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裡靜悄悄的。
相比起李小森和南離那一戰的大動靜，和胡兒媚的這一戰，並不驚天動地，而是於無聲處見功夫，在行家眼裡反而更加耐人尋味。
龍小六驚喜交加，倒是沒想到阿木的戰鬥力比自己預期中更強這許多。
胡兒媚僵立原地，背對師門長輩，面對龍琪兒、龍小六、蕭情（阿沐）、還有南南，豔麗的臉蛋上，顯得有些茫然。
結束了。
結束了？
三招，這個阿木副社長只用了三招！
一招破鞭，一招惑敵，一招制勝！
現在想想，第一招的亂七八糟，或許正是刻意而爲。從那時候開始，胡兒媚便落入了李小森的計策之中。
胡兒媚終於明白之前龍琪兒那個意外的表情，並不是出於對她的實力的驚歎，而是看到了她身後的阿木，看到了她馬上就要面對的失敗！
蕭情在旁邊看着，心中暗歎一口氣：“真的……太強了。”
她一路上，始終在揣摩李小森目前究竟有多強，但至今還是覺得摸不到底。
比如剛纔那短暫的交鋒，李小森用的本力，就是普通統領的本力，用的能力，除了夸父追日步以外也都是統領都會的能力，但偏偏他就這麼簡單輕易地贏了！
蕭情經過和李小森的這麼多天的接觸和相處，漸漸明白：這傢伙的本力不止兼顧質與量，關鍵是控制得太好了，同樣的本力和能力，在他手裡，就是能拿捏得恰到好處！
這樣的控制力，別說本力能力都比較“糙”的士兵職業，即便是山門職業，甚至夜行者，都未必具備。
蕭情並不知道的是，這份控制和拿捏，整個宇宙，乃是戰鬥法師一族獨有！
“看，我就說副社長他很厲害的吧？”南南笑嘻嘻地低聲在龍琪兒耳邊說。
龍琪兒盯着李小森，目光奇異，似乎要重新認識這個印象中雖然也挺厲害、但絕對沒這麼厲害的阿木副社長。
至於胡兒媚，她被李小森點指住，動彈不得，腦海裡翻來覆去想着剛纔對方的那三招，臉色漸漸蒼白，因爲她試圖尋找破解的方法，卻反而越發感覺到：對方的招式無論是時機、角度、拿捏、把握……每個細節都是完美的，如果再來一次，自己估計還是要中招，還是躲不過！
她太關注於李小森擊敗她用的這三招能力，以至於一時間有些忽視了另一個其實更重要、更關鍵的問題——
“你爲什麼會有統領級的本力？”江別賦開口了，口吻不知不覺已經變得極爲認真，隱含一絲嚴峻和煞氣。
這老頭緩緩從座椅上站起身來，目光如電，冷視李小森，低沉道：“士兵職業，理應只能在兵閣之中動用俑陣之力吧？說！你爲什麼能在我山門之中，動用統領級的本力？！”
這老頭和一旁的林教授，固然都對李小森如此輕易又迅速地擊敗了胡兒媚，而感到震驚。
但最讓他們心靈受到震動的，還是李小森“在兵閣之外動用俑陣之力”這一點！
要知道山門職業相比起士兵職業的兩大優勢，一個是職業上限高，另一個就是無需受到兵陣的牽累。
但如果，士兵能隨意動用俑陣之力，那相比起山門職業，就只差一個職業上限的問題了！
李小森根本不知道，他和胡兒媚的這一戰，對如今關係微妙的山門和書院之間，有着多麼巨大的意義。
他不僅在兵閣之外動用了統領級的本力，更在能力上碾壓了同級的山門職業！
“這就是李幸倪要重建書院的底氣所在嗎？”江別賦和林教授都忍不住想到，“該不會……士兵無法達到統領級以上的職業上限問題，也被解決了吧？”
江別賦忽然笑了一下。
緊接着，大廳裡，忽然颳起兩道熾熱的風！
只聽轟的一聲，整個公館建築都震了震。
江別賦老頭突然間對李小森出手，而龍小六反應很快，迎了上去，將對方攔住了。
“江前輩，請自重！”龍小六黑黝黝的臉上罕見地浮現出惱火，冷喝道，“你是長輩，大家有言在先，公平對決，你這算是什麼意思？”
江別賦狂笑一聲，說：“少跟我來這套！給我閃開，今天我無論如何都要弄清楚，士兵到底他媽的什麼時候開始可以在兵閣之外動用俑陣之力了？”
以實力論，龍小六畢竟比江別賦低一級，漸漸地有些頂不住了。
這下反而是李小森呆了呆，看向龍琪兒，皺眉問道：“這老頭怎麼突然炸了？”
本來李小森心想自己在來的路上，就已經動用過第三冊的實力了，南離、柳小惠、靜慧也都見過了，這沒什麼大不了的吧？
