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張瘋子,在呂良轅易裝出走追趕她爹的五六天後,張瘋子就到了杭州,呂良轅的母親是時正急得派人四處打聽,到處找尋,總無下落,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一見張瘋子,就像見了觀音娘娘,把呂良轅夫蹤一事一說,張瘋子再問呂懷民因何離家,兩相一對,張瘋子可就迫下來了。
可是張瘋子到了東海,哪裡還有武林人跡,沿途一再打聽,非但呂良轅沒見蹤影,就連呂懷民及宮行民全有家都不知去向。
最後在丐幫幫衆中中,得知兩位十五六歲少年,得了一柄“金蓮血劍”,已起程西上入蜀。
接着又在烏金幫幫衆口裡,聽到兩個少年,當中配帶金蓮血劍這人正被烏金幫幫主烏天成劫來,送往洞庭湖翡翠寨小神龍處了,並說這少年竟是個女扮男裝呢……
張瘋子一聽立時大驚,連夜施展輕功,橫鄂人湘,直到今日清晨,始在湖邊看見三人,但呂良轅非但未曾易裝,且較在家時穿得更見豔麗,腰中連常人所使的青銅寶劍,都未掛一把。看她着那輕飄愉快的緒,似從內心發出。
不由得打量了彭中軒一眼,見其面冠如玉,劍眉星目,熊臂虎腰,滿臉英挺堅毅之氣概。張瘋子不由暗忖,這小子,英俊已到了極點,只是眼神欠缺凌芒,美中不足也。
接着見三人談笑自如的,沿塗停停歇歇,瀏覽風影,心中不由氣道:“好啊!有了小白臉你就忘了家啦。”他又哪裡知道,呂懷民已安抵家門了呢?
隨見三人上了酒家,也就尾隨而上。
呂良轅聽完,嬌笑連連地說道:“瘋子伯伯,這可真難爲你了,辛苦了這麼多天,沒別的說,叫我軒哥哥好好的請你兩天。因爲都是他壞,才使我沒能回家。”
彭中軒一聽,這帽子戴得可真是莫明其妙的了。
呂良轅見軒哥哥愣奇的神情,趕忙接着說道:“軒哥哥你別不服,歇會我說出來你就會知道了。現在讓我先待候瘋子伯伯過足酒癮再說。”說完就又提壺替瘋子伯伯連連倒酒。
張瘋子也真不含糊,四十杯下肚,接着又唱了三十杯,林雖不大,可也有七斤下肚了,這洞庭湖的米燒,在湘省是出了名的,張瘋子非但毫無醉意,且較前更見清醒。
呂良轅酒壺一下,即說:“現要我從頭一點點說起。那天如果你不來援救我,或是救後沒再理我,我不會認識你,這是第一。第二,假如你沒替我到得金蓮血劍,我不會被他們綁劫到洞庭湖來。第三,假如……”說到此,呂良轅頓頓,正待繼續說下去時,忽見彭中軒臉色已然大變,心知弄巧成拙。忽見彭中軒一言不發奪窗而去。
原來彭中軒一聽轅妹竟如此強詞奪理,在一個長輩面前,說出此種毫無情意的話來,加上酒後易於激動,突地臉色一寒,微哼一聲,一跺腳卻穿窗而去,快如閃電,疾比雷奔。待瘋子伯伯小靈乞及正在甜笑中的呂良轅驚覺追蹤出門外時,彭中軒的人影,早巳不見。
呂良轅一陣心痛,芳心立時像被刀割般地一片片碎落,哇的一聲,咯出兩口鮮血,跟着暈倒地上。
此刻,張瘋子正站在呂良轅身邊,立刻伸手將呂良轅接住,順手在呂良轅着胸數處要穴上點了幾點,回首對小靈乞說道:“小靈哥兒,你暫時不能走,我對這事毫無頭緒,兩人都是你的好朋友,你得幫點忙照應着。”
小靈乞正想交待兩句,就去追趕彭中軒,沒想到張瘋子可先拿話將自己套住,心裡雖說一萬不願意,也沒法子,只得點了點頭。
三人就在這榮家灣找了間客店住下。
當夜,呂良轅醒來後,頭上如火燒般滾燙,口中喃喃自語道:“軒哥哥,我錯了,我知道錯了……軒哥哥,原諒我……那是開玩笑的呀!”
