職業一級到七級，七級是半聖，再往上則是真正的超凡入聖之境。
天榜，就是一份“入聖可能性”的評估榜單。
自古以來，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是完全憑藉自己的能力入聖境的，佛寺的創始人佛陀、道門的創始人李耳……這些曾經的聖人們，無不進入過那條名爲通幽古路的道路，並在歸來後真正超凡入聖。
所以，能否進入聖境，很大程度上取決於“在通幽古路”中的生存率。
當然，生存下來也未必都能超凡入聖，也有活着那條路回來，卻瘋了、傻了、癡了、狂了的人，這些人最後都死了。
經過這麼多年的觀察和研究（全球各大山門都將研究通幽古路和超凡入聖，作爲終極課題），職業者們發現：體內一種特殊的物質成分足夠高的人，進入古路的生還機率比較大。
這種物質被名命爲“超凡”。
至今沒有直接證據，表明體內“超凡”含量很大的人，在修行和戰鬥方面的天賦也會很高，但基於觀察和統計的事實就是：“超凡”含量高的人，修行和戰鬥方面，的確很厲害。但還沒人能解釋這其中的原理。
天榜自古便有，甚至有一種說法，認爲天榜的最初設立者，是比日行者的存在歷史更長的夜行者！
歷史上，天榜很多時候是空無一人的。
所以這個時代真的很了不起，因爲天榜之上，足足有十個閃耀的名字，高懸於整個地球職業圈。
羽化雲作爲其中最年輕的一員，雖然在聖骸戰爭中丟失了始祖骸骨，因此被不少人認爲有些名不副實，但當她時隔三個多月，再次出現在衆人面前，所展現的實力，還是讓人不得不承認：天榜終究是天榜！
李小森和李小茜趕到現場的時候，古昂躺在擂臺上，動彈不得。
山門的醫療人員已經到了，卻一時間無法挪動古昂的身體，這個體格無比強壯的黑人，全身上下幾乎找不出任何一塊還完好的部分，一些沒見過血腥廝殺的人，看到古昂現在的樣子，估計得當場暈過去！
“借道，借道，讓我看看。”李小森來到古昂身邊，展開“洞徹眼”，片刻後嘆了口氣。
本來還抱了一線希望的，可能是自己通過屏幕看錯了，又或者古昂這位士兵羣體裡唯一一個能夠和山門職業近戰肉搏的人，或許會創造什麼奇蹟……
但親眼看到的一瞬間，李小森就確定了：古昂是徹底廢掉了。
“我……我會死嗎？”古昂艱難都開口問道，這是個真正的硬漢，他這樣的傷勢，正常人都該疼得暈死過去了。
“不會死。”李小森說，“但恐怕會生不如死。”
士兵職業在能力者階段，不斷擴充體內能力位的數量，然後在職業化的時候，將全部能力位破碎，融入身體和靈魂中的每個角落，所以士兵職業，是沒有所謂“職業內核”的。
這點和山門職業、和戰鬥法師、和暗裔戰法，都是本質上不同的。
因此，廢掉一名士兵而令其不死，比直接殺死一名士兵，難度更大。
羽化雲對古昂所做的事情，簡單來說就是一寸一寸捏碎了他全身上下的每一寸肌肉、骨骼，在此過程中破壞了那些破碎成微塵融入士兵體內各處的微型能力位。
這樣的傷勢，已經不是道門丹藥、或任何其他的療傷手段，能解決的了。
若不立刻做最好的處理，古昂甚至會死。
“什麼話都別說，什麼都別想，當作自己已經死了，交給我就好。”李小森低聲對古昂說，他其實也沒把握把古昂救回來，吐血療傷法只適用於李小森自己，對他人是沒用的。
古昂黝黑的臉上露出一絲難看的笑容：“多、多謝。”
山門最好的醫療團隊也到了，爲首的是一個容貌很年輕、但眼神很滄桑的道姑，氣質倒是和龍五有點像。
“都讓開點都讓開點，傷員呢，讓我看看，無關人士都退遠點！”道姑喊道。
她看到古昂身旁的李小森時，微微一怔，流露出不滿的神情，但緊接着當她看到李小森在古昂身上的治療手法，這道姑不由露出一絲吃驚的表情。
李小森此時用的手法，老實說，很簡單，又很不簡單。
那不是任何神奇的療傷術，只是最簡單的“復位術”。
問題是古昂傷成這樣，身體瀕臨崩潰的邊緣，任何一點外力，都可能加重傷勢，進而引起一系列的連鎖反應，然後就直接掛掉了。
