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捲華夏大部分地區的寒潮終於消停了些,大部分地區明顯回暖。
東北部的一片原始森林中,卻還是天寒地凍的。
風雪山林之間,有一片連排木屋,似是守林人的住處,又似是當地獵戶。
屋前院子裡,一個身影在風雪中若隱若現,似在劈柴。
那人周圍匍匐着幾頭猛獸,卻不是看家護院的猛犬,而是幾頭體型雄壯的老虎!懶洋洋地在雪地裡打着滾。
劈柴人忽然停下手裡的活兒,轉頭看向院子門口。
只見一個身穿修行學院裁決部服飾的青年正恭敬、甚至忐忑地站在那兒,說:“大人,遊獵會那邊有消息了。”
劈柴人點點頭:“說吧。”聽聲音,這人居然是個女子。
青年躬身應是,然後把剛纔在遊獵會的事情彙報了,最後憤憤說道:“如果沒有那龍五插手,部長大人自然穩操勝券,所以這個……這個……”
那女人聽了,說:“我知道了,你安排人給龍五帶一句話,就說他若做好了迴歸武宗的準備,就繼續在那兒瞎攙和吧。若還沒準備好,就給我立刻收手!”
青年大喜,連連點頭說:“是,是。”心想只要能有人出面把龍五摁住,事情就好辦!以及他媽的終於可以離開這天寒地凍的見鬼地方,回去覆命了。
這時只聽那女人又說:“你剛纔直呼龍五的名字,言語間沒有半點尊敬口吻,罰你留下一條手臂,滾吧。”
青年怔了怔,肩膀一痛,就看到自己的右臂無聲無息地落在雪地裡。
他驚駭欲絕之下,又是劇痛難當,張大了嘴就要慘叫,那女人又說:“喊一聲,我便多留你一條胳膊,喊兩聲,哼哼!”
青年咬牙忍痛,轉身騰空而去。
臨走前不忘俯身撿起斷臂,否則被那幾頭聞到血氣撲過來的老虎吃了,那就再無重續希望了。
人類職業者——包括士兵和八大山門職業——自愈能力普遍不及夜行者,無法斷臂重生,目前能做到的極限也不過是重續斷臂,且今後的功能還會受到一定影響。
青年離開後,那女人低聲喃喃:“當年你要自由,我便給你自由,現在卻又不甘寂寞想要伸手管起事情來啦?哪有那麼容易!”
一個溫潤如玉的年輕聲音從旁邊傳來,說道:“以龍五叔叔的執拗性子,單憑宗主您的口信,未必壓得住呢。”
說話的是木屋屋檐下的一個年輕男子,容貌大約二十七八,一雙眸子卻有着少年般的清亮靈動。他之前不開口,竟是半點存在感也沒有。
這年輕人稱呼那劈柴女子爲宗主。
說出去大概都沒人相信,八大山門中最強調鐵血廝殺的武宗,宗主竟是個女子。
武宗宗主回頭讚道:“長生,我們古武者氣血炙熱,最難隱匿收斂,像你這般內斂的程度,未來潛力不可限量。那你說該如何好?”最後這句卻是問如何確保壓住龍五。
被稱爲“長生”的年輕人說:“據我所知,道門的‘騎驢鬼劍’前輩,最近恰好在K市附近。”
武宗宗主把劈柴用的斧頭丟在一旁,皺眉說:“鬼劍那傢伙嗎?他是道門之主的師弟,實力幾乎不在我們這些門主之下了,但我和他沒什麼交情啊……”
年輕人抿嘴笑道:“這個倒不難,鬼劍前輩一年前和我賭賽輸過,答應在我需要時幫我一個忙。”
武宗宗主哈哈一笑,雖是女子,卻豪氣非常,說道:“那就麻煩你啦。”頓了頓,又嘆息一聲,“可惜,即便八大山門之主一起出手,也不可能強行把那倔牛拉回到我身邊……”
年輕人微笑不語,對最後這句頗有女子閨怨之意的話,只當沒聽見,雖然他很清楚那句“倔牛”指的就是龍五。
片刻後,那武宗宗主搖搖頭,收拾情緒,恢復平靜,問道:“騎驢鬼劍的人情可大得很啊,你這小鬼大老遠跑來找我這個老太婆,把這人情送給我?說吧,有什麼事情求我的?”
年輕人笑道:“宗主修爲近聖,哪裡老了?我今天來找您,是因爲聯合家族的謙謙,她三個月前遭遇行刺,有證據顯示,出手刺殺的是我們武宗的人……”
武宗宗主咦了一聲,斷然道:“這不可能!謙謙那丫頭是你的未婚妻,你位列天榜,未來繼任成爲下任宗主是板上釘釘的事情。誰敢對武宗的未來宗主夫人爲難?吃了熊心豹子膽嗎!”