可他不知道柳小惠和南離還年輕，靜慧脾氣不好，這三人于山門和書院之間的那些事務其實不是特別在行。
而眼前這兩名武宗的老輩中堅人物可不同，他們年齡更大，實力強，見識也不凡，見微知著，已經從李小森和胡兒媚的這一戰，想到了很多更長遠的事情！
“……你不知道嗎？第三冊的事情，我們書院方面沒打算隱瞞，但本來，該更靠後一點再把這張牌拋出來的。”龍琪兒眼神奇異地看着李小森，輕聲說。
又嘆了口氣道：“唉，小五叔說得沒錯，山門對此的反應果然很大。”她叫習慣了小五叔，一時間改不過口叫爸爸。
那邊江別賦已經和龍小六打起來了，龍小六礙於誓言，只守不攻。
江別賦卻是大聲呼喝，各種難聽的污言碎語都吐出來了。這老頭老則老，下手卻是沉穩狠辣，兼而有之，雙臂如長戟大斧，每一下都有着驚人的威勢。
李小森聽得怒氣漸升，眼神明顯地就冷了下來。
蕭情注意到了李小森的臉色變化，拉着臉色發白的南南退開了些，並不言語。
她現在是希望李小森被激怒而做出一些過激的事情的，動靜鬧得越大，李小森越難善後，也就越容易暴露身份！
這正是蕭情一直等待的時刻。
“冒充散人社團副社長，來山門謀取神通和兵器？”
“呵呵，打算很美好，但……你把山門想得太簡單了，更把眼下的局勢想得太簡單了！”
蕭情冷眼旁觀李小森的反應，心說，“無論你到底用的是何種身份，既然已經進了這趟渾水，就別想把自己撇得乾乾淨淨的啊，李小森！”
就在李小森微眯着眼睛，盯住了那死死壓制住龍小六的江別賦老頭，似乎就要出手的時候——
林教授，推了推黑框眼鏡，緩緩起身，說道：“好了，江老頭，回來吧。”
她的表情有些怪異。
就在剛纔，她終於接受了聯絡儀中傳來的訊息。
“長生說讓我們先回去，回世外山。”林教授說道。
柳長生這個名字的確有着某種魔力，以江別賦老頭的粗魯、暴戾、狂傲，一聽到是柳長生的命令，都不由得一怔，然後收手，默默退了回來。
林教授又看向還點指着胡兒媚的李小森，沉聲道：“可以放人了嗎？”
李小森沒吭聲，也沒收手。
林教授眼中閃過一絲惱火，但隨即深吸一口氣，說：“我的課，每天上午九點開，你隨時可以來聽，但只限你一人，散人社團的其他人不可以。”
李小森挑了挑眉，問：“這也是柳長生的指示？”
林教授坦然說：“是。“
李小森沉默片刻，點了點頭，輕拍胡兒媚的肩膀，把她推回到對面去。
林教授點點頭，拍拍胡兒媚的肩膀以示寬慰。江別賦掃了李小森、龍小六、還有龍琪兒幾人一眼，冷哼一聲，掉頭就走。
胡兒媚低着頭，一言不發，跟着林教授和江別賦老頭走出公館大廳。
龍小六長長舒了口氣，向李小森點了點頭，便匆匆走上二樓，應該要去聯繫、請示龍五如何處理目前的最新情況。
龍琪兒低聲問南南來的路上發生了些什麼，越聽越奇，對李小森頻頻側目。
李小森卻是站在原地，面無表情，凝望世外山的方向。
打贏了胡兒媚，又贏得了去聽課的權利，一場原本可能鬧得更大的風波，也因爲柳長生一言而平息，接下來終於可以好好消停一下了，李小森卻不是很高興。
“在想什麼？”蕭情傳音問道。
“……怎麼說呢。”李小森眼裡閃動着某種奇異的、冰冷的、又有些疑惑的光芒，“不知道爲什麼，剛纔有一瞬間，我很想宰了你那個叫柳長生的師弟。”
雖然過去的記憶不在了，但李小森還是知道派蕭情來殺自己的人，就是柳長生。
這事情本來沒什麼，李小森也不是特別在意，但剛纔他心裡真的很不舒服，卻又說不出來自己到底哪裡不舒服。
聽到李小森的話，蕭情心中一震，隨即冷笑：“你大可以試試。”
李小森一笑，不再多說，和龍琪兒點頭招呼了一聲，轉身上樓。
現在李小森什麼也不想管了，他只想儘快把易筋經先修煉了，把修行進化的計劃往前推進下去。
李小森自己也很難形容自己此刻的感受，戰鬥法師的直覺，或者說暗裔戰法的直覺，讓他真的很討厭、很討厭那個素未謀面卻已經聽過太多遍名字的——名叫柳長生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