在那道姑的眼中，李小森的雙手穩定而靈巧，控制之好、拿捏之穩，簡直是教科書級別的，放在世俗圈就是那種全世界的人都希望結交的神一般的外科手術醫生。
正因爲這份穩定和控制，才讓療傷術中最基本最初級的“復位術”，發揮出了驚人的作用。
可以看到，古昂雖然全身不斷地因爲劇痛而顫抖，但他的生命氣息在經過了幾次劇烈的波動之後，正在逐漸恢復平緩。至少這條命是保住了。
李小森在那兒治療，李小茜就蹲在旁邊看着。古昂外冷內熱，在過去三個月裡，算是書院統領之中，對李小茜不錯的一個，看到他傷成這樣，李小茜心裡也不好受。
道姑身旁一名佛寺的青年說道：“老師，我這就去把人都遣散，否則沒辦法好好治療啊。”
那道姑卻擺擺手，低聲說：“不急，你們不用管，讓周圍的無關人士都走開，你們也走遠點。”
“那個人呢？”青年指了指李小森。
“交給我就好。”道姑說。
現場來了很多人，書院的人，山門的人，李小森見過的，沒見過的，總之有很多。
所有人都很安靜，表情很吃驚，不只是因爲古昂敗得太快了，還因爲羽化雲的下手，實在是太狠辣了。
這是羽化雲？
山門中不少人都認識羽化雲，她曾經是一個非常平易近人的天榜高手，並沒什麼架子，印象中羽化雲是個非常友善的人啊，應該是天榜天才中非常好相處的一個了。
但從她剛纔下手之狠辣來看，她都不像是曾經的她了，甚至不像是一個道門道羽士。
華夏三大山門的修行，都很注重“心法”，這是和海外山門不同的一點，道羽士注重的是道法自然、無慾無求、在柔順中以達堅韌，綿長不息……雖說職業修行未必能完全改變一個人的天然本性，道門之中也還是有刺兒頭，比如南離、丹青子那樣無法摒棄勝負欲的人物，但總的來說，道羽士還是比較平和的。像丹青子，如果修行的不是道門，而是武宗的話，估計比現在暴躁百倍不止！
“你怎麼變成這樣了？”時與砂不擅長療傷，幫不上什麼忙，轉頭看向羽化雲。
羽化雲淡淡一笑，並沒打算接話，轉身看向裁判：“勝負已分，可以宣佈對決結果了嗎？我之後還有安排，不想在這裡浪費寶貴的時間。”
裁判是一位佛寺的中年阿羅漢，雙手合十說道：“阿彌陀佛，對決勝負已分，道門羽化雲，勝。”但看得出，他也對羽化雲的下手之狠辣，頗感吃驚。
時與砂冷冷道：“當初在春秋戰場，你、我、古昂、也算是並肩作戰過，你下這麼狠的手，不覺得太殘忍了嗎？”
羽化雲微微冷笑：“怎麼，我廢了你們書院的人，就不行。那李小森當初廢掉我們山門的五名天下行走，又怎麼說？”
時與砂一滯，不由爲之語塞。
李小森當初廢掉五名天下行走的事情，的確是很難處理的難題，本來李幸倪和山門的半聖們協議，暫時不追究，李幸倪會約束李小森。但現在半聖隕落的隕落，瀕死的瀕死，沒了他們的意志影響，山門之中有的是想要舊事重提，把李小森弄死的人，只是聖骸戰爭後李小森就失蹤了，這件事才暫時不了了之。
本來山門之中，也有人覺得羽化雲太殘忍了點。
但聽到羽化雲提起李小森廢掉山門天下行走的事情，不少人都轉變了態度和想法。
“是啊是啊，你們書院的人廢掉我們山門的天下行走，也沒見你們說什麼啊！”
“刀劍無眼，本來這山門大比，就是可能出現死傷的嘛！”
“要我說，你們書院的一流統領，居然連三秒都撐不過，只能說明是他自己的問題！技不如人，還要來瞎攙和，這不是找死嗎？活該，哈哈！”
說到最後，已經有點從古昂身上，影射到整個書院團體的不自量力了。
李小森這時候專注療傷，同時也在仔細感受古昂的傷勢中，那殘存的頑固的屬於羽化雲的力量，這些力量，老實說讓李小森非常吃驚，同時很興奮。
這是“三清劍術”的氣息，是道門至高的兩大劍術傳承之一，和北歐宮廷劍士的宮廷劍術，並列爲職業圈攻擊力最強的兩大劍術。
李小森爲古昂療傷，某種意義上算是一種另類的和羽化雲的較量。
因爲全身心的專注其中，李小森倒是沒理會周圍人的吵嚷和爭論。