翻來覆去,總是這麼幾句話,且字音模糊,不仔細聽還聽不出來。
張瘋子見呂良轅這樣昏迷不醒,雖說自己懂得醫理,也只能開些鎮靜退燒的藥方,但這是心病呀!非從心下手不可,終於還是給他想出了個法子,叫小靈乞給丐幫傳信,遇到彭中軒,告他呂姑娘病重,萬請回身探視,並沿途尋找呂懷民及官行民等,看是否已在入蜀途中,見人立囑請來洞庭榮家灣。
五天過去了,呂良轅熱雖稍退,但仍是昏迷不醒,並不斷地念着前面幾句話,且最多的是“軒哥哥,原諒我!原諒我!”每說完這句,即有點滴淚珠垂落席。
就在這天夜裡,三更時分,張瘋子與小靈乞正在牀前盤膝打坐。驀聽,“嗒”的一聲,房門應聲而開,人影一閃,窗前已肅立着一個面紗蒙面的黑衣姑娘。
張瘋子蕩然一震,小靈乞已開聲說道:“瘋子伯伯,這位是玄衣女俠薛姐姐,自己人。”說完即前行兩步,對玄衣女俠道:“這位是張瘋子伯伯。”
玄在女俠立刻斂任了福了福,說道:“張伯伯,中原奇俠張海嘯,張伯伯可認識?”
張瘋子聽得心頭驀然一驚,說道:“姑娘何人,請說當面。張海嘯已然屈死邊疆,姑娘如此年紀何以得知?”
玄衣女俠見張瘋子的臉部表情,已自然了幾分,逐說道:“家師雪山神尼,張伯伯或許也有耳聞。”
張瘋子聽玄衣女俠如此一說,趕忙整農肅立,畢恭畢敬地答道:“請女俠恕張海嘯剛纔不知之罪,雪山神尼前輩對我姓張的恩重如山,無回不繫懸在心,數次往謁,均未獲接見,實欲報無門,此番女俠來此,可有什麼用得着老朽的,萬死不辭。”
玄衣女俠在初離雪山時,師父雪山神尼曾交代,中原有一張海嘯,外號中原奇俠,下山後可往找他,事實亦有照指示找尋。沒想玄衣女俠蒞臨中原,遍訪數年未遇。年前回山時將此時稟恩師,雪山神尼又說,中原奇俠張海嘯,曾受刺激過深,恐會變爲瘋癡,也可能作癡裝瘋,隨又將年歲容貌長相詳細告之。
故此次,百衣女俠一見即有所感,再一聽小靈乞喚他瘋子伯伯,故又增加了數成懷疑。
今見張瘋子已坦然相見,也就不再多說。輕移蓮步,往臥榻行去。待到榻沿,始說道:“張伯伯無須過分客氣……”
話未說完,張瘋子立刻搶着插嘴道:“姑娘不必如此稱呼,瘋子決不敢當,若嫌棄,就請兄弟相稱,瘋子心中始能稍安。”
女俠隨接着道:“即承看得起我;就叫你張師兄吧!只是師妹不懂事,務請師兄多加指教。”
稍歇又說:“榻上姑娘,想必就是呂家姑娘,但不知所因何事,病重如此……”
剛說至此,驀聽呂良轅昏迷中喃喃叫:“軒哥哥……原諒我……原諒我呀……”
玄農女俠一聽,心頭一陣痠痛,正待出言相詢。
小靈乞已搶着將玄衣女俠不辭而別後,所發生之事,一五一十,詳詳細細地說了出來。
玄衣女俠聽完,心頭略喜,暗忖:“彭師弟真有骨氣,男子漢大丈夫必須如此才能顯出他的氣概不凡……這可正是好機會,我何不趁虛而入,將其佔爲已有。”
沒想,此念剛萌,呂良轅那喃喃夢囈又響,聲聲扣人心絃,聞之心酸欲淚。
瞟目看呂良轅。那張五六天即已瘦削的粉臉上,雙目深陷,較翡翠寨裡匆匆一瞥時所見,真有天淵之別,不由暗罵自己,無恥之極,乘人之危,這豈是名門正派之人所爲?一旦傳揚開去,自己尚有何面目偷生人世,要讓恩師他老人家得知此事,又豈能將自己輕易放過。
玄衣女俠想着想着,突然道:“小靈弟,現下有誰知曉彭師弟人在哪裡?”
