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風鈴趕到的時候，遠遠就聽到羅賓憤怒欲狂的咆哮：“李小森是吧？我記住你了，你完蛋了！別讓我確認你其實是能力者！該死的，爲什麼會有《能力者公約》這種該死的東西？要是沒有公約鐵律，我現在就撕了你！！”
羅賓被踹了一腳，狼狽是狼狽，但要說受傷也不至於。
他跳起來第一時間就想還手，但他不確定李小森究竟是普通人還是能力者——這正是他今天要來調查的事情。
《能力者公約》第一鐵律的約束力之下，羅賓都快氣炸了，卻遲遲不敢真的出手。
他那惱羞成怒的巨大咆哮聲，倒是吸引了不少醫務人員和附近病房的學生和家長。
風鈴眉頭揚起，哼了一聲，加快腳步走了過去。
“這裡什麼情況？”風鈴走進房門的時候，立刻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包括在吃沙拉的李小森。
沒辦法這的確是個無論走到哪裡都會發光的女孩。
大概是一夜沒睡的原因吧，風鈴的精神不像昨天那麼好，變得沉靜了些，她雙手揣在紅衣風衣的口袋裡，目光掃過全場，最後落在羅賓身上，淡淡地說：“能小點聲嗎，你這樣很影響修行學院的形象。”
羅賓再怎麼拽，面對風鈴的時候還是比較收斂的，咬牙閉上了嘴，但看李小森的眼神依然像要噴出火。
風鈴又說：“把《能力者公約》稱作該死的東西——這樣的話，今後不要說了。”
羅賓自知盛怒下失言，這事情如果真捅到上面去，他少不了被懲罰。
一想到自己大清早跑來調查，居然碰這麼大個釘子，羅賓又惱火又羞愧，忽然指着李小森，用一種告狀的口吻對風鈴說：“學姐，他……他剛纔踢我！”
李小森險些一口沙拉噴出來，被嗆得好一陣悶聲咳嗽，小茜在旁邊拍着他後背嗔道：“哥哥你急什麼？又沒人跟你搶！”
廢話我當然知道沒人跟我搶，我是被雷到了好嗎？
李小森看着之前狂拽不可一世此刻卻好像受委屈的小狗狗的羅賓，心想這什麼情況？兄弟你來道上混，被踢了一腳就哭着喊着去告狀，這樣真的大丈夫嗎？！
好不容易緩過氣來，李小森揉着胸口，擡眼就看到風鈴來到了自己面前。近距離看，才發現這妞兒的腿是真的長啊，至於胸脯……呃，好像是……平的？
“我來問你問題，可以嗎？”風鈴的做派向來是乾淨利落的。
對方好好問，李小森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
他放下叉子，又漱了漱口，坐直身體說：“請講。”
“你是能力者嗎？”風鈴單刀直入。
“不是。”李小森搖頭。
“想成爲能力者嗎？”
“無所謂。”李小森聳肩。
“昨天在帝華高中，你做了些什麼？”風鈴嘴角微翹，“麻煩你，想好了說，這個問題如果回答不好，我可能不會問之後的問題了，你會直接被綁起來送去總院。”
簡單一句話，口吻很平淡，遠不如之前的羅賓咄咄逼人，但房間裡的氣氛陡然緊張起來。
所有人都看着李小森，只見李小森很平靜地回道：“也沒什麼吧，先在班上殺了四個白西裝，在教學樓樓梯口又殺了一個，其他好像就沒了。”
“趙添翼和章心呢？他們不是你殺的？”
“不能算是吧，他們自己爲了搶奪兩個手提箱裡的列表能力，自相殘殺才死光的。”李小森語氣很輕鬆，“至於後來科技教研組的那個穿盔甲的老頭，我到的時候他已經和徐凱莉招生官火拼得兩敗俱傷。我給他補了最後一刀，這算我殺的嗎？”
