。我想,若是把這些財貨寶物交給總督大人,他安民的時候應該會順利一些吧。”
一旁的丁鴻點頭:“那是當然。”
“那就請王師爺儘快帶我二人去泉州府,拜見總督大人吧。”白曉文說道。
王師爺皺眉說道:“話是這麼說,只不過我還有職責在身……”
白曉文把那本《韓昌黎集》連同一件玉器筆洗,塞給了王銓,然後又把兩件金器推給崇武守備丁鴻,笑道:“王師爺,些許禮物,還請笑納。”
王師爺微微吃驚,隨後臉色微紅,強自說道:“你把我當什麼人了?這些……”
“我雖然從倭寇陳獨眼手中搶回了一批寶物,但還是有不少財物遺失了,其中就包括這本《韓昌黎集》和這件宋代筆洗,還有這些金器……”白曉文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我已經盡力了,無奈人力有時而窮。”
丁鴻會意地笑道:“是啊,白小真人能搶救出一批寶物已經是難能可貴,至於那些遺失的財物,只能算失主自己倒黴了啊。”
“王師爺,你覺得呢?”白曉文看到王銓臉上露出了猶豫神色,追問了一句。
王銓咳嗽了一聲,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說的……也對。被倭寇搶去的寶物,能追回一部分已經是僥倖,想來那些大戶縉紳也無法要求更多。”
“師爺明鑑。”白曉文笑了笑。
王銓:“那個……白小真人,這幅《後赤壁圖》應該也在遺失之列吧?”
白曉文倒是微微一怔,隨後哈哈一笑,把那幅趙伯駒的名畫塞給了王銓:“正是如此。”
李淑儀默默撇了撇嘴,大明官場貪賄成風,就連一個小小的師爺,也是逮到機會就貪。
正所謂拿錢好辦事,王銓立刻決定,中止巡查一衛三所的任務,帶着白曉文和李淑儀,乘馬車前往泉州府城。
……
當晚,白曉文就見到了胡宗憲。
有王銓的引見加上解說,胡宗憲對白曉文和李淑儀兩人的身份深信不疑,言語之間頗爲優待。他作爲堂堂總督,封疆大吏,這麼做絕對稱得上是禮賢下士了。
這也是因爲,白曉文斬殺陳獨眼,並帶回一船財貨,着實化解了胡宗憲此時面臨的一個難關。
這一船財貨,白曉文不在管後續的去向,直接交給胡宗憲完事,胡宗憲要留下財物還是要分還給縉紳,是他自己的事情。
這也是胡宗憲最喜歡的做法,他能在嚴嵩父子當道的背景下,做到直浙總督的位子,個人品德當然不能和海瑞這樣的清官相提並論。就好比這船財貨,胡宗憲肯定是要截留大部分的……
但是,白曉文還是認爲,胡宗憲這樣的官,比海瑞要更好……原因無他,胡宗憲有本事,在歷史上能平息倭亂。而海瑞……除了清廉二字和罵皇帝的奏摺之外,實在沒留下什麼顯眼的政績。
當然,“沒留下顯眼的政績”是相對於胡宗憲平倭的功績而言的,並不是說海瑞完全是個庸官。
不管怎麼說,白曉文獻上了一船的財貨和陳獨眼的信物之後,胡宗憲自然是“大喜”的,白曉文當場就得到了靈界規則的進一步提示信息,他不僅得到了1000功勳點的獎勵,與胡宗憲的關係也達到了熟人級。
既然已經混了個臉熟,白曉文就順勢詢問胡宗憲接下來的剿匪部署:
“胡大人,這次我們師兄妹兩人殺死陳獨眼,就是看到倭寇暴行,激於義憤。我想請問,對這些倭寇,總督大人打算何時出兵,把他們盡數誅滅?我二人願爲前驅!”
胡宗憲搖手一笑。他身邊的王銓連忙解釋:“白小真人有所不知,倭寇來去如風,而且居無定所,很難對付。想要一戰功成,是不可能的,須徐徐圖之。”
白曉文賄賂了一船的財貨,當然不是爲了聽這些推託之言,對胡宗憲道:“既如此,就請督公撥一哨能戰的水兵與我,我願出海征討倭寇!”
胡宗憲搖頭笑道:“白小真人,這是不可能的。你又沒有武職在身,朝廷兵馬豈能交由一介白身統管?傳出去本督必遭彈劾。”
頓了頓,胡宗憲又說道:“如果白小真人願意的話,可以編入我軍中,以你的功勞,莫說一哨兵馬,便是把總也做得。”
明代一哨兵馬包含三隊,也就是九個“什”,共九十人。五哨爲一“總”,共計四百五十人。要是白曉文能掌握四百五十個能戰的水兵,就敢和倭寇船隊正面硬剛了。
之前面對倭寇徐海麾下,那個瘦長海盜首領徐洪的追殺,爲什麼白曉文不敢迎擊,只能射斷對方的船帆纜繩逃走?原因就在於打不過。
如果面對的只是一個首領徐洪,那當然沒問題。可在圍毆徐洪的時候,他麾下船隊,那幾百號海盜可不會閒着看戲,其中的精英海盜怎麼也超過百人,白曉文和李淑儀就算再高一兩級,也不可能鬥得過。
以往白曉文擊殺首領,都是經過提前的部署安排,或是先剪除對方羽翼,或是趁對方來不及集合直搗黃龍,再就是自己也徵召一票人馬,兵對兵將對將,讓麾下人馬拖住對面,營造出他和李淑儀單挑對方首領的局面。要在一羣精英的圍觀之下強殺高級首領?不現實。
不過,白曉文是不能真正投軍的,他信口扯了一個理由拒絕:“師門訓誡,修道之人不可爲官。”
白曉文要是投軍的話,勢必要受到胡宗憲的管制,很難再自由行動撈取好處了。胡宗憲要是一聲令下,讓白曉文去守某個城池半個月……一直沒有倭寇進犯的話,白曉文哪裡還能弄到戰鬥機會?貿然出戰就是擅離職守,輕則貶斥重則砍頭,白曉文心裡門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