小靈乞愁眉苦臉地說:“現在確實沒人知道彭哥哥他現在哪裡,丐幫全部散佈了消息,可是五六天來,連一點消息也沒有。”
但是一瞬間。小靈乞似乎想起了什麼,愁眉盡展,高聲叫道:
“薛姐姐,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玄衣女俠一怔說道:“深更半夜的,你鬼叫些什麼?……你說知道了,倒是知道了什麼?”
小靈乞也感到自己突然失態,萬分彆扭地說道:“我說知道了彭哥哥他在哪裡!”
玄衣女俠聽了,也是一喜,忙追問道:“彭師弟他在哪裡?他現在在哪裡?”
小靈乞道:“我不是說知道他現在在哪裡,而是想起明天這個時候,彭哥哥他在岳陽君山與梅花娘娘比武取劍。”
玄衣女俠說道:“即是如此,我現在立刻就去,也上一趟君山,把彭師弟找回家來,他們倆已情愛深重,難捨難分了,我要盡我之力使他們圓滿結合。”
玄衣女俠剛說完,陡聽張瘋子低聲問小靈乞道:“你剛說的彭哥哥要去岳陽君山與什麼人比武取劍?”
小靈乞一對小眼睛看了張瘋子老半天,纔想到,五六天來,還沒跟這位瘋子伯伯好好地講過兩句話呢!隨又想到,你瘋子今天見了玄衣女俠後不瘋了,我倒要驚嚇你一下。
隨說道:“彭哥哥到岳陽君山,與五十年前名震中原的嶺南梅花峰梅花一劍梅花娘娘比武,因爲梅花娘娘偷了彭哥哥的‘金蓮血劍”
此語一出,可真把張瘋子這位中原奇俠嚇了個倒跳,說道:“小叫化,你是給我尋開心啊?”
小靈乞見他雖然受驚,卻又不信,說道:“瘋子伯伯,你要不信,可以問問薛姐姐,如果要開開眼,就跟着薜姐姐去一趟君山瞧瞧,見識見識這種天下奇人。小叫化可沒有騙你,我們彭哥哥,當今天下第一人,你知道嗎?”
張瘋子聽小靈乞越吹越大,把彭中軒越擡越高,心裡就更不相信,可是當他的雙眼瞟到玄衣女俠這面時,見玄衣女俠青紗後那雙大眼睛,也緊盯住自己,並將頭連點。
張瘋子一怔,但還不能確定般地向玄衣女俠問道:“師妹,你點頭是說小叫化他說的話完全是對的,沒一點錯,是嗎?”
玄衣女俠微微一笑,說道:“難怪你不信,任何人見了也不會相信。如不是親眼所見,誰會相信他十五六歲年紀,竟身懷絕世奇功,出神人化,超絕寰宇的人呢?誠如小靈弟所說,你也可上一趟君山,因爲這種高人交手過招,世上誠難一見。”
張瘋子心中一動,意欲上一趟君山,見一見這位少年英俠,以證實是否確實。若真與嶺南梅花娘娘遇上,也更順便見一見這位五十年前已譽滿武林的女前輩的英姿風采。
可是當他回首看到昏迷中的呂良轅,心中又覺不忍驟然離去。
忽聽小靈乞道:“瘋子伯伯,你儘管去,呂姐姐的病,只要彭哥哥能回來,保證說好就好。”
張瘋子一聽,心中就有氣。明知彭中軒回來呂良轅一定會好,只要彭中軒說上兩句好話,好得就更快些。但呂良轅病後的身體,總不能說好就好。彭中軒武藝雖好,論醫術,學過的人都略懂得一點,但絕難比自己歷數十年經驗所得,強到哪裡去。
小靈乞似乎又看到瘋子伯伯不服,隨說道:“瘋子伯伯,在我們彭哥哥面前,你別盡不服氣,總有一天要你心服口服。”
