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50我們談談

時近未央, 唐君意吻了一下安晴然的額頭,此刻的她似乎睡得極其不安穩,小腦袋枕在唐君意的手臂上, 眼角淚痕未乾, 臉上的表情卻舒展開來。唐君意仔細端詳着她的臉, 那細膩的芳香不時縈繞着他, 他沉醉在其中久久。而安晴然不知夢到了什麼, 突然變得不踏實起來。她時而皺着眉,時而用腳去踹什麼,唐君意把人緊緊摟到懷裡, 用手拍着她的後背,她逐漸消停下來。

“君意……君意。”過了一會, 她卻喊了起來, 因爲睡意模糊, 念出的話語也不是特別清晰。但是出於對自己名字的敏感,唐君意一下子就聽出來了。

“我在這兒, 我在這。”他拿出毛巾爲安晴然擦了擦額頭上的汗,起身去洗手間洗漱。水嘩啦啦衝擊在他裸.露的皮膚上,他陷入了思考。因爲今天是妹妹的生日,他又一次打電話給瑪莎女士,可是她卻吞吞吐吐起來。

“你現在在哪兒?”唐君意問。

“法國。”

“別騙我了。”唐君意惱火, “我剛剛明明聽到旁邊的人在說泰語。”

“好吧, 我在曼谷。你有什麼事?”此刻的唐媽媽正在參加曼谷的一座著名景點參觀, 不時有美麗的姑娘或者是人妖在跟她打招呼, 而一旁的瑪格麗特誇張地大笑, 惹得衆人頻頻回眸。瑪格麗特是瑪莎在法國的好朋友,但其實她歲數一點都不大, 金髮碧眼的姑娘走到哪裡都有人歡迎,一旁的人總是誇讚他媽姐妹倆長得真漂亮,這個時候唐媽媽就會想起她的好兒媳晴然來,那個時候人們也會這麼形容她。

“你知道我要說什麼事吧?”唐君意提出了問題,他已經沒有耐心了,每一次都在打太極,誰知道他和他母親的親情都是在這一次次的爭吵中消磨殆盡的。“娜娜莉的東西呢?你到底什麼時候纔會給我?”

“東西?什麼東西?”瑪莎女士在裝傻,這一招她都不知道用了多少次了。

“我下次不會再問你了。”唐君意語氣低沉下來,“只要在法國,我翻了天也要把它找出來。”

“你敢?”唐媽媽大聲道,她的聲音大了一些,惹得那些禮佛的人一個勁看着她,恨不得在她身上灼出一個洞來。

“你看我敢不敢?你知道嗎?”唐君意的話語停頓了一下,“今天是她的生日,我不想她不開心。”

“你真是昏了頭。”唐媽媽斥責到,“那丫頭害你還害得不夠嗎?她都已經死了還想怎樣,你一天天爲了她瘋魔,現在好不容易正常了,怎麼又變成這個樣子了,你到底還要不要晴然了?晴然那丫頭是個好孩子,你可千萬別辜負她。”

“我知道。”唐君意很不待見他媽媽,“晴然我會好好對她的,可是你得告訴我娜娜莉的遺物到底在哪?”

“你還不明白嗎?”唐媽媽迎着曼谷的陽光,語調不急不緩告訴她兒子,“根本沒有什麼遺物,那只是我騙你的藉口罷了。那就這樣,我還要去逛景點,再見嘍,寶貝兒子。”

唐君意氣得夠嗆,他怎麼都沒想到這只是她的謊言,他千辛萬苦,希望收回的遺物,原來都是假的。那一刻,他也說不上恨,他對於自己的媽媽從來沒有恨,只是當初以爲的嚴苛,現在看來也還可以接受。可當時爲什麼就心軟了呢?看到唐娜莉瘦了就賴母親,看到她哭了也賴母親。妹妹的確是個單純善良的孩子,可是老天卻沒有給她足夠的生命。她在最後一段時間接受的痛苦比前一年一年的痛苦還要多。有時候在聽她痛苦的哭聲時,他希望自己這個做哥哥的,可以以自己的身體來幫妹妹抵擋,可世上沒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唐君意笑,那時候他正在爲墓碑獻花,雖然他知道里面只有她的平常的舊衣服,但是做爲她生日這一天,他還是買了她最愛的菊花來送上。

