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永遠被夜色籠罩的世界。
雖說是永夜,但這個世界並不黯淡,反而在血月的淒冷光芒,以及漫天繁星的神秘光輝下,另有一番奇異的生機。
世俗圈的傳說中,勢不兩立的吸血鬼和狼人,在這個世界裡和平共存。
這就是夜行者的大本營,永夜堡壘。
基本上每個山門,都有自己的小世界,北歐算是個例外,沒有屬於自己的小世界,卻歷代負責看守遠古之路這一最爲神秘的異度時空。
永夜堡壘作爲夜行者的小世界,在外界看來,應該是和各大山門的小世界,差不多的存在。
但真正來到這裡,親眼看到這個世界的人,就會知道:這個世界,某種意義上已經不算是個“小世界”,不只是區區的“異度空間”了。
這裡甚至有點星球位面的感覺。
換句話說,這裡像是一個真正的世界!
永夜堡壘,是這個世界的名字,也是世界中心最高處的那座古老的宮殿羣落的名字。
傳聞中,那堡壘是夜行始祖出生之處,那位的誕生,自然而然地就形成了周圍層層疊疊的風格奇異的宮殿羣,而以宮殿羣爲核心,逐漸衍生出了這整個世界。
始祖,之所以在夜行者中,擁有無傷的地位,不只是因爲她創造了種族,還因爲傳聞她創造了一個世界!
主殿之中,李小茜一身血色的華服,嬌小的身軀在偌大的宮殿之中,顯得有些孤單,但並不孱弱。
相反,她的身子很挺,像是脫胎換骨了,血色的華袍,讓她看起來象是個真正的女王!
身軀雖然和整個宮殿比起來,非常渺小,但存在感很強。
普通人站在這樣巨大的空間裡,會有種被空間吞噬的感覺,根本鎮不住,現在的李小茜卻不會,她也不是刻意展現了力量,而是她自然而然地站在那裡,就有種和宮殿渾然一體的感覺。
“……到現在,我纔是真正確認了呢,我就是第二件復活聖器,始祖意志。”李小茜擡手輕撫宮殿最深處和最高處的那個純黑色的王座,喃喃說道。
雖然不願意承認,但很怪異的是,她居然有種回家的感覺。
甚至看着眼前對自己而言有些偏大的王座,她心底有種想要坐上去、覺得這座位就是爲自己準備的奇怪感覺。這感覺極爲強烈,揮之不去。
事實上在只有李小茜能看到的視野裡,那玄衣李小茜,已經坐在了王座……的靠背上。
李小茜看着那個長相和自己一模一樣、但氣質完全不同的身影,輕聲問:“我已經知道你是始祖意志了,爲什麼還要用我的樣貌?”
“皮囊長相什麼的,又不是那麼重要的事情。怎麼,還是你希望我變成李小森的樣子?也可以啊,如果你希望的話。”玄衣李小茜露出一絲戲謔的笑容。
李小茜吸了口氣,似乎猶豫了一下,過了好一會兒,才終於下定決心問道:“我不理解,爲什麼那天你要幫我……”
“幫你什麼?”
“那天我修改我哥哥的靈魂意志,讓他變成一個始祖殺手,讓他變得想要殺我,而不是想救回我。”李小茜說,“那樣的事情,我一個人是做不到的,完全做不到。是你又借給我了你的力量,才讓我做到的。但我不理解,你爲什麼會願意借給我力量……”
“是啊,爲什麼呢?我自己也有點搞不懂我自己呢。”玄衣李小茜聳聳肩,很沒所謂地說,但眼神裡流露出一絲寂寞和孤獨來。
她坐在王座的靠背上,雙腳懸空,晃悠晃悠的,像是坐在懸崖邊上的小女孩。
李小茜從前很少有機會和對方說話,最近說話交流的時候多了,她卻一點都抓不住對方的性格。
比如現在,那玄衣李小茜單手託着下巴,目光穿過宮殿,落在外邊那廣闊如大世界的永夜堡壘世界,輕聲道:“大概是太無聊了吧,才幫你改造李小森。”說這話的時候,她真的孤獨,而且有一種對生命的絕對漠視,甚至對她自己的生命都不在意。
但緊接着,她的口吻又變了,變得有些惡趣味,又有些俏皮:“況且李小森那小鬼,再怎麼努力也殺不掉我的,改造改造他怎麼了?沒大礙,不是麼?”
