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閣的李爾兵長皺着眉頭。
他並沒有在李小森重傷之際撲上去欲對其不利，卻也沒有如龍小六等人那樣，出手阻攔山門天下行走，還有霞這些針對李小森的人。
士兵夏爾忽然說：“裁決部長大人您要李小森出戰，我一個粗人，對此沒啥想法……要不您寬限兩天，等人家傷勢好點了，再好好打一場？”
這人粗中有細，嘴上說着“沒啥想法”，卻給出了一個很好的想法。
李爾兵長喝了一聲：“夏爾，別多說話。”
夏爾撇撇嘴，果然不再多說，反正要說的已經說了。
這人之前在李小森闖城的時候，還曾對李小森出過手，被龍小六攔下後又鄙視了一番李小森，此時卻出言爲其說話，主要還是看到了剛纔李小森怒闖擂臺救妹妹，有點被感動到了。
趙三雙眼一亮，立刻接道：“不錯，真要和李小森打，也不是不行，等個一天再打。”
龍小六則搖頭說：“吐血吐成這樣，若是我們古武者如此，恐怕已經氣血渙散而死。這樣吧，我下場，對裁決部長您派出的人，我只用一級職業者的水平，如何？”
一時間，不少人附和趙三部長的想法，也有一些年輕人摩拳擦掌，主動請纓，代替李小森下場。
裁決部長對這一切充耳不聞，目光只看着龍五，等待龍五的答覆。
李小茜見對方就是要逼迫哥哥下場，再看身旁的哥哥第七口血都吐出來了，心下隱隱覺得吐着麼多血還不倒下似乎有些反常，但這時候也顧不得多想。
她吸了口氣，站起身來，小小的身子卻是氣勢昂然，說道：“剛纔那場，我認輸了。裁決部長你要殺我爲黑子償命，就來吧，只是別再說什麼一場定勝負，非要逼迫我哥哥下場了！”
說着真的大踏步朝對面走了過去。
謙謙和風鈴連忙拉住，小茜此時本力強悍無比，兩女一起伸手去拉，居然沒拉動，反而被帶得往前一個趔趄。徐凱莉喝道：“小茜你別衝動，我們不會讓你哥哥上臺送死的，你彆着急。”
霞哈的一聲笑，說：“還在這邊做樣子，以爲這種緩兵之計有用？”
全程裁決部長眼神都沒偏倚一下，只看着龍五，淡淡道：“我從一數到十，如果五先生無法決斷，那也無妨，我們推翻之前的一切協定，雙方各憑手段便是。”
這麼說，顯然是不打算給李小森拖延時間修復傷勢的機會了。
一片寂靜中，龍五緩緩說道：“裁決部長知道我當年離開武宗時之後，職業圈是怎麼叫我的嗎？”
裁決部長臉色微不可察的一滯，在場衆人，尤其是嚴宗、龍小六、還有龍琪兒三人，都表情奇異，似乎想到了什麼讓人驚心動魄的慘烈之事。
只聽裁決部長緩緩道：“我知道，五先生是您在武宗時，大家對您的叫法。您那年離開武宗，或者說，殺出武宗，之後大家面上叫你五先生，私下裡叫你……血五。”
龍五說：“既然知道我的性子，麻煩不要逼我太狠，好嗎？”
從來到現場至今，龍五始終給人一種平平淡淡，甚至有點平凡的感覺，如此重要的場合，他還是一身有些污漬的深色便服，像是剛從工坊裡出來的下班工人，一臉沒怎麼打理過的絡腮鬍。在場絕大多數年輕人，之前都沒見過龍五，也不知道“五先生”三個字在職業圈裡的含義，之前還心中隱隱奇怪，怎麼裁決部長等人對龍五那般重視，甚至因爲龍五的到來，願意接受那年輕一代五戰定勝負的協定。
直到現在，聽到龍五平平淡淡地說出“麻煩不要逼我”，口吻絲毫不帶煞氣，卻聽得人沒來由地雙腿發軟。
古武者一脈，修行武道，卻不是佛寺的外家武道，也不是道門的內家武道，而是一種源自戰場殺戮的更加古老的武道，更原始，也更野蠻！
這種武道，不止有對身體的鍛鍊，更強調精、氣、血、神合一，凝練成一股專屬於古武者的武道精神，也可稱作是一種戰場煞氣！
否則上了戰場，真正面臨千軍萬馬，面對數十萬數百萬人的血氣凝聚，根本不用打就嚇死了，不嚇死也發揮不出多少戰鬥力。
而頂尖的古武者，一人面臨千軍萬馬，非但無懼，反而能以無與倫比的武道精神，震懾住對方。古代戰神一人獨擋大軍，一聲大喝，甚至能直接把人震得肝膽俱裂而死！
龍五離開武宗這麼多年，不少人只當他心灰意懶，不復當年之勇，但其實他將武道精神內斂，不露聲色，在體內不斷熔鍊，表面平凡甚至有些邋遢，實際上比之當年，只強不弱！