說完,見張瘋子仍躊躇難決,又說道:“瘋子伯伯,你儘管去吧!,我是梅花老婆子謝絕參觀權利,要不我老早就追着去了。”
張瘋子見小靈乞說得誠懇,遂交待幾句,與玄衣女俠雙雙趁夜色躍窗而去徑奔岳陽君山而去。
岳陽是洞庭湖濱最負盛名的一個城市,水陸兩途,交通俱都方便,生意也因此而異常興隆。
尤以岳陽樓,更是盛名遠播,凡是途經岳陽的人,莫不有一睹岳陽風彩爲榮之感。
這日正午時分,暴日中天高懸,正是行路之人打尖用膳之時,岳陽樓上,座無虛席。更有那單身的即行並桌而坐,雖然不曾相識,亦無關緊要,你喝你的酒,我吃我的飯,談得來的,不妨相互打聲招呼,多說兩句,有那不對頭的,亦可各自默然不語,用罷分道揚鑣。
且說此刻,岳陽樓上靠江臨窗的一面方桌上,坐着一個風塵僕僕、滿臉幽怨愁苦的文弱書生,面前雖說酒菜堆滿桌,但他卻彷彿無心自用般地只憑空眺望那水中景色。
驀然樓梯咚咚聲響,跑上來一個滿身油穢骯髒,鶉衣百結的胖大紅臉乞丐,一上來即往書生桌上根頭一坐,口中叫道:“小兄弟,你這是暴-天物,死後該打下十八層地獄呀!可惜,待我來給你補過收拾它!”
隨見店小二扭着屁股過來,就咧開大嘴說道:“我有小兄弟請客呢!你急些什麼,趕快添杯筷!”
店小二見書生點了點頭,只好無奈何地將杯筷取了來。
原來這滿面愁容、不思飲食的書生,就是六日前從榮家灣出走的彭中軒。
且說彭中軒聽到轅妹無理取鬧後,一氣離開榮家灣,因真情受到摧殘,心中情苦,不走大道,盡往那深山大澤、人跡不到之處縱去。且在那高山峻嶺中,盡力施展開“松鶴躍飛”上乘輕功,縱跳如風,有時見那山石及巨溝阻路,即運起“畢元神功”,將山石震飛,巨樹震斷。這種種的動作,都像在對每一種事情作無情的發泄,他不想做任何事。
他唯一沒有離開這地帶的目的,就是在等待七日後,與梅花娘娘岳陽君山之約。一旦事了,無論“金蓮血劍”是否取回,即欲起程趕赴苗繮,尋覓那血海親仇之人。待手刃仇人後,就浪跡江湖,遍遊名山大川后,折返東海相伴千年靈龜,默默過其一生。
彭中軒想的倒是很好,但每當山頭夜宿,深宵夢迴中,呂良轅那美麗天真、憨態十足的飄飄倩影,又現眼前,耳中彷彿又聽到“軒哥哥……軒哥哥……”那嬌甜甜的叫喚聲。
如是,彭中軒又會把那因玩笑所引起的氣憤,一掃而光,而且悔恨萬分。但個人的尊嚴;卻不能因此而強額低頭,去找轅妹妹。故此內心感到矛盾之極。
今天是梅花娘娘約期的一天,彭中軒來到岳陽,探明君山後,亦欲一賞這先人遺蹟聞名的岳陽樓風采。因他來得較早,且又叫了這多酒菜,故此仍是一人一桌。
今見醉老大不期而來,遂暫去愁懷,與醉老大舉杯痛飲,
醉老大似有心似無意,與彭中軒天南地北的窮聊一通。待兩人酒醉飯飽,店小二換上香茗,已是日下西山。
醉老大方始開口道:“小兄弟,不要爲那言笑中的失言而作無謂的煩悶。君山會後,速返榮家灣一行,呂家姑娘已爲你這不別而去病倒,六日來昏迷不醒,你難道真地看着她徑奔黃泉嗎?
