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節 往事如夢

楊棄仇神情似有些恍惚,將眼眸投向了不遠的黑暗裡,聲音像是變得飄渺起來:“趙兄弟,你可知道我爲何名叫棄仇嗎?”楊棄仇聲音開始變得淡漠,說起自己時卻像在說一個陌生人故事。

趙炎愕然道:“難道這個名字還有個掌故?”楊大哥究竟想要說些什麼?趙炎心中隱隱感到楊棄仇好像要跟他說一件跟他的心魔有很大關係的事。

楊棄仇的臉上露出平和的微笑,淡淡的道:“我本名楊靖!乃是關中有名大族楊氏的後代,其實我的經歷其實和薜女俠差不多,但是,殺我全家的人並非胡虜,而是漢**官!而且是皇帝指使下的謀殺!我全家一百零三口人一夜之間被人滅族!”

楊棄仇淡淡的話語裡像似帶着無窮的悲憤,這種壓抑的氣息讓聽他說話的衆人心下一沉!

楊大哥的過去也是不堪回首?沒想到這樣一個熱血正義的劍客也會有悲慘的過去?衆人的神情變得嚴肅起來,一時間忘記了自己身處在黑暗的古墓!

見衆人神情凜然,楊棄仇搖了搖頭嘆息了一下接着又道:“我全家被殺,我當時躲在糞坑中逃過一劫,後來九死一生孤身逃入大漠,幸而被人撫養長大,我有幸遇見了一位武功高強的武士,他就是我的恩師!我恩師見我是個習武天才便欣喜不已,二十多年來,恩師授我武藝,供我衣食,教我文字,將我養大,可謂恩比天高,情比海深,我視他如父,他愛我若子,但他卻是個胡人!”楊棄仇的話語裡有着說不出的苦澀,而且隱隱帶着不祥的氣息。

他的話讓衆人又是一驚!趙炎完全能體會他的苦澀,誰想一個有着強烈民族大義的人幼時竟是被胡人養育成人?這樣一個胸懷百姓的熱血男兒卻受盡了敵人的恩惠,這種複雜的滋味實在難言……

楊棄仇自嘲一笑,眼中露出悲哀的神色道:“我恩師養我二十多年,但他本人卻是一位胡人戰士!他也是師從漢人劍客,所以投桃報禮救了我,他費盡心血的教導我,二十多年來,我無一日不隨身跟隨在他左右,師徒之間情深若海!後來,他上了戰場,我也跟隨其後,原本,我心中本無漢胡之分,但後來異族入侵竟是如同禽獸一般,曾在一夜之間將我幾十萬漢人子民當作豬狗一般屠殺!

當時鮮血滿地,無數漢人子民在痛苦的奔走呼號!可是那些胡人卻毫不心軟的將他們一一屠殺!人頭積如山,鮮血積成河!無數漢人女子如牲畜一般被侮辱,被宰殺!被烹煮!胡人還美名其曰:兩腳羊!!!

我那時才猛然從家族仇恨中醒了過來!就像做了一場大夢!我忽然驚醒:我是漢人!我和那些被殺的人來自同一個種族!我竟然眼睜睜的看着同胞被屠殺,被侮辱卻什麼都沒做!我算什麼?我還是人嗎???我還是不是漢人???

我問了自己無數遍,都得到一個回答:我是人,而且是堂堂正正的華夏子民!!!

所以,我在漢唐古關前拔劍立誓:衛我華夏、護我百姓!家仇何足惜?國恨即大事!全家百口和全族百萬子民哪個重要???!!!

我由此立志要衛我河山,驅逐靼虜!

不過,面對恩師的重恩,我決定終身不向恩師出手,不與他爲敵,但是,我堂堂華夏子民,豈能容異族如牲畜一般隨意屠殺?當我楊棄仇如土木偶人耶?

時逢有唐軍前來抵禦胡人,但我當日親眼得見,其中爲首的領軍將軍卻正是我當年滅家仇人!當時我幾乎要拔劍殺之而後快!”楊棄仇語氣沉重,想起過去讓他心如刀割!兩滴清淚止不住的從他眼眶劃落!他忍不住的全身開始劇烈顫抖着,像是承受不住那種悲痛!一想起這些,全家被殺的慘狀就歷歷在目,又怎能不叫他悲痛萬分呢?

