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4章 凌渡虛

陰妃明王,是場中聲望最高的超級高手,他們下了判斷,不管是正道邪道,羣雄都沒有任何懷疑。

一時間,不少圍觀的正道武者的想法有所轉變:“原來真的是左雲軒殺了自家師弟,由此推斷,無量劍宗確實是斷水山莊滅門慘案的元兇。這樣說來,白文爲了報仇加入血神宮,倒是情有可原。”

當然,也有不少正道武者,對白曉文仍是心中懷恨,比如門中多人死在白曉文手底下的九華宗,仍是認爲白曉文出手太過狠毒,九華宗和他無冤無仇,卻有數十人被白曉文殺掉。

但不管怎樣,白曉文在劍歌位面武林中的形象扭轉了不少。

相應的,無量劍宗的聲譽一落千丈,再加上左雲軒戰死、無量四老殞命,門派中高手凋零,恐怕很難再立足於正道七宗行列了。

在場羣雄,其實最關心的不是白曉文的清白,而是明王與陰妃的這段恩怨,究竟該怎麼了結。

原本約鬥五場,現在前四場已經決出了勝負。血神宮三勝一平,提前贏得賭約。

陰妃看着明王,徐徐說道:“王書瀚,到了你踐行賭約的時候了。”

這話一出,頓時場中氣氛一滯。少年王胤的臉色蒼白,而一向沉靜大氣的湯谷主母湯慕瑤,也失去了往日的鎮定。

明王長長地吐了口氣,越過中間的賭鬥場地,走到了血神宮衆人面前。確切的說,他是走到了妻子湯慕瑤的面前。

負責看守湯慕瑤的浣花谷主康沁,一陣緊張,試圖阻擋明王。

“讓他過去。”陰妃淡淡說道。

康沁依言退開。

明王來到湯慕瑤的面前,輕輕摸了摸她的臉。湯慕瑤的臉色微微發白,眼圈卻是慢慢紅了。

“慕瑤,對不起……與你成親多年,我有很多地方對不起你。”明王悠悠說道。

湯慕瑤微微帶着一絲顫抖:“沒事的,夫君。你從沒有對不起我,嫁給你之後,我很幸福。”

明王搖頭,對着周圍的武林羣豪,高聲說道:“我王書瀚願賭服輸。從今以後,湯慕瑤不再是我的妻子,可以另擇良配……”

湯慕瑤癱坐在地上,感覺似乎天塌了一般。

王書瀚的話音還在繼續,他似乎想得很清楚,語氣變得平靜起來:

“我這一生,實在是失敗透頂。少年喪父,卻沒能完成父親的心願,讀書做學問,而是做了一介武夫,而繼母更是死於我手,是爲不孝;秦無咎手下留情,我卻乘機將其重傷致死,是爲不仁;思秦與我少時情投意合,用情極深,我卻因爲心魔,辜負於她,致使她成爲人人懼怕的邪道魔女,是爲無情;慕瑤待我極好,彼此約定白首偕老,但我卻不得不棄她而去,是爲無義。”

“像我這種不仁不孝,無情無義之徒,又有何面目,苟活在天地之間?”

明王越說聲音越是悲愴,埋藏在心底多年的情緒如火山噴薄。在說到最後一句時,他忍不住仰天長嘯。

滾滾聲浪擴散,響遏行雲,這聲勢比左雲軒的鎮魂嘯音不知強了幾倍,羣雄都不由自主地捂住了耳朵。

明王長嘯之後,右手高高舉起,一抹熾烈的火光閃爍,顯然是運轉了勁力,對準自己的腦門拍落。

“不!”