這年輕人,便是謙謙的未婚夫,李小森之前從風鈴、嚴宗等人口中聽聞過其名、但從未見其人的柳長生了。
柳長生說:“我剛聽說的時候,也是如宗主您這般想,但後來我想到,謙謙如今在山門派和學院派的鬥爭中,倒是選了學院派,會不會有人出於這點——”
武宗宗主還是搖頭,說:“不可能的,那丫頭有點自己的想法,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未來她和你成婚,還能不幫着你,不幫着我們山門嗎?武宗之中,絕不會有人膽敢對她出手,更別說下殺手了。”
柳長生默然片刻,點頭說:“宗主既然這麼說,那必然不是我們武宗的人下的手了。”頓了頓,又微微皺起眉頭,“但這樣一來,這事情可就非常奇怪了……”
沉吟半晌後並無頭緒,便放在一旁,臉色一肅道:“宗主,我想借‘霸王槍’一觀。”
武宗宗主微微一笑,說:“我道你大老遠跑老爲了什麼,原來是打起霸王槍的主意啦。怎麼,最近又有新領悟了嗎?”
柳長生點頭:“是。”
武宗宗主說:“你等我劈完柴,然後跟我來吧。”
柳長生說:“那我先和鬼劍前輩聯繫。”
……
……
K市郊外。
一個身穿邋遢道袍、臉上帶了張似哭非哭似笑又非笑的奇怪棗紅色面具的道人,本來正十分無聊地在一戶農家門口逗狗玩兒,把那頭看家護院的小黃狗逗得狂吠不已。
這時道人忽然怔了怔,然後嘟噥道:“媽的……竟是些麻煩事兒!”
身子一晃,便消失不見。
農戶裡走出來一個膀大腰圓的赤膊男人,像是白天正和媳婦兒辦事兒被打斷了,邊穿衣服,邊惱火地罵罵咧咧道:“誰啊誰啊?好了,大黃別叫了!”
拉住黃狗,又打開院門,卻哪裡還看得到人?
……
……
天上的雲聚了又散了。
K市的氣溫的確回升了不少,但天氣預報也說了,這次回暖只是短暫的,很快,便又要面臨嚴酷的寒潮考驗。
就像這個時代,從俱樂部發動的帝華高中事件開始,直到今天,即便是世俗圈的人們,也開始漸漸感受到那種風雨欲來的緊張感和危機感了。
夜行者的威脅仍在迫近,各大論壇上有關夜行者的傳聞已經越來越多,修行學院的技術部和宣傳部聯手,卻怎麼也無法鎖定最初把這個消息甩出去的那個ID名爲“爛石頭”的人。
而在日行者聯盟內部,裁決部長明言“不會再和李幸倪爭奪院長之位”,卻顯然並沒有真的善罷甘休。
這場日行者聯盟內部,學院派和山門派的鬥爭,還沒結束。
“是我失策了。”在離開遊獵會,趕往K市的修行分院暫時駐紮的路上,裁決部長便主動說道。
這個人對部下極爲嚴苛,對自己同樣極狠,她說的那句“絕不和李幸倪再爭奪院長之位”,是真的,是對她自己決策失誤的懲罰,但她不會因此停下代表山門派壓垮學院派的腳步。
“部長您算無遺策!”霞憤憤不平地說,“終究還是那個龍五太過分,他沒道理自降身份參與遊獵會的。”
霞這個女人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在聯合家族的時候,尤其是來找李小森商談拉攏時,還算有禮有節,可一旦呆在裁決部長身邊,就一副標準的狗腿子嘴臉。
裁決部長面無表情,說:“失策了就是失策了,你替我說話,難道能堵得住衆人的嘴,能讓大家不在心裡說我嗎?”
頓了頓,又說:“龍五不是問題,他因爲和李幸倪的私交,強行出面,算是違背了當年離開武宗時的誓言,我已經派人聯絡武宗宗主,自會有武宗或山門的高手去處理他。”
“我說我失策了,一是說龍五,二是說那個李小森。”
“我……是真的沒想到他能贏薔薇。”
說完,那張很少有表情的冷臉上,罕見地流露出一絲怪異的表情,似乎至今還不完全理解,李小森爲什麼能贏?憑什麼能贏?
五位山門的天下行走,這時候各自和師門高層聯絡過,又跟了上來。
聽到裁決部長的感嘆,嚴宗說道:“的確,我和那李小森之前就交過手,但沒想到血繼統領,配合他那莫名其妙的古代能力傳承,居然會有如此戰力。”
遊獵會上,龍五提過之後,衆人現在都把李小森當做了徐凱莉的同類,血繼統領的擁有者,一名暗裔士兵。
裁決部長說:“李小森雖然厲害,但單打獨鬥的情況下,他畢竟還是不如五位。”
女獵魔人貝卡微微一笑,說:“部長您不必故意恭維我們,單打獨鬥,我自信未必會輸,但要贏那李小森,也是千難萬難。”
佛寺的天下行走問:“部長有什麼差遣,還請直說。本來我們五人此次離開山門來此,師門長輩便說過,一切聽從您的安排,不敢有違。”
五人都是人中蛟龍,能做天下行走代表各自的師門,哪個不是天賦、實力、性格、處事、應變……等諸多方面,都經過嚴格考覈的?
他們都聽出來了,裁決部長先刻意捧他們,是爲了後續的話做鋪墊。
裁決部長點點頭,說:“既然如此,那我也不矯情客氣了。龍五那邊很快會有人出面壓住,不足爲慮。我希望五位能夠聯手,確保幫我殺一個人。”
貝卡嘆道:“原來如此,你怕我們出於驕傲不肯聯手,所以剛纔故意說我們單打獨鬥不輸那李小森?”
道門的陳哲盯着裁決部長,“你要我們五人聯手……殺死李小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