趙炎目中含淚、神色大變道:“楊大哥!別說了!小弟承受不起!”趙炎此時才明白楊棄仇的好意,讓一個人說起慘痛的往事會讓這個人多麼的痛苦!一個人想起痛苦便會難受一次,一個人如果可能的話,會盡量將過去忘記,趙炎就從不說起過去!而此時楊棄仇卻主動說起了這些!

這是爲了什麼?就是爲了解開趙炎的心魔!所以趙炎更加承受不起楊棄仇這份情意!

左夢等人聽到此處大驚失色!薜紅影卻輕輕拭去了眼中的清淚,哽咽的輕輕道:“後來呢?”與趙炎不同,薜紅影卻奇怪的很想知道楊棄仇的往事!所以她接着問下去。

楊棄仇溫和的目光在趙炎臉上掃視一眼,示意他不必介意,當下淡淡道:“我沒有下手,我已經清醒的道知:家仇雖大,但卻大不過民族大義!當時十萬胡兵壓近,如若我那時斬殺狗官,那麼唐軍必然大敗,我邊界百萬漢人無一能活!試問,我能否爲私仇而害了我華夏百萬無辜百姓?

頭可斷、發可白,小仇可不報,但大義不可不持!有我華夏民族在,個人小仇又何足惜哉?

所以,我當即爲自己改名棄仇,前去見那位當年的滅家仇人,在他的幫助下扮作使者前往胡營,是夜,我摸進胡人軍營重地,單人獨劍將他們的王和諸多將軍一一斬殺劍下!唐軍趁機大攻,胡**敗,死傷無數,血流成河,退回關外者不足十騎!

我恩師身爲胡將,見我竟恩將仇報、喪盡廉恥,毀了十萬士兵,竟痛不欲生而拔劍自刎!養我教我的恩師就這樣慘死在我面前……。”

楊棄仇語氣依然淡淡,但是衆人聽了心裡卻有說不出的難過……,也只有楊棄仇這樣大義凜然的人物,纔會不顧恩情毅然做出有利國家、民族的舉動!

楊棄仇神色肅穆慨然道:“胡人皆論我漢人懦弱,不識大義,他們豈知我華夏自黃帝以來,向來都是一個完整的強大民族!我華夏自古多豪傑,又豈會不識大義、枉顧私利?然師恩雖重,但大義卻更重,不過,我做下此等反幫仇人、反出師門之事,令恩師、父母在九泉之下不得安息,此乃我之大罪也!後來,我在那些爲我請功、慶賀的數十萬百姓面前將前因後果一一說明,希望後人不要因私怨而忘記民族大義,淪爲叛國賊子,出賣我華夏河山,此言望永爲後世所戒!

當日我那仇人羞慚無地,愧然請死!但我此時卻不想取他性命,因爲邊關還需他鎮守,既然他不能死,那也只能是我以一死報恩師、父母大恩了!

當日我在城頭拔劍自刎後,本想會魂歸地府去見我恩師和父母親族,不想天降白光卻來到了此地,後來又遇見了諸位。”楊棄仇說完往事,悄然伸手淡淡的抹去眼角兩滴淚去,慢慢平復了有些激動的情緒,眼眸意味深長的看着趙炎不語。

楊棄仇的往事讓衆人感嘆不已,不僅感嘆楊棄仇的剛烈與正氣,更是哀嘆他毅然自刎的壯舉!

趙炎更是淚流滿面,他在震憾之餘也明白了楊棄仇說起往事的用意!男兒在世,豈能不殺人?

但男兒在世,又不只是爲了殺人!殺人只是爲了活下去,殺人可以爲了民族、國家,但卻不能因此嗜殺成性,成爲一個滿手鮮血的屠夫!更不可因私仇而忘大義,背叛國家和民族!一個人心中大義的存在,那麼,小仇卻可以放在一邊,將目光放到遠處,便會淡忘心中的仇恨,仇恨不是不報,而是不能讓仇恨衝昏了頭腦!

楊棄仇是希望他心存大義,並非不想他親手報仇!如今到了鎮妖塔,又哪有見到仇人的機會?

趙炎當即神色鄭重的道:“楊大哥,你的所作所爲不愧爲我漢人子民、堂堂華夏男兒,小弟敬佩不已!大哥你的深情厚意令小弟惶恐不已,我答應你,只要一天不出鎮妖塔!一天沒見到仇人,我絕不會濫殺無辜!更不會因私仇而忘大義!”

