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蕭煥與和樂郡主的不和諧起自於洞房那夜.

蕭煥在成婚前有過母親送來的通房,但在大敗韃靼後就送走了,自是爲了好上梅家提親,但後來...

不知是體型差異還是和樂郡主過度嬌氣,行周公之禮到一半就被和樂郡主的哭喊打斷,蕭煥只能被迫中止到淨房了事.回到大紅婚牀上,郡主躲在被裡啜泣整夜,弄得新郎像是什麼惡霸似,不到五更蕭煥便以練拳爲由離開新房,此後兩人未再同房過.

本來蕭煥以爲和樂郡主還小,想著兩人再相處一年半載情況說不定會融洽,但這只不過是他一廂情願罷了.

五月中某日,蕭煥從軍營中返家,因爲過午要去檢視馬場心想又會弄髒,便只用溼帕子擦身並換了件衣袍便要與母親曹氏和妻子共用午膳.沒想到和樂郡主一聞到蕭煥身上的汗味便直接以天氣炎熱沒胃口爲由拒了午膳,原先蕭煥還沒懷疑,但老侯夫人曹氏派貼身嬤嬤去慰問郡主時就聽到郡主抱怨蕭煥身上的汗味讓她食不下咽.老侯夫人曹氏得知後也是好意,委婉提醒兒子多注意點,但這卻惹怒蕭煥.

"我是武將,身上有汗不是應當之事,擦也擦過袍子也換了,只是沒用澡豆罷了.這點汗都受不了,當什麼武將之妻."

蕭煥沒說的是,若他真是半點汗都不流美每日只顧著香氣的小白臉,那韃靼早就踏破大同,她還能當郡主嗎?

此後蕭煥也不再刻意安排與郡主共進膳,兩人生疏的就只剩名分.

但六月壽王壽王妃突然過世,蕭煥不得不以女婿身分陪和樂郡主返京.

只不過他一路上想的不是怎麼與壽王一家相處,而是不知道能否與梅映雪見上一面.

終於到了法會這日,由於是皇家法會規模不僅莊嚴盛大還盤查嚴格,慈恩寺在法會前五日便閉寺不容外人進出,且神武衛於寺院內外再三檢查以免別宮憾事再次重演.

蕭煥披麻帶孝安靜地站在秦翊禮等人的後頭,雙眼卻不斷注視山門那頭進來者是否是自己朝思暮想之人.

終於在帝后後頭太子與太子妃旁蕭煥看見那修長挺直的身形,梅映雪頭戴笠帽身穿武驤衛制式罩甲曳撒上有虎紋以顯示其官位,她身高不矮似尋常男子,身形與男性侍衛相比雖較纖細但氣度煥發在一幫侍衛中也不會被遮掩.

蕭煥眼前一亮,礙於場合和身分只能遠遠看著.

由於不停觀察,蕭煥發現幾件事:梅映雪心情不佳,太子似乎一直關注梅映雪,太子與太子妃看來並不和睦.

難道太子...蕭煥不禁皺眉.

帝后上香後便在衆人保護簇擁下離去.太子太子妃接著上香,然後前來對秦翊禮等人說些慰勉的話,而梅映雪也跟著接近蕭煥.兩人眼神有那一瞬間觸碰,但梅映雪僅僅是像遇到熟人那樣輕輕頷首便將視線轉開,似乎將兩人前事全當成過眼雲煙.蕭煥突然心抽了一下,雖然是自己的選擇,但他後悔了,後悔到想打醒一年前的自己.

事情還能扭轉改變嗎?

殷素薇一方面見梅映雪對太子冷臉感到欣喜,一方面又對太子自貶身價不肯放手而怒火中燒.

那個賤人到底哪裡比自己好?

不行,得想個辦法挽回太子的心才行.

幾日後,王承志大方地要請梅映雪和趙延芳到聚慶樓吃上一頓好料,梅映雪不疑有他就欣然前去.

到了包廂才見蕭煥竟坐在裡頭.

"侯爺爲何在此?"趙延芳不解地問.

王承志拉著趙延芳道"梅姐,您與侯爺有段時間沒見,你們聊."說完硬把趙延芳拖走.

趙延芳用力甩開王承志."你犯傻,讓兩人見面你是要惹小雪生氣?"

"我纔沒犯傻.你先聽我說,"王承志附在趙延芳耳邊道"梅姐不是被那太子妃羞辱還有被那謠言纏身,你沒見侯爺對梅姐還有舊情,若能好好利用,轉頭侯爺向陛下一求情,說不定陛下就準了讓我們回大同."

"可這般回大同豈不尷尬,侯爺已經娶了郡主..."

"正是娶了郡主纔好,侯爺定不會和離.我們回大同後不在太子面前日日出現包不準過幾日太子就忘了梅姐,侯爺的身分也不可能強納梅姐爲妾,不就正好解決問題.況且在大同不是比在這京城自由的多?連梅姐都想離開這京城咧."

王承志的歪理確實打動趙延芳,但事情會往他所說的發展嗎?

"梅將軍不坐下與我喝一杯嗎?"蕭煥面帶微笑地問但心中有些不確定.

既來之則安之,梅映雪也沒氣到轉身離開於是便在蕭煥對面坐下.

"你在燕京過的好嗎?"蕭煥小心翼翼地問.