幾個不同的聲音,分別從湯慕瑤、王胤,以及陰妃口中發出。這三人中,唯一有能力阻止明王自殺的人就是陰妃,但她剛剛聽到明王將一切歸罪於自己的宣言,其中“思秦與我少時情投意合……指使她成爲人人懼怕的邪道魔女”這一句時,情緒觸動,眼眸溼潤,一時間竟是沒有反應過來。

啵的一聲輕響,氣浪轟鳴,一股熱浪洶涌擴散。

明王原本站立的場中,塵泥飛揚,漸漸落定之後,衆人才看清場中情勢,除了明王之外,竟是多了一人。

這人是個頭髮銀白的老道人,一身洗的發白的破舊道袍,身材枯瘦,滿面皺紋,但卻是精神矍鑠,一時間猜不透他有多大年紀。

此時,老道人一隻枯瘦的手掌抓住了明王拍向自己腦門的手,竟是硬生生將這位超級高手的自殺阻止住了。他微微一笑,滿臉的皺紋幾乎都笑開了:“年輕人何必去尋死覓活呢,老道活了一百多歲,大限將至,還想管賊老天再借五百年呢。”

明王在初始的驚愕過後,立刻反應過來:“乾坤真人?”

當今武林,能擋住明王自殺的老道士,除了同列四絕的“乾坤真人”凌渡虛,再無旁人了。

白曉文心中暗暗駭異,他百分之百確定,老道人原本所在的位置,距離明王絕對超過了百米。明王自殺心意已決,動作何等迅速?這老道士居然瞬間趕到並阻止,就像是在咫尺之遙一樣,武功實在是通天徹地,有神鬼莫測之能。

老道人笑着點點頭:“然也。”

明王拱手說道:“久仰前輩大名,今日一見,幸何如之。”

乾坤真人擺手道:“虛名而已,再說你小子年不過四十,就已經有了這麼一身驚世駭俗的武功,老道都不是你的對手,何來久仰之說。”

明王嘆息搖頭:“武功再高又有何用,終敵不過天意如刀。道長又何必阻止我?你阻我一次兩次,卻不能阻我一心求死。”

乾坤真人嘿然笑道:“活着最難,死還不容易?不過你想過沒有,你死之後,他們會怎樣?”他枯瘦的手指,一一指向了王胤、湯慕瑤、陰妃……以及湯谷羣雄。

明王默然,乾坤真人拍手笑道:“讓我來告訴你吧,你這麼自殺,會讓湯谷與血神宮結下一段新的仇恨。你那兒子,也會像你小時候那樣,不惜代價尋訪名師,只爲找陰妃小姑娘報仇雪恨。王書瀚,你這一生因爲父輩恩怨已經破碎不堪,何忍爲了一己之私,讓兒子落得一般下場?”

陰妃此時已經恢復了平靜,淡漠說道:“他若是死了,我立刻自殺,隨他而去。”

乾坤真人笑道:“妙極妙極,你再自殺,你那乖徒弟豈能善罷甘休?怕是會把賬都算到湯谷頭上,到時候兩方勢力搏殺,血流成河,不知會有多少孩子,淪落到你們年幼時那樣悽慘落魄。”

王書瀚意圖自殺,只是一時想法偏激。被乾坤真人開解之後,他後背猛然沁出一身冷汗:“的確,若我以自殺來逃避,胤兒乃至千千萬萬個孩子,恐怕都會和我小時候一樣,家破人亡。若是如此,我可就罪孽深重了。”

想到這裡,明王再不猶豫,躬身向着乾坤真人深深一禮:“王某此時心亂如麻,該如何去做,請前輩示下。”

乾坤真人大笑:“你這小子武功雖高,性子卻優柔寡斷,該怎麼做,還要我去教麼?好吧,老道士就給你指一條明路,乾脆出家,跟我一起做道士好了。”

“這怎麼行?”陰妃當即反對,“你這老道士出的什麼餿主意!”

如果不是乾坤真人剛剛阻止了明王自殺,有這份人情在,以陰妃的脾氣,說不定會直接動手了。

不過,明王卻是皺眉思索,老道士看似玩笑之言,對他來說,卻是一個不錯的逃避之法。出家做道士,不就是避世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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