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月白才走到御膳房門口,就看見站在門前伸着腦袋張望的曉曉,一見他立刻迎了過來。如今是混亂時期,各路妖啊仙啊人啊鬼的攪和在了一起,她玩不起,也惹不起,不管那李月白是妖是人是仙還是妖,對於她曉曉來說都只是恩人!
她一定要堅定這樣的信念,才能快點把事解決了。
不等李月白問話,她就扯着他的衣袖一路往他的別院走。剛纔一瞧見她,李月白就想轉身避讓,卻還是被她抓了個正着,本以爲上次隨口說了個狐狸精就能把她打發了,結果不但沒打發走,還惹了更多的事。
“來來來……”曉曉把他扯到自己的房間裡,還隨手關上門,雖然此時光天化日,此地光明正大,但是一個男御廚和一個宮女同進一房還關上門,怎麼看都不合禮數,他皺了下眉頭,曉曉卻不已爲然,變戲法似的拿出一疊畫像。這是宋小舒幫她弄來的,據說送入東宮讓太子挑選妃子所用的,曉曉急着需要給李月白選人,小舒又不願太子選女人,兩妖一拍即合,沒什麼懸念。
“你自己選一個吧!”曉曉得意的向他炫耀自己的成果。
李月白掃了一眼,就看見畫像右下角有標註此乃東宮之物,他有些好奇這曉曉爲何總與那太子的事扯上,畢竟這樣只會讓他的事更復雜。他伸手拈起一張張畫像,一一掃過,畫中女子皆有閉月羞花之色,沉魚落雁之姿,其中有幾位還是他未入宮前在醉月樓裡見過,都是達官貴人家的千金。
曉曉見他不說話,以爲是看美人看失神了,提醒他道,“看上哪個你就說一聲,我保證給你找這個類型的,包君滿意。”
李月白經過一番思量,加之九鳳的事,也想快些打發了曉曉。於是,隨手一指,“就這個吧。”
曉曉拿起來一看,畫中女子面若中秋之月,杏面桃腮,月眉星眼,素齒朱脣,忍不住道,“嘖嘖……眼光不錯。”說着便把那張畫像抽出捲起,其餘的羅列整齊,一會再送回那東宮去。繼續說,“等我找個這樣的大美人做你娘子,你可就有福了。”
李月白一笑,突然問,“紀姑娘,你幫我找娘子,準備在哪裡找?”
“吖?”曉曉抓抓腦袋,“後宮裡有很多啊……”
“……”李月白笑得有點無奈,“姑娘,給我找娘子,也該找個黃花閨女吧,皇宮裡的可都是皇上的女人啊……”
“黃花閨女?”曉曉歪頭唸了一遍,指了指自己的髮髻,“一定要這裡帶黃花的嗎?”
“……”李月白突然不知道該怎麼說,不過說真話,和她這樣沒什麼頭腦的人待在一起,反倒比較輕鬆,“就是沒有出過閣的女子。”
“出閣?”曉曉又是一臉無知,“什麼意思啊?”
“就是沒有和別人睡過的。”李月白繼續解釋。
“一定要一個人從小睡到大的?”曉曉驚歎道,這個要求也太離奇了吧!
“……”李月白深吸一口氣,認真地說,“就沒有和男人那個過的……”
“啊……”曉曉明白了,直接地說,“你繞什麼圈子啊,直接說沒和人交配過的,不就好了嘛!”
“……”李月白很無奈,這樣的性格對她來說是好是壞呢?壞得是在人間總是闖禍,好的是誰也不會發現她是羽孃的女兒。
“那你就等好了啊。”曉曉拍拍胸脯道,拉開門走了出去。
接下來的幾日,曉曉便在皇宮裡到處轉悠,希望尋到一個符合李月白要求的人,除了後宮的女人,便是宮女了,可是找個半天也沒找到。眼睛大的吧,那嘴巴也大;嘴巴櫻紅的吧,卻面如土色;面若桃花,卻雙目無神。想來也確實如此,宮女能長得那般出衆的,還不早被皇上看上眼選去後宮填房了嗎?要說真正的好貨,那隻能在後宮,可是一來那裡沒有傳說中的黃花閨女,二來還有一隻狐仙。
“到哪裡找去啊!”曉曉晚上睡覺也睡不好,半夜醒來就是這麼一聲慘叫。隔壁的李月白本以爲能過上清淨日子,卻不想現在每日四更必叫一次,倒成了他起夜去茅房的叮嚀了。
到了某日,曉曉已然放棄在這宮裡找到什麼人選了,還是去青樓找吧,她這麼想。
曉曉知道這宮女入了宮不到時間是出不去的,可是這皇宮深院圈得了那些宮女與妃子,卻圈不住一隻雞妖。她準備去和宋小舒作個別,爾後讓李月白等着自己給他送上一個鮮嫩可口,不,鮮活動人的黃花大美人。
那日午膳後,曉曉正被王宮女喚下與她一起去送蓉妃要的茶點,突然小秋慌慌張張從門外衝了進來,臉色慘白,“不好了……出大事了,蓉、蓉妃小產了!”