此時只稍微流露出一點煞氣，整個古城中的所有人，無不惴惴，一顆顆心撲通撲通地劇烈跳動，衆人這才明白：龍五是個什麼樣的存在！
裁決部長沉默片刻，上前三步。
她原本全身繃緊，與龍五主要衝着她而來的逼人煞氣對抗，此刻卻主動放鬆了身體，全身上下，無不是致命破綻！
龍五的意思是：李小森兄妹犯規就犯規了，你抓着這點，討點便宜，見好就收，真逼急了我，就算我心有顧忌不方便插手今日的事情，也會讓你後悔。
裁決部長的回答是：那就來啊！
這個女人，這個被修行學院無數人稱作老巫婆的女人，原來不止對於部下和學生冷漠嚴酷，她對上比自己更厲害的龍五，一樣的執拗頑固！
居然一步都不肯退讓！
龍五眼中終於閃過一抹殺氣。
裁決部長卻反而笑了，毫不掩飾自己的嘲弄。
這兩個人對上，在場其他人，包括達到了三級古武者水準的龍小六，無不大氣都不敢出一口。只有霞還在那兒叫：“龍五先生，你不能殺我們部長，你真那麼做的話，絕對會後悔的！”
眼看場面陷入僵局，已然無解。
只聽一個聲音說道：“裁決部長一定要我出戰嗎？要不我試試看。”
李小森終於吐足了十大口鮮血，卻沒有倒下去。按照職業圈的常理，他在第五、第六口的時候，就該倒了，吐不到第十口該已經死了纔對。
可他吐血之後，沒有倒下，反而緩緩地站起身來。
衆人看着他依然蒼白的臉色，還有周圍一大灘的鮮血，無不心中駭然。
李小森的聲音依然有些虛弱，眼神卻很穩定，不退讓地看着對面的裁決部長，說道：“你三番兩次想要殺我和我妹妹，只怕沒那麼容易。”
剛說完，身子一晃，居然又從嘴角溢出鮮血來。
裁決部長那邊的人羣裡，已響起不少嘲笑聲：
“什麼啊，站都站不穩，吐血吐成狗了，還逞英雄？”
“剛纔亂衝擂臺，給你們自己那邊找了這麼大的麻煩，還跳？”
“喂，小子，你這樣別說我們部長大人派出的人選了，我一個指頭就能點死你，你信不信？”
己方衆人也是一陣愕然。
謙謙惱火低聲道：“你瘋了嗎？你這樣上去，和送死沒區別！”
風鈴和李小森相處更久，更瞭解他的性子，雖然心中想的和謙謙一樣，嘴上卻緩緩地說：“這一戰不止關乎個人生死榮辱，更會決定兩派的勝負，李小森你別衝動，想好了再說。”
李小森心說我自然想好了，如今終於和妹妹重逢，但事情並未結束，裁決部長已經兩次對自己和妹妹動殺念，甚至下殺手了，無論是爲了自己還是爲了妹妹，李小森都不能坐視現場局面不理。
況且鬧成這樣的被動場面，也和自己順手料理了黑子有關係。
只聽裁決部長道：“你既然願意，這就上臺來吧。”
李小森深深看了對方一眼，這個女人，加上這次，先後三次針對自己和妹妹，這已經是不死不休的大敵了。而且這人背後有山門支持，代表山門派，雖然李小森不太懂政治，也不明確知道山門派的含義，但他知道對方的靠山很大，其本人更是個實力、心性、手腕等各方面，都無比厲害的女人。
心中已經對裁決部長存了必殺之念，表面上反而平靜下來。
李小森從裁決部長處收回目光，轉而看向龍五，先是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說：“上次見面，對五先生多有不敬，還請見諒。”
龍五說：“不必這麼客氣。”
李小森嗯了一聲，擡起頭來，認真說道：“我雖然重傷，但如果五先生願意相信我，我想代表己方，下場對擂。”
龍五微微皺眉，問：“我憑什麼相信你？”
李小森說：“憑我出道以來，從未一敗。”
這話說得平靜，卻自有一股霸氣。
龍五眉頭一揚，似乎有些意外李小森會這麼說。
在場雙方不少人，原本對李小森重傷下還主動請纓出戰，頗感好笑，這時忽然聽到這句平平淡淡的“從未一敗”，不由都是心中一凜，笑不出來了。
道門的天下行走這時候說道：“過去不敗，不代表今日不敗，你傷成這樣還要勉強，今天恐怕不止要敗，還要死在這裡。”
嚴宗笑道：“也不知道是誰在總院被打得墮入古代通道？那不算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