李小茜嘆了口氣,有些疲憊地在王座上坐下來。
她來到了永夜堡壘,穿上了華貴到無法想象的服飾,站在了這個世界的最高處俯瞰衆生,但這一點不像是她想象中的樣子。
站在頂峰的她,舉目四顧,只有孤獨。
所以自己的命運,就是這麼孤單地呆在這裡,直到有一天哥哥找上門來殺死自己?又或者夜行者找到了三件復活聖器,抹掉自己的意志,讓始祖完全復甦歸來?
李小茜不知道。
她知道的是,又有人要來煩自己了。
而讓李小茜尤其無奈的是:她居然有點開心。
因爲在這孤單寂寞的環境下,有點事情,總比沒事情要好。這宮殿,與其說是宮殿,不如說是一個牢籠。
宮殿外響起喧囂混亂的聲音。
因爲並不是所有人都歡迎李小茜的到來。
尤其是一些低級的夜行者,在他們心目中,夜行始祖是至高無上的,是神一般的存在,而李小茜呢?算什麼東西?在那些傢伙看來,不過是一個軀殼,一個載體罷了!
“讓那個人類滾出始祖聖殿!”有人在喊,“區區人類,憑什麼進入神聖之地?”
“不過是一個載體罷了,等始祖大人真正復甦歸來,就要被拋棄的廢物!”
“滾出來啊!”
喧鬧聲持續了沒多久,便以極快的速度消停下去,轉變之快,甚至給人一種突兀的感覺。
然後李小茜就看到:柳長生緩步走入大殿。
來到永夜堡壘的柳長生,並沒有換上夜行者的服飾,還是一身樸素的古武者裝束,肩寬蜂腰,窄臀長腿,分明英氣十足,但又似乎將所有的鋒芒藏蓄於內。
他渾身都是血。
剛纔外邊那些吵鬧的夜行者的血。
“抱歉,大人。”他站在長長的陡峭的臺階下,對臺階頂端王座上的李小茜行禮,說道,“有些吵人的傢伙,我該在他們鬧事之前就處理掉的,很抱歉。”
李小茜嘆了口氣。
其實相比起這個一年前的自己想都不敢想的永夜世界,相比起夜行始祖的意志載體這個突如其來讓人其實很難接受的身份,眼前的柳長生,纔是李小茜最看不懂的。
既然背叛了日行者,爲什麼還要穿古武者的衣服呢?
既然連妹妹都殺,又何必對自己如此恭敬?
這個人究竟想要做什麼呢?
“我以前聽說過一句話,好像是什麼‘別人家的東西永遠是最好的’……”李小茜看着柳長生,說了個完全不好笑的笑話,“……我在想,是不是對你來說,別人的妹妹比自己的妹妹更好?”
柳長生擡起頭,並不算特別俊美的臉上,露出一種完美的笑容。
完美,是因爲太從容了,有種萬事都在掌控中的淡定。
他沒有正面回答李小茜貌似玩笑、實際上隱含鋒芒的問題,只是微笑道:“大人說笑了。”
然後他居然緩步走上了臺階,看到王座旁不遠處根本沒動過的精心準備的飯菜,眉頭微蹙,很是溫和地說:“不好好吃飯可不行哦。”
說着他親自端起碗筷,給李小茜遞了過來:“好好吃飯,我才能放心,好麼?”
柳長生的態度簡直有點太溫柔了,配合上他因爲修行而完美無缺的身材,以及溫和的眼神,簡直足以秒殺任何少女。
李小茜這一刻卻只覺害怕。
是的,害怕。
其實對那玄衣李小茜、也就是始祖意志,李小茜都沒有特別恐懼,反倒是對眼前這個溫文爾雅的鄰家小哥哥模樣的人,李小茜發自內心感到恐懼。
“唉,您沒必要對我這樣的……”柳長生嘆了口氣,輕聲說道,“我有我的目的,也有我的理由。我希望您明白的一點是,如果有任何人想要傷害您的話,我會殺了他,無論是誰。”
李小茜身子微微顫抖着,但努力不讓自己因爲恐懼而低下頭,而是努力擡頭和柳長生對視着,低聲道:“這一點不像是親手殺死自己妹妹的人說出來的話。”
柳長生雙眼微眯,緩緩收斂了笑容,看着李小茜。
李小茜顫抖得更厲害了,但始終不低下頭,也不轉移視線。
大殿靜悄悄的。
殿門外剛纔被柳長生殺死的那些夜行者的屍體散發出的血腥味,慢慢飄了進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柳長生嘴角微翹,又露出淡淡的笑容,溫和地說:“大人不喜歡這些飯菜嗎?大人您喜歡吃什麼呢,我安排人給您重做。”
說着他退了幾步,身形閃爍,回到了高高的臺階之下。
李小茜只覺渾身大汗淋漓,像是經歷了一場劇烈的戰鬥。