這就是李小森昨夜仔細考慮過後，準備好的應對說辭了。
他很清楚，既然被陳玉意外一悶棍打暈，想要全盤否認自己的所作所爲，那是沒可能了。半真半假，纔是唯一自圓其說的辦法。
“你撒謊！”羅賓忍不住插嘴道，“死在樓梯口那個人的身份調查報告我看過，那是個世俗圈中的頂尖高手，論戰鬥力，不會比我們初階能力者差太多，你如果不是能力者，怎麼能勝過那樣的高手？”
李小森面無表情，就像是完全沒聽見羅賓的話。
羅賓氣得眼皮連跳。
風鈴無奈，知道李小森是打定主意不理會羅賓的任何問題了，只好又問了一遍：“能跟我說說你的身手嗎？你怎麼戰勝王坤那樣的高手？”
王坤……高手先生的名字嗎？李小森暗歎一口氣，然後說：“我不知道什麼王坤李坤，那是個高手，這我知道，但……我也是高手。”
“你？你是個鬼的高手！”羅賓又忍不住喊。
風鈴則哦了一聲，似笑非笑，“你是高手？”
李小森肅然點頭，“十年前我被我妹妹的父母親收養之前，我是個流浪兒童，我當時有個師傅，不知道名字，教了我兩年就走了，但他的確教會了我很多東西。”
又是一句半真半假。
羅賓跳着腳吼：“胡扯，胡扯！誰會相信這種騙小孩子的故事？！”
徐文晟這時冷不丁插了一句：“高手在民間，沒什麼不可能的……調查部的專員如果太武斷，張嘴就是‘你胡扯你騙人’，這是不是一種不專業的表現？”
這話一出，包括風鈴在內，房間裡的所有人都意外地看了徐文晟幾眼，沒人想到他一個學院預備生（夏令營畢業生但還沒有被修行學院正式錄取），居然也有這麼大膽量，公然怒懟羅賓！
羅賓本人則忽然安靜下來，不再大吼大叫。
但他此刻的神情才真的變得可怕，冷冷看了眼徐文晟，又回頭看向李小森，眼神有些猙獰。
風鈴沒有深究李小森所謂的“以前有個厲害師傅”的說法，她轉過頭，向徐文晟、呂宋、李金妍、甚至包括不是能力者的林婉，詢問了一番李小森在教室裡殺死白西裝的過程。
聽完之後，風鈴若有所思。
她回過頭來，問李小森：“既然你說你是高手，我們練兩手？我只用普通人級別的力量，我們比比看格鬥技巧誰更強。”
這回輪到李小森有些吃驚，他沒想到對方會直接邀戰，這是打算用實戰的方式確認自己的身手實力？
“……好啊。”怔愣過後，李小森笑了，點點頭。
風鈴是個利索人，談到戰鬥李小森也不會多囉嗦。
原本被羅賓叫來的林婉、徐文晟他們都有些激動，居然有機會近距離觀看傳說中的學姐的戰鬥！
就連羅賓的怒氣也消了一些，他也不是經常有機會在這麼近的距離看風鈴的身手，這對他也是很難得的機會。
李小茜沒見過哥哥在校園裡與白西裝對戰的樣子，此刻反而很是擔憂，她鼓足勇氣站出來，想跟風鈴確認：她是否真的不會動用能力，不會傷到哥哥。
但李小茜剛動嘴脣，風鈴已經動了。
房間裡忽然起了一陣風，但不是窗外或門外吹來的，而是風鈴那條長得有些令人髮指的腿，以一種霸道的架勢高高揚起，舉過頭頂達到最高點時停頓一瞬，然後如鍘刀般狠狠劈下！
“喂喂，不是說好只用普通人水準的力量嗎？”李小森在那兒大呼小叫。
“少來，世俗中的頂尖高手——比方說你聲稱自己幹掉的那個——專注激發身體潛能的時候，瞬間爆發力是接近覺醒者的。”風鈴冷冷說道。
風鈴的格鬥風格就像她的人一樣，張揚霸氣，大開大合。