“君山之會,恕我不便參與,願你善體天心,好自爲之。”
說完,即行告辭,下樓自去。
彭中軒仍在岳陽樓上,怔怔地直到店小二來催他,才清醒過來。看樓上又坐滿了客,遂付清帳目,過江徑奔君山而去。
君山位於岳陽之西,過江後,仍要走上十餘里地,雖不是什麼名山,沒有什麼古蹟,但每日遊人,依然不少。
時在二鼓尚未敲過,彭中軒即已到山頭,且天空中沒有月亮,也沒有星光,有的只是密層層低暗的烏雲。這天氣像是該要下雨了,但彭中軒絲毫沒作考慮,選了塊較爲平坦的青石,就在山頭烏雲夜風中,昂然盤股疊坐,運氣行動。
大概三鼓剛響,遠遠即見一個人影,往君山飛奔般而來,這份快捷,真如雷閃電馳般,只一眨眼的時候即已上得山頭。
來的可不是一個人,因爲左右手臂彎裡,還夾了兩個小孩,見彭中軒單人獨影,孤坐石上,心中正感驚疑,何以同行之人,俱都不見,莫非還有甚厲害的埋伏,用來對付老婆子嗎?
只見彭中軒盤坐石上,已然入神。遂將二人從臂彎中放下。驀地彭中軒雙眼突睜,神眸中暴射出兩道如電般的光芒,甚是嚇人。
而來人是位九十高齡的老婆子,白髮飄飄,臉皮皺紋重疊,但仍精神矍陳,腰桿挺直,毫無半點龍鍾之態。兩邊站着的是日前送信的黑孩兒與白姑娘。
彭中軒知道,來人即是五十年前名震武林,與恩師東海老人齊名的梅花娘娘。又知其人尚屬正派,遂趕緊下地,跨前數步,恭身行禮道:“晚輩彭中軒,給老前輩請安!”
彭中軒話未說完,即躬身行禮,驀覺一股無形罡氣,襲過前胸,將自己下彎的上半身及雙手,託得一託。不想彭中軒護體神功,立顯功效,將那遍身罡氣,化於無形,彭中軒下彎之勢仍然如故。
待彭中軒深深一躬到地,直起身形後老婆子一陣怪笑,說道:“好!好!不錯!不錯!小哥兒,無須多禮,只是剛纔看你盤坐石上已然入神,何以立時得知老婆子身臨?”
這一點懸在梅花娘娘心裡,確實是一個謎。因梅花娘娘幼得奇遇,會過靈山黑水精,亦練就了雙夜明眼。剛纔上山時,遠遠即見彭中軒已然入神,而且自己輕功造詣上,又已到了爐火純青的階段,縱躍間可比輕葉,快似飄風,落地點塵不驚,任體內功修的再高,亦難知其來去蹤影。要不何以翡翠寨裡,聚義堂上無人得知呢?
可是這一次,當梅花娘娘停身只一瞬間的工夫,彭中軒即雙眼突睜,這怎不使目空一切、服高於頂的梅花娘娘驚奇萬分呢?
這句問話,一時也把彭中軒給問住了,但聰明的彭中軒隻眼珠一轉,立即接着說道:“老前輩無須猜疑,只晚輩一說出,老前輩即可明瞭。剛纔老前輩上山時,一定左右手分抱兩位小哥兒。待上山頭後始行放下,這一點或爲老前輩所忽略的地方,當老前輩將兩位小哥兒放下地的時候,也就是晚輩警覺的時候。”
梅花娘娘一聽彭中軒所說,確是事實,金童玉女的輕功造詣,誠然差之甚遠。不由對彭中軒,又增加了兩分好感。
隨接着說道:“小哥兒,東海老人李其峰兄,當是令師。但老婆子於翡翠寨所見,小哥兒使用的烏光鞭劍招式,卻又不是東海老人李其峰兄之招式,這又該是怎麼說?小哥兒能爲老婆子道之嗎?”