"託侯爺的福,還過得去."

蕭煥覺得侯爺二字有些刺耳忍不住問道"你在此得承受流言纏身,不如回大同,我向陛下請命..."

"侯爺."梅映雪有些不耐地打斷他."在下在燕京過得安穩不須提心吊膽也不用每日刀口上舔血,還請侯爺別過慮"

"月兒,難道你真願意看那些內命婦臉色度日?"

梅映雪臉色變得嚴肅"侯爺,在下是三品武將你我之間不該用小名相稱.再者,回到大同不也是得看老靖遠侯夫人和郡主臉色嗎?"

蕭煥被梅映雪說得啞口無言.

梅映雪不顧禮數站起"侯爺,在下身爲太子身旁的武驤衛指揮使不應與外臣有過多接觸,往後就別再私下見面了,告辭."

蕭煥猛然站起撞得桌上茶盞碗盤匡當作響.

"難道你真的對太子..."

梅映雪彷彿未聽見腳步一點也沒慢下就離開包廂.

蕭煥怒火中燒一把將桌上所有的東西都掃到地上.

趙延芳與王承志見梅映雪臉色難看地走出便立即跟上,當裡頭髮出瓷器碎裂聲時王承志忍不住回頭一看但旋即被趙延芳用手肘撞了一下,他便不敢再多逗留.

梅映雪確實覺得秦翊衡很莽撞也對那流言感到不悅,最主要原因在於她感到不被尊重,官位權勢她自己就可以靠自己雙手獲得,憑什麼旁人覺得她是靠以色侍人只能依附在別人之下?

這場碰面並未刻意掩人耳目,而且也被秦翊衡派去看著梅映雪以防他再次被隱瞞的陸炫手下給聽去隻字片語.

當秦翊衡收到蕭煥提議梅映雪回大同的密報,他整個人頓時冷靜不下來,竟立即讓人召休沐中的梅映雪入東宮.

梅映雪還以爲有大事發生,也沒多問立即出門.

當她到無逸齋時這才察覺侍衛氣氛一點也不緊張根本不像是有大事發生,只能帶著狐疑進門.無逸齋內只有鄭榕一人服侍,他領著梅映雪進到內室後便自動留守次間.

"殿下,發生何事?"

"你與靖遠侯爲何碰面?莫非是對大同有所留戀?"

秦翊衡深怕梅映雪離開自己,脫口便問.

"殿下讓人跟蹤我?"梅映雪不敢置信地看著秦翊衡.

"不...是詹事朱文碰巧見著."

梅映雪當然不相信這般說詞憤而開口道"既然殿下對下官有疑慮,下官願意讓賢辭去指揮使一職."

"不行."秦翊衡不顧禮數箭步向前一把拉住梅映雪的手腕.

"放手."梅映雪忍著不動粗,畢竟對方可是太子殿下.

"是我不對,但你別走聽我解釋."秦翊衡語氣帶著哀求讓聽者有些遲疑.

"我並非刻意讓人跟蹤你,只是想你若受委屈我能儘早得知不被欺瞞."

"下官何德何能讓殿下掛念於心."梅映雪冷冷地回.

千言萬語不知該如何說起,最後秦翊衡只能說"我心悅你."

"殿下勿妄言."梅映雪雖這般說但耳尖卻悄悄染上紅暈也不敢正眼看秦翊衡.

"不是妄言,我心悅你.先前是我思慮不足,但我從未想讓你委屈,更不想讓妳屈居於他人.那八寶金鐲不是想納你入宮,而是爲了表達心意,盼你能等我,等我名正言順娶妳."

次間的鄭榕眉尾抖了一下旋即將所有思緒壓下.

秦翊衡牽起梅映雪的手輕輕但誠懇地問"你可願意等我?"

梅映雪一眼看進秦翊衡眼裡只見內頭全是自己.

她不語也沒掙脫.

雖不是十分滿意,但秦翊衡明白她動搖了.

"你不回答我也無妨,只要你留在我身旁我就明白了."

梅映雪還是沉默.

秦翊衡不禁加重手中力道"難道你真要去大同?"

"不去."梅映雪終於有了迴應.

這二字立即就讓秦翊衡眉眼有了笑意.

"殿下可以放手了,下官休沐尚未結束."

秦翊衡一鬆手,梅映雪一個急行禮後趕忙離去連告退二字都顧不上.

秦翊衡不禁苦笑.

在梅映雪被召進東宮後,王承志這纔敢問趙延芳.

"難道梅姐對大同真的一點也不留戀,寧可待在燕京?"

趙延芳真覺王承志是傻子竟看不出來靖遠侯與小雪曾有情愫.

"真有留戀當初也不會自請離開大同."

王承志想了良久,終於悟出原因.

"難道梅姐與侯爺..."王承志比出一對的手勢詢問.

趙延芳白了王承志一眼"早沒了,有高枝可攀哪還會在意什麼口頭約定."

王承志不禁皺眉,原來靖遠侯是這種人.

"你放心,我王承志絕對不會因爲被什麼公主郡主看上就答應成婚."

趙延芳無言"人家哪看得上你."

"我也看不上她們."

趙延芳覺得不能再說下去,只會氣死自己.

"別走阿,你聽進去了嗎?欸,等等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