他在墓地停了半晌,將要回去陪安晴然的時候突然被守墓園的老爺爺攔住,說是這墓地雜草太多了,一個人忙不過來。唐君意本來不想幫忙的,但是看着娜娜莉美麗的臉龐,自己都感到一陣愧疚。他幫了半天的忙,自己去換了套衣服才趕回家去,沒想到安晴然給他來了更讓人吃驚的。

唐君意給頭髮上抹了點洗髮露,然後繼續思考,到底是什麼才能讓安晴然變成這樣呢?他相信即使席雅的緋聞鬧得再厲害,她也不會精神恍惚的,但是她今晚的行爲真是太反常了。問了幾個下人,都說她一天在家,自己都在房間裡,根本不清楚。唐君意考慮着明天是不是該調個錄像看看,她這個樣子真是太不放心了。

第二天,安晴然剛醒來,匆匆穿戴好就跑到健身房跟唐君意講,“我要搬出去住,今天就搬出去。”

“爲什麼?”唐君意從跑步機上下來,滿身的汗,他拿着毛巾擦了擦,擡眼看着重新換了個人似的安晴然。

“我需要很好的環境看劇本。”

“是嗎?”唐君意挑起某人的下巴,“可我最近聽說你都沒接什麼劇本啊?”

“那我也要鍛鍊演技。”

“嘖嘖,太假了。”唐君意搖頭,“你都沒有一個合理的要求我是不會答應的,再說屋裡那間練習室不夠你用的嗎?”

安晴然扭過頭去不說話,她咬着下脣,一副受欺負的模樣。

“唉。”唐君意嘆氣,“你爲什麼都不跟我說?你把它憋在心裡害怕嗎?”

安晴然依然不說話,但她隱約猜到唐君意話裡的意思了。

“你這樣我會心疼的。”強勢的男人把手裡毛巾一扔,把自己的女人摟到懷裡,手臂緊緊箍着,防止她躲閃開。

“別抱我。”安晴然的彆扭心思還沒過去,“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是嗎?可是誰昨晚半夜害怕得往我懷裡鑽,還喊救命的?”

安晴然臉色紅了一下,但是也沒有再掙扎。

“安晴然。”唐君意忽然喊了一下她的名字,語氣裡是從未有過的認真。

她擡頭,用那雙眼睛看着他,好像完全不明白爲什麼他突然叫她。

“你是我的女人,你要相信我。”他一邊揉着她的髮絲,一邊說道,“你有什麼不知道的儘可以來問我,我都會告訴你,我對你不會有什麼隱瞞。”

安晴然動容,在她覺得最害怕的時刻,她還是選擇躲避在他的懷裡,他厚實溫暖的胸膛總是給她一股安定的力量,她點點頭,“你說吧。”

唐君意笑了,“我就這樣摟着你說嗎?”

安晴然羞惱,此刻的他穿着黑色緊身背心,因爲剛剛運動完,汗珠凝聚在結實的胸膛上。

她轉過臉去不再看,頭低着急急地道,“我在小吧檯等你。”

小吧檯就設在大廳往右的地方,安晴然坐下來的時候瞥見那倒懸的高腳杯,於是自己動手倒了杯葡萄酒,她一點都不介意唐君意這個事情是不可能的,他說得再好聽安晴然也還是清醒的,怎麼說把他妹妹安置在樓上都是很變態的行爲。

她又小口喝了一杯,唐君意才姍姍來遲。“講吧。”

“不用吃點什麼嗎?嗯?”他好像挺放鬆的,安晴然懷疑他沒把這件事當真。

他開口,“好,我講給你聽。”故事其實跟唐媽媽講的沒有什麼不同,堂而皇之的私生女被領到唐媽媽處,“柳兒死了,這個孩子你養着吧。”

“好,但是你別指望我給什麼好果子吃。”

那是一個多麼像公主的女孩,陽光照着她纖纖的髮絲,她細白的小手還抱着個跟她一樣漂亮的洋娃娃,聽到這裡,模模糊糊辯解道,“我媽媽沒死,她說過段時間就回來了,你們騙我的,我相信媽媽。”唐君意轉過身去,忽然覺得有個妹妹呵護着也不錯。