彭中軒笑笑說道:“此爲百年前不老神仙所遺留。”
梅花娘娘一聽,“啊”的一聲怪叫道:“我說呢!那樣離奇詭秘,威力十足。來來來,小哥兒,我倒想試試,我這梅花一劍,是否能抵得住這前古絕學。”說完,從懷中抽出那紅芒閃動的“金蓮血劍。”
彭中軒聽梅花娘娘要一試這先人絕學“天地八罡”,趕忙退後兩步,說道:“晚罪斗膽也不敢在老前輩面前班門並斧。”
梅花娘娘突的臉色一沉,說道:“廢話。老婆子不是和你較量,而是和不老神仙較量。你只是代替他使上一遍,你急什麼?再說‘金蓮血劍’現在我手裡,如你不出全力將我擊敗,就休想將‘金蓮血劍’取回。”
說至此,略頓了頓,見彭中軒沒作反應,遂又說道:“老婆子已數十年未曾用劍,今日爲了敵這罕見絕學,只有暫借這‘金蓮血劍’一用。‘金蓮血劍’唯是前古神器,可是你懷中的烏光鞭也非凡品,兩相一比,誰也沒佔便宜……小哥兒,怎地不動呀,來來來,我可要進招了。”
彭中軒被逼得實在沒法,只好向梅花娘娘告了罪。一聲長嘯,縱起身形,凌空翻了個跟頭,落地時,玉龍鞭劍俱已抽出。
梅花娘娘又是一驚,因爲她知道那輕功的來歷,心想,這小哥兒,哪來這多奇遇,學了這多武林絕學。
見彭中軒氣定神閒,英姿颯爽,隨叫了聲:“小哥兒,當心了,老婆子要先出手了。”
語畢,即將手中“金蓮血劍”,挽起斗大的一朵劍花,直往彭中軒左肩罩來。出手看似甚慢,便劍至中途即已加快,待到劍離彭中軒肩頭尚有二尺時,其快即如火石電光般,嗖地就到。
彭中軒心頭一驚,趕忙踏身暴退,但是已自不及,左肩青衫已被“金蓮血劍”紅芒劃破三寸長一道襲縫,彭中軒膽驚汗冒,心想梅花一劍如此得名,震攝中原,名嘈武林,誠然了得。一劍出手,看似緩慢,待你驚覺時,劍已臨身,避無可避。防不勝防。如若其一劍出手,你即加以閃避,他劍未過半途,即又改招,劍劍可虛,這劍劍可實,如你一味閃躲,則其劍劍虛招。
彭中軒一通百通,梅花一劍要破之,只有盡力搶攻,把握時機,若一旦失手,將又會深陷危機。
見老婆子一語不發,第二劍又已刺到,心頭驚覺,暗提功力,不閃不避,反騰身縱起半空,施展“天地八罡”,迎頭罩下。
“天地八罡”這先人絕學,確實非比等閒,彭中軒只一施展開,即煞風陣陣,沙石橫飛,立把旁觀二小,退出數丈之外。
也是彭中軒未下殺手,每在緊要關頭,即自行撤招換式,如此梅花娘娘也只接了四十餘招,就自行跳出圈外,喘息叫道:“停!停!停!倒真不能小看,不是親身嘗試,還真無法體會其中無窮的絕妙。”
彭中軒將玉龍鞭劍收起,兩眼望着梅花護娘,心想:“這可是你找苦吃,怨不得我。”
片刻後,梅花娘娘精力已經恢復,隨把“金蓮血劍”也收起,說道:“現你內功修爲,甚爲驚人。今夜再比一場,老婆子九十歲的人了,還真沒這樣服過人呢!”
隨用手拍了兩下,金董玉女兩小立刻從樹下搬來一兩塊事先備好的大青石,擱放場中。
彭中軒看大青石上,剛好可以盤坐-個人,不知老婆子要弄什麼玄虛,也不說話,靜立一旁。
梅花娘娘見石已放好,就指着青石,對彭中軒說道:“這是一般大的兩塊青石,你和我一同坐上,命二小同聲數二十下,然後同時起立,這其間,你儘量用你師門‘畢元神功’將青石摧毀,你懂得這意思嗎?