“真是糟透了。”她看着下方的柳長生,看着這個永夜世界,心想,“但如果再選一次的話,我還是會來的,我……一點都不後悔。”
雖然不後悔,但眼淚還是不受控制地流了下來。
然後李小茜回答了柳長生的話:“我想吃雞肉沙拉,要兩份,謝謝。”
柳長生似乎怔了一下,然後微笑道:“如您所願,稍後就會送來。”
自始至終,玄衣李小茜始終沒理會李小茜和柳長生的對話,只是自顧自地在大殿裡轉悠,這裡看看,那裡摸摸。
大殿裡本就有些冷。
現在更冷了。
“阿嚏,阿嚏嚏!”李小森全身一個哆嗦,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什麼情況?這麼熱的天氣怎麼還打噴嚏?難道是哪個和自己睡過的小姐姐又想念自己了?想到這,李小森揉了揉鼻子,感覺又有點蠢蠢欲動起來。
不過想到接連搓了幾天的火球,依然在法術能力方面,沒啥大的突破,李小森還是忍不住有點沮喪。
印象中這似乎是第一次,在能力的修行上遇到這麼大的瓶頸。
法術天賦的缺乏,這是李小森前世都沒暴露的問題。
其實也談不上天賦很差,只是和李小森之前開發第一到第四專屬能力的時候相比起來,是有點差距。
“嗯……好好想想我到底爲什麼要開發第五專屬能力……好好想清楚這點,才能弄清楚方向……”
“洞徹眼和吐血療傷術,都是輔助作戰的能力。”
“強攻式作爲主戰能力,太偏重進攻,且侷限於單體攻擊,這是侷限性。”
“千幻書生,則偏向防守,雖然有防守反擊的能力,但還是有點被動,且反擊能力以‘龍狙’爲主,羣體傷害比較高,但反擊範圍有點太寬泛了,難以集中。”
簡單來說,李小森覺得自己目前的兩項主要的作戰能力,一個太偏向主動的單體進攻,一個又太偏向被動的羣體式的防守反擊,因此纔想要補一個介於兩者之間的,兼顧進攻和防守,兼顧單體和羣體的,不那麼極端的,比價全面的能力。而爲了適應這個全面全能、兼顧戰職和法職的地球職業圈,李小森選擇從法系入手。
——這便是初衷。既是源自對自身的完善的需求,也考慮到了外部環境的因素。
但真正開始執行的時候,李小森發現問題在於:如果繼續選擇曾經習慣使用的仙靈法球,能力強度上,明顯是不夠的,不足以達到自己的目標。
而如果選擇轉而研究一些更復雜的法術能力,李小森腦海中也不是沒有相關的傳承,可是修行這些複雜能力的天賦,似乎又有點不夠!
這就很尷尬了。
“喂……喂,副社長!你有沒有聽我說話啊?”眼前一個白嫩的小手掌左右晃悠,把李小森從自己的思緒里拉回到現實世界裡。
站在眼前的是南南。
雖然已經明白李小森不是曾經的那個阿木副社長了,南南等不少散人社團的成員,還是習慣性地繼續稱呼他爲副社長。
一個月前的血戰結束至今,書院正式成爲華夏山門的一員,重建工作緊鑼密鼓,南南也是爲之盡着自己的一份力,每天都忙得不可開交。
雖然對“李小森最近的反常行爲”有所耳聞,真正看到李小森的狀態後,南南心裡還是忍不住有點犯嘀咕。
怎麼說呢……就是看起來太正常了,反而越發不正常!
當然,這些其實都不是重點,也不是南南跑來找李小森的理由。
和整個華夏山門的重建工作比起來,李小森的個人狀態,反而不那麼重要。
“雖然副社長你專注修行,真很好是沒錯啦……但現在華夏山門的重建工作這麼繁重,你也至少意思意思,多少幫點忙啊。”南南抱怨道。
“哦哦,你說你說,有什麼要我幫忙的?”李小森一副很好說話的樣子,笑眯眯的。
南南心中對李小森是感激且尊敬的,但看到這笑臉,還是忍不住來氣,哼了一聲,說:“該做的工作其實我們也都有人做了,但……但副社長你至少關心一下目前的局勢吧,人都欺負到我們頭上來拉屎了,你還在這裡修行、修行!除了修行你就不會其他事情了嗎?!”
李小森一怔:“什麼別人欺負到頭上來?”
南南臉色不大好看,氣哼哼地嘟噥道:“就知道你啥也不知道!是北美山門來的那些人啦……”
接着南南說出一番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