趙炎此時語氣如斬釘截鐵,完全發自真心,他很少向人承諾,但是面對這樣一位可親可敬的大哥,他又怎能不動容?見仇必誅,但是從今往後卻不必每時每刻承受往事的煎熬!

此時,他突然得到訊息提示:

你獲得了絕世劍客楊棄仇的教導。

你獲得大義的真諦。

你的殺戮之心下降一半。

發狂狀態威力消減一半。

趙炎此時呆呆的聽到了這個提示,額頭上好像滲進了一絲清涼的氣息,讓滾蕩的額頭多了一比冰涼,火焰型寶塔印記外圍多了一層淡淡的青光,時刻讓他腦子保持清醒,他不知道黑衣使者如何計算他發狂的狀態和實力的,但是,突然獲得了大義真諦想必說的就是楊棄仇教導他的話語,只不過不知道爲什麼會有這個東西,但是起碼他今後絕不會再陷入瘋狂狀態無法自拔了,這就是趙炎現在的直覺!

趙炎此時看往楊棄仇的目光變得很複雜,從原來的劇情主角,到一位絕世的大俠,又從一位大俠,變成了一個可敬可佩的兄長……

楊棄仇豪爽的笑道:“往事已矣,趙兄弟,你我二人性情相投,我生平有兩個心願,一是仗劍管不平事,身如浮雲逍遙四海!二是我華夏神州永無外敵入侵,漢人百姓得享太平,此地妖魔肆虐,我已下決心要將此地妖魔一掃而盡,所以,暫時不能跟你去你說的那個世界了,不過,我希望你不要讓仇恨蒙敝了心,成爲殺人狂魔,不可救藥矣,仇一定可以報,刀亦可殺人,但心卻不可只想殺人啊!”

楊棄仇如同兄長一般的溫言緩緩開解着趙炎的心結!

殺人的是刀,而不是心,以冷靜的心去握殺人的刀,纔不會成爲一個殺人機器,趙炎漸漸的有所覺悟,經過楊棄仇的開解,他的精神世界裡隱隱好像多了點什麼,有了這個大義的真諦將發狂的威力下降了一半,那麼今後他就不再是一個令夥伴都感到危險的人了,雖然每次不一定要拼命,但是能夠不變成殺人機器絕對是一件好事!

趙炎神情凜然的點了點頭,他雖然殘忍,但卻從不殺無辜的人,任務空間其實也跟寶塔世界一樣,每個人物都是活生生的人,與自己並沒有什麼差別,他們不是什麼遊戲中的NPC,也不是什麼寶塔空間說的是他們創造出來的生物,他們是從不同時空,不同歷史來的真人!

就算是NPC,楊棄仇如此慷慨重義,對自己情深義重,就是鐵石心腸的人都無法不感動,自己此時也算是解開一點心結,這一切都是楊棄仇的幫助!……

薜紅影在一旁卻臉色微紅的嬌聲道:“楊大哥,我願意和你一起將這個世界的妖魔一掃而盡,然後再去趙炎他們的世界去看看,你說好不好?”彪悍女俠薜紅影眼波流轉,溫柔的目光一剎一剎的停留在楊棄仇身上,她的眼眸忽然像水波一般的盪漾開來……

左夢在一旁看得清楚:原來彪悍女俠薜紅影竟是暗暗喜歡上了楊棄仇!怪不得一直想知道楊棄仇的過去!這下可大發了,好像遊戲中的情節並沒有這一段啊?這個蠻橫的美眉忽然之間喜歡上了豪氣沖天的楊棄仇,這個內幕可要好好研究……

楊棄仇點了點頭道:“趙兄弟他們始終要回歸他們原來的世界,以後有你相助,我的把握就會更大一些了。”對於薜紅影,楊棄仇也始終是溫和如兄長的態度。

但是對於薜紅影來說,這個熱血正義、胸懷遠大的絕頂劍客像一顆強力磁石一樣吸引着她的目光,眼前這個劍客雖身遭不幸卻永遠高昂着一顆高貴的頭顱!

他的劍只爲百姓而拔,爲誅魔而拔!像這樣的絕世豪傑無論武功、風骨、品格、言行都讓薜紅影不由自主的將自己的眼眸投注到他的身上!

‘如今總算找到一個合適的藉口可以跟他長久的在一起了……’薜紅影心中暗暗歡喜,此時她就像個小女孩一樣又蹦又跳,先前野蠻冰冷,動不動就喊打喊殺的蠻橫樣子消失得無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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