這話一出,全御膳房的人都是臉色一驚,除了李月白,依舊在爐前平靜地看着瓷鉢中咕嘟咕嘟翻滾着的湯液。曉曉心裡犯起了嘀咕,自己之前嫌她嘴刁,還咒過讓她小產好了,可是她的嘴應該沒有這麼準吧……
“怎麼回事?”雲梅本來正坐着洗碗,聽了這消息便站起了身。
“是剛剛送飯回來的小陳公公說的,現在御醫全去了月蓉閣,可還是小產了。”小秋雖然跑得氣喘吁吁,但還是努力一口氣把話說完。
“可知原因呢?”高廚子問道。
小秋喘了幾口氣,“御醫說原因蹊蹺,查不出來。”
曉曉知道小產的意思,心裡不由地嘀咕了起來,查不出,那便不是身體原因。她雖未見過蓉妃,但也知道她在宮中地位頗高,況且門前還有一隻狐仙,誰能害得了她呢?
其實這皇宮之內與曉曉有一樣想法的又豈在少數。不過其他人不知蓉妃還有狐仙把關,只道是有人眼紅這個孩子而加以陷害,若說再細算有多少可疑之人,卻又發現數不勝數。單說後宮裡那羣因爲蓉妃得寵而失寵的妃子,各個都不是省油的燈。撇開妃子不談,那些曾經因爲蓉妃而奇怪問罪的大臣也不少。
可是御膳房畢竟只是管吃飯的地方,之前太子衣袍一事才過不久,又出了蓉妃小產,這樣接連着出事對他們來說也不過是聽個消息,知道這宮裡最近不太平便是了。
王廚子突然冒了一句,“會不會是吃錯了東西?”
他這話一出,所有人都把目光盯向了李月白,蓉妃的一日三餐加夜宵都是由李月白負責,要是這裡有什麼問題,那定是李月白的責任。不過細想一下,蓉妃出了事,他這個因爲蓉妃而升爲御廚總管也沒什麼好處不是?既非有心,那便是無意了,曉曉心中一驚,若真是如此,那李月白不就有麻煩了嗎?她是一隻敬業的報恩雞,她所要做的就是保護恩人,直至完成自己的報恩計劃,於是不等李月白開口,就搶着回道,“怎麼可能?要是吃的有問題,以前怎麼沒事?”
“那原來蓉妃也未懷有龍子啊,這孕婦身子弱得很……”王廚子嘀咕了一句。
“那就是御醫的安胎藥沒開好!”曉曉奮力反擊。
高廚子打斷他們的爭執道,“這事我們猜什麼,是什麼結果最後總能知道的。”他說着望向李月白,他也不好一直沉默了,平靜地開口道,“高廚子說的是,我們只要做好自己手裡的事便是了。”
這事一出,那蓉妃的茶點也不用送了,閒人曉曉便轉悠去了東宮找宋小舒,才走到宮門前,突然就看見一隊侍衛走來,爲首的正是那日因爲太子衣袍而去過李月白別院的盧大人。看他怒氣衝衝帶帶這麼一大隊人,曉曉趕緊別到一邊牆角。
那盧大人一揮手,從人羣裡走出四個侍衛,“進去搜查!”
曉曉探頭想看是什麼事,聞到香氣的宋小舒從牆裡跳了出來,走到曉曉身邊順着她的裙帶一路爬上,曉曉把她放在手裡,小聲問,“怎麼了?”
“不知道……”小舒搖搖頭。
曉曉忍不住又衝那盧大人看了一眼,竟然看見他手赫然拿着一隻香囊,正是太子腰上掛的那隻,因爲是宋小舒做的,所以樣子款式都很獨特,她一眼就認了出來,而且不但認了出來,她還叫了出來,“啊……那香囊!”