彭中軒點了點頭。
金童玉女兩小立刻開聲數一,梅花娘娘立刻飄身一青石上,盤腿坐好。
彭中軒直待老婆子坐好後,始坐上青石,二小口中已然數過三下了。
待二小數到二十下時,梅花娘娘與彭中軒同時飄身落地,梅花娘娘腳一沾地,馬上提足真氣,對準自己的坐石,盡力一吹。說也奇怪,那青石立化青粉,飄舞空中。梅花娘娘所坐青石當中,立現一跌坐的印子,直貫到底,這樣深厚的內功,確實少見。梅花娘娘得意揚揚地瞟了彭中軒一眼。
彭中軒見梅花娘娘掉過頭來了,才用嘴輕輕一笑,也沒提氣使勁,那青石立刻全部化爲石粉,墜散一地。梅花娘娘心頭不由一驚,可是還不止此,因爲彭中軒又吹了口氣,這次似乎也提足了氣,貫足了勁,但見石粉瞬息間飄得無影無蹤,石下又顯出個七八寸深的印跡。
這一下梅花娘娘彷彿驚泄了氣,聲音也變得微弱多了,輕輕嘆說道:“小哥兒內外武功,確實驚人,老婆子算開眼了。”說完,即從杯中取出“金蓮血劍”,交與彭中軒義道:“嶺南海峰,有棵罕世的梅樹,每年均開二度,小哥兒暇時,可往一賞,望勿使老婆子空待。”
彭中軒見梅花娘娘這一剎那的時間,英風盡失,彷彿一下子又老了十幾年,知道她感懷過甚,心中也是一酸,遂忙說道:“晚輩身負三代血海深仇,不容晚輩偷安。一旦手刃親仇,定必前往嶺南,給老前輩請安。”
梅花娘娘聽了,額首說道:“老婆子盡力等你三年,千萬不要使我老婆子死後不能瞑目。”
老婆子這麼一說,彭中軒心中萬分感動,說道:“老前輩請放寬心,三年內,晚輩定往嶺南一行,給老前輩叩安就是。”
梅花娘娘悽然一笑,喚過二小,與彭中軒道過珍重,即展開輕功,飄身下山。
彭中軒目送梅花娘娘去遠,心中不知哪來的那份親切離愁,嘆了口氣,將“金蓮血劍”藏好。突然耳中有異,注目往聲響處一看,見十數丈外,玄衣女俠、張瘋子正緩緩地朝自己行來。
瘋子伯伯來或是爲了轅妹妹,這玄衣女俠的突然出現真使自己吃驚不小。
玄衣女俠青紗蒙面,仍是那個樣子,只是那慢慢地一步步往前移,卻使彭中軒受不了。玄衣女俠每行一步,彭中軒的心就像弓上的弦,“嘭”的又加緊一分,玄衣女俠又行一步,彭中軒心絃又緊一分。
最後,彭中軒終於忍受不了那慢性的折磨,正欲拔足飛逃,驀地人影一閃,玄衣女俠和張瘋子已駢立身前。
玄衣女俠一到眼前,見彭中軒臉色慘白,滿頭流汗,知道剛纔的做作,已太過火,這還是十五六歲,血氣方剛的小孩呢!對這無情的煎熬怎受得了。不禁也是一陣心酸。
彭中軒怔怔的,驀覺香帕拂面,趕忙後退一步,見玄衣女俠正手執香帕站在面前,遂又退了一步,抱拳行了個禮,說道:“薛姐姐日來可好!師弟無時不在掛念中。翡翠港不辭而別,是否對師弟惱怒,有甚不滿之處?’
玄衣女俠,擡起的手半天放不下來,聽彭中軒這麼一說,心頭忽感甜蜜蜜的,手也自然而然地下來了。隨說道:“師弟,我的不辭而去,是我自己有難言的苦衷,你沒有錯,我怎能怪你呢?……只是榮家灣你的負氣出走,使呂家姑娘,因懷念你而一病不起,你看你怎麼對得起她。現在除了你速回榮家灣,已沒有人能救得了她。你是醫理精通,難道你不懂這點嗎?”
說完,青紗後的大眼睛緊緊凝視彭中軒,一眨不眨。
彭中軒被玄衣女俠說得臉紅耳赤,久久始擡起頭來,但仍是吶吶的說不出話來,其實是心中難受萬分。中午聽到醉老大說,轅妹因自己病重不起,早欲飛往探視。卻因“金蓮血劍”,不便失約,而此刻在外人面前,一時又羞愧得說不出話來。
張瘋子這沿途,已聽到關於彭中軒的一切,更由於剛纔親眼所見,對彭中軒早已佩服得五體投地了。如今見彭中軒似乎躊躇不決,遂說道:“小俠可看在過去的情份上,原諒她一次,她真心喜歡你呀!”
此語像計般地深深刺人了彭中軒的心房,痛得彭中軒緊咬牙交,說道:“我知道我錯了,請你們原諒我,我這就回去,我這就回去。”
正值此刻,一陣悶雷聲響,電光跟着閃動,天上稀稀疏疏的落下雨點來。
彭中杆一跺腳,也沒向玄衣女俠和張瘋子招呼,即往山下縱去,待玄衣女俠驚覺時,彭中軒已出去數十丈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