旁人大概看不出來吧，風鈴卻感受得很清晰：剛纔李小森點頭說好啊，然後他給人的感覺就變了！
他看起來還是隨意地站在那兒，卻不知爲何，忽然給人一種“無從下手”的怪異感覺。風鈴擅長進攻，可那一瞬間她忽然不知道自己該從什麼角度進攻。
——這其實是戰鬥體質的無漏特性在發揮作用。
無漏特性，不止是沒有能力盲點這一個效果，還有身體各方面的破綻和弱點都會隨着戰鬥體質的完善而減少。
風鈴並不瞭解戰鬥體質的屬性。她的確有些驚訝，卻不退縮，相反被激起了一絲興奮。
因爲風鈴的風格就是以剛克剛！
和極爲擅長進攻的趙添翼相比，風鈴的進攻方式不是單點破防，而是以暴力強行碾壓過去。
房間裡的衆人都不由退了幾步，背靠牆壁站好，以免被波及。這是人之本能，面對風鈴這樣氣勢與力量融爲一體的下劈腿，羅賓、徐文晟這樣的能力者，本能都是暫避鋒芒。
“但其實，越是這種時候，越不能退啊。”李小森站在原地，看着那條大長腿劈砸下來，心裡說，“一旦後退半步，對方後續的攻勢連綿跟上，那這架也就別打了。”
當然也不能站在原地硬碰硬，倒不是拼不過，而是這樣的方式……很蠢。
這種時候，不能退，不用拼，而是要違背生物規避危險的本能，主動迎上去！就像是面對風暴，跑是跑不掉的，唯一的生機在於風暴最中心的風眼，那是死地中的生地。
李小森動了，他不退反進，主動迎向了那條充滿美感與暴力的大長腿。
長腿當面落下，李小森在刻不容緩之際，微微側轉身體。
風鈴的高跟筒靴幾乎是擦着他的鼻尖劃了過去！
戰鬥體質不止有力量和速度，更有對自身身體極致的控制能力，李小森進步貼進、側身閃避、同時還做了一個屈臂兜抱於腰側的動作，三個動作同時進行，時機和位置都要拿捏得分毫不差才行，換了李小森以外的其他人，別說普通人了，哪怕是覺醒者、初階能力者、甚至中高階能力者，都未必能做到。
啪的一聲。
風鈴未能命中李小森面門的腿，就那麼分毫不差地落入了李小森兜抱在腰側的雙臂間。
整個過程中，李小森一刻都沒因爲身體和手臂的動作而停下前進的腳步。
所以風鈴一怔之間，大腿被抱住的同時，李小森的臉已經湊到了她面前，兩人幾乎鼻尖碰鼻尖！
這正是針對風鈴這樣的格鬥風格的核心要點：你不是力量十足大開大合嗎？那我就直接貼身跟你打！
不止貼身，還貼臉！
“哦啦哦啦哦啦！！”李小森大呼小叫宛如呂宋上身。
他“端”着風鈴的一條大腿，如蠻牛般開始發力衝刺！
這動作看起來難看得甚至有點猥瑣，有你這麼抱女孩子大腿的嗎？就算你不考慮自己的形象，也要考慮下對手的形象吧！那可是萬千華夏少年的夢啊，天才如雲的修行總院都算是一號人物的紅衣學姐，你就這麼對待？
但事實就是，風鈴一條腿被抱住，只能單腳着地，貼身的情況下又不好發力，不得不一跳一跳地被李小森頂着往後退。
只聽碰地一聲，整間病房都震了震。
風鈴被李小森狠狠頂在了牆壁上！
背脊和牆壁劇烈對碰，風鈴悶哼一聲，仗着能力者的強悍身體素質沒受傷，卻還是一口氣沒緩過來。
不過，能力者畢竟是能力者，風鈴一秒鐘不到就緩過勁兒來，卻在準備反擊的一剎那再次怔住，身體緊繃到僵硬的程度，臉上則是一副混雜着錯愕、震驚、以及難以置信的複雜表情。
李小森已經鬆開她的腿。
騰出的雙手，一指心口，一指咽喉。
勝負已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