盧大人本來只是奉命徹查蓉妃小產一案來着東宮,御醫說並非身體虛弱,也非吃了什麼禁忌的食物,一番調查後,竟然在月蓉閣前院的桂樹下找到一個紮了針的小木人,小人正面刻着“月蓉”二字,後背刻着“嘉元十二年十月十三日丑時三刻”,銀針正紮在腹部。此術乃西南一帶流傳的巫蠱之術,正面刻詛咒之人的名諱,背後刻上下咒的時間,刻完即下咒,十二個時辰內就會靈驗。
這下事情似乎就一目瞭然了,昨夜丑時有人潛入後宮向蓉妃施了木人之咒,而導致她小產,於是皇上大怒,一定要找出個下咒之人。內宮守衛首領盧大人爾後在桂樹樹梢找到一個香囊,內有龍涎香和麝香等名貴香料,並非宮女所有,又非蓉妃之物,便認定乃兇手遺留下的,皇上便下令在皇宮裡搜查這香囊的出處。此時盧大人聽見曉曉的聲音,尋聲看去,一個御膳房的宮女竟然出現在東宮門邊一個角落,鬼鬼祟祟,手裡還拿着一隻松鼠,若是平常他也只是多看一眼,可如今風聲鶴唳,什麼蛛絲馬跡都不可放過,“你在這裡做什麼?”
曉曉知道那香囊是太子所有,卻不知爲何落入了這盧大人手中,難道是太子丟了香囊,盧大人親自給他送來?但是送香囊至於這麼興師動衆嗎?她只是指着這個香囊道,“怎麼會在你這裡啊?”
“你認識此物?”盧大人聽她這麼問,趕緊追問道。
曉曉點點頭,完全不明白情況起伸手拿起自己腰間的另一隻道,“你看啊,我也有一個!”
盧大人先是一愣,然後馬上大喝一聲,“把這個施咒之人拿下!”
“吖?”曉曉一愣,雙手已經被兩名衝過來的侍衛架住,宋小舒見了此景趕緊從曉曉手中跳下,一下子竄到草叢裡。曉曉不明情況,叫了起來,“你們幹嗎啊?”
“你認識這香囊?”盧大人走到她面前,晃了晃手中的香囊。
“是啊。”曉曉點頭,難道認識香囊也有罪?
“你也有一個一樣的?”盧大人又問。
“是啊。”曉曉又點頭,難道有香囊也有罪?
“那你可知本官手上這香囊從何而來?”盧大人再問。
“你都不知道,我怎麼知道啊?”曉曉很鄙夷地看着他,東西在他手上卻問自己,這人的腦子也不見得有多厲害。
“那你的香囊從何而來?”盧大人聽這宮女說話便知道是個膽大妄爲之人,若真是她也並不意外,只是還缺個合理的理由。
曉曉無奈地想,難道她要和一個人去解釋,這香囊是一個松鼠送給她的?她真是想不明白了,自己多管閒事的時候惹了事也算是活該,如今她一心避事,怎麼還能惹事呢?難道她這隻五百年的小雞妖是吸引麻煩事的體質麼?
東宮內。
商棋正詢問那四名授令來搜查的侍衛,侍衛告訴他蓉妃小產一事是有人下咒,而如今證物正是一隻放有龍涎香和麝香的香囊,現在正查探出自何處。
商棋一聽,心中一驚,他今日一早起來便發現自己的香囊不翼而飛,還在回想自己昨日去了何處將它弄丟了,卻不想事情竟然會這麼巧!他昨日確實去過不少地方,可後宮他又怎麼會去呢?他又細問那侍衛究竟是什麼樣的香囊,一番描述後他已然肯定是有人慾陷害於他。雖然表面上不動聲色,可心裡卻着實有點慌亂,又想起那紀曉曉第一次見面時的話,說他最近可能又會有不祥之事,從衣袍被剪,到如今香囊丟失,倒果真應驗了她的話。
突然一個侍衛進來叫喚那四人,“不用查了,已經抓到兇手了。”
商棋一愣,脫口而出,“是誰?”
來人回道,“是一個御膳房的宮女,正在東宮門前鬼鬼祟祟的轉悠,被盧大人逮了個正着,她腰間正掛着一模一樣的香囊。”
那四人一聽,正要離開,商棋卻叫住了他們,“且慢。”
“太子還有什麼事嗎?”一人拱手問道。
“我與你們一去看看。”商棋皺了下眉頭道,如果他沒猜錯的話,那宮女一定是紀曉曉了。從屋裡出來向宮門外走的時候,他開始暗自揣測,首先是有人慾加害與他,偷了香囊放入後宮,爾後蓉妃小產。如此說來也不知上回衣袍之事是不是也有什麼目的呢?而紀曉曉因爲傾慕自己而繡了一隻一樣的香囊,反倒成了自己的替死鬼,而她還不知情況的鬼鬼祟祟來東宮偷看自己,正巧被盧大人撞見,抓了個正着。若是如此,那之前衣袍的事應該與她無關了,不過也確實,她一個腦子不怎麼靈光的宮女又怎麼會有那麼大的本事呢?
不過她卻接二連三成了替死鬼,看來她不但腦子不好,運氣也不太好。一時間商棋不由地對曉曉產生了憐憫之情,世上可憐之人甚多,可是因爲他,因爲傾慕他而惹禍上身,叫他怎能不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