但隨着越來越多山門的人，提起“李小森”這個名字，並說出了不少難聽的話，李小茜坐不住了，站起身來，大聲說道：“你們只記得我哥哥廢掉五名天下行走的事情嗎？三個月前聖骸戰爭，我哥哥最後留在了春秋戰場裡，攔住了十名五級血族，他不止救了我、救了書院的人、也救了山門的人啊！這些你們都看不見？況且當初那五名天下行走，也是要殺我，我哥哥他才下狠手的！”
書院一方的人本來就不多，相當一部分都去參賽了，因此聲勢不壯。
反倒是山門這邊，不少人聽了李小茜的話，反而更大聲了：“別給你哥哥找藉口啊！”“你說他救了所有人就救了所有人？也許他只是愚蠢地送死呢？又或者他根本就是個叛徒呢，還一個打十個五級血族？開玩笑！”
李小茜突然不吭聲了，一言不發，腳踏“龍之舞”步法，徑直就朝那叫得最大聲、說得最難聽的傢伙，衝了過去。
然而一道凌厲的劍氣，唰地從李小茜面前閃過，幾乎要碰到她的鼻尖！
羽化雲緩緩收劍，淡淡道：“你說的不錯，你哥哥的確救過我的命，所以剛纔那一劍我手下留情了。再往前一步的話，古昂就是你的下場。”
風鈴和薔薇這時候也到了，死死拉住了李小茜。
羽化雲回頭看向時與砂，問道：“你覺得我下手太狠？”
“不是嗎？”
“呵呵，你說是就是吧。”羽化雲聳肩，“但你有沒有想過，我們日行者到了今天這個地步，正是因爲下手太軟、太綿、太不夠狠？聖骸戰爭，說是不分勝負，但實際上我們就是輸了！輸在我，因爲我弄丟了始祖骸骨，而那場戰爭就是爲了爭奪骸骨而起的！我絕對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第二次了，從我出關那一刻開始，我就決定了：從今以後，我的劍不會再有半點猶豫，誰攔在我面前，誰就要死，無論他是夜行者還是日行者！”
人在遭受重大打擊之後，往往會全盤否定從前的自己，走向另一個極端。
道門羽化雲，曾經是一個非常謙沖平和的人，這在天榜十人中，是非常少見的。
天榜之中，柳長生外表斯文禮貌，實際上很不好說話，且待人接物時總有些疏離感，至於其他人，要麼驕傲自負，要麼離羣索居，要麼殘忍嗜殺，要麼獨來獨往幾乎不跟人說話，總之每一個正常脾氣的。
羽化雲曾經認爲自己的性格，是一大優勢，她認爲爲了修行而變得不像人，是不對的，是很難看的。
但聖骸戰爭給了她當頭一棒，她發現只要能贏，怎麼都是對的，只要夠強，怎麼都是對的，她之前用那樣的善意對待這個世界，結果呢，戰爭結束之後，她回到山門，聽到了多少人的背後非議、嘲弄、奚落？乃至當着她的面都有意無意刺她傷口的人!
從那一刻，羽化雲暗自發誓：要和過去的那個軟弱的自己決裂！
從今往後，三清劍下，誰攔誰死！
比如剛纔，古昂上臺前對羽化雲說了一句：“我知道我打不過你，但我一定全力而爲，至少讓你付出一定的代價才能戰勝我，這樣之後和你撞上的我們書院的人，機會就更大了一些。”
就因爲這句話，古昂有了現在的下場。
“沒別的事的話，我先走了。”羽化雲目光掃過全場，冷冷說道，又看向擂臺上，“那個誰，是叫阿木吧，別白費力氣了！我下的手，古昂的傷勢如何我自己最清楚。他不會死的，但也不會好好活着。”
其實在羽化雲內心深處，她將這次戰鬥，當作一場宣言。
告訴全世界：曾經那個羽化雲，已經死了，現在這個，是全新的羽化雲！
李小森這時候長長舒了口氣，露出釋然又欣喜的表情來。
看着終於暈過去的古昂，心中讚道：“哥們你這身板確實有點厲害啊，這都沒死了，而且如果運氣好的話，還有三成左右的機會，能恢復一部分實力的。”
將古昂交給了山門的醫療團隊，那道姑深深看了李小森一眼，帶着古昂離開了。
李小森這才拍拍手，看向羽化雲：“美女你剛纔跟我說話嗎？你剛說啥，我沒聽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