“可是你相信嗎?”唐君意握住安晴然的手,“她是我妹妹,我不會產生任何兄妹之外的感情。”

“……”安晴然沒有說話,只是把自己的手抽了回來,又去倒了滿滿一杯酒。

“別喝了。”唐君意勸她。目光卻落在她柔弱無骨的手腕上。

“你能把她送走嗎?”安晴然選擇去倒酒,避開唐君意稍顯凌厲的眼神。

“我不能,”他直接冷冰冰拒絕,“她說她想留在這個家裡,這裡有我,她渴望永遠不老,我都可以滿足她。而且如果我想她了,可以隨時都看到她。我知道你看過她了,她漂亮吧,每個人都會爲她而心動的。”

安晴然不說話了,她況噹一聲擱下酒杯,“你和你的妹妹過一輩子吧,我不奉陪了。”

說完就往外面跑,本來只穿了一雙拖鞋,現在更是跑丟了,直接往大門外衝。她從來沒覺得唐君意是這樣一個人,他愛他的妹妹,固然可以,有的人愛自己的兄弟姐妹比自己更甚,爲之犧牲自己都可以,如果她有個弟弟妹妹的話,她也會如此愛他們。可是她死了呀,這算什麼事情,永遠跟死人共處一室嗎?他也不怕他妹妹晚上無聊溜達到房間裡在牀頭看着他?不,大概是看着自己吧,自己奪走了她的哥哥,霸佔了她的地方,她一定記恨死自己了。

安晴然的淚再也止不住了,她自從車禍以後就不常哭了,除非在演戲的時候,可是現在淚水再次決了堤。她知道自己不可以哭,這是不允許的,可是實在是忍不住了。每一次遇到不如意,她都把頭昂得高高的,把淚水憋了回去。

“你幹什麼?晴然。”唐君意後知後覺發現安晴然的異狀,不明白她爲什麼突然爆發,但是如果他不追的話,他知道他這輩子就完了。

“你站住。”此刻安晴然已經跑到了白色的拱門前,而唐君意則才轉過大廳。

安晴然沒有停,卻露出一副悽然的笑意,襯着滿臉的淚水,唐君意驀然感覺心一痛,他頓時就清醒了。

拿出百米賽跑的速度,唐君意立刻在拱門前把自己的小妻子抓到了,一把把人按到拱門上,劈頭蓋臉就吻了下去。安晴然死死不張開嘴,兩個人就像搏鬥的小獸,唐君意捏住她的下巴,安晴然吃痛,立刻張開嘴,歡迎這個霸道的侵略者。

脣齒交纏,顧不上呼吸,兩個人都呼吸急促起來,彼此紅透的目光似乎要望穿了那雙眼睛,那是深愛的人呀,卻又那麼難以靠近。

安晴然身體立刻往回縮了縮,可是整個人都貼到了拱門上。

“還跑嗎?嗯?”唐君意低聲地問,整個人巨大的陰影罩下來。

“不跑了。”安晴然的淚水還掛在眼角,可是她現在已經渾身發軟,沒有力氣思考了。

“這還差不多。”唐君意轉頭看到她兩頰的淚珠,頓時心疼起來,老婆是用來疼的,他都幹什麼了。內心裡隱隱的愧疚着,是他不好,是他沒有顧及到晴然的感受,他們好不容易更進了一步,怎麼樣都不能再讓她跑掉。

雙手捧着她的臉,他用最溫柔最深情的語調哄她,“別哭了,把我的心都哭化了。”

安晴然把頭低下,不去看他,可是唐君意又擡起來,“是我的錯,不該讓你傷心,我道歉,”他又傻笑了一聲,“但是我是愛你的,可是我對於自己的妹妹,根本不會有企圖的好吧?”

他說着,把臉湊近,安晴然淚眼朦朧,看到一張模糊的臉,棱角分明,即使看了很多遍也還是不損他的帥氣,她閉上眼睛,不再哭泣。

唐君意低下頭,一點一點,把她的淚水吻盡,他想再也不要讓自己的女人哭泣了,這簡直不可饒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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