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彭中軒率領着呂良轅及俏郎辛土,矮島薛蓮英四人,一對夫妻一對情侶,從杭州連夜出發,因要穿山越嶺縮短路程,所以舍卻馬車不用,陡步狂縱。
四人中,要算呂良轅武功最差。可是自從一連服過十數顆松鶴老人的“九轉大環丹”後,筋骨輕健,功力大增,如今再加上父母喪痛,愛子失蹤,更是奮不顧身,奔行中往往越過三人,單獨狂馳領先。
她的輕功要說能強賽過彭中軒去,那真是不可能的事。彭中軒一路行來,胸腹中雖氣怒萬分,焦急異常,可不能說將他三人都拋下。
只能略爲收斂腳力,與其餘三人走了個不前不後。
經皖省,橫越黃山,沿江直上,這一日剛剛踏進鄂省地面,從丐幫中已得到消息,那左臂裝鉤少年已迎着他們來了。彭中軒心中不禁不奇,這鋼構少年怎麼忽然折轉回頭?餘三人又哪裡去了?
鋼鉤少年迎面折回,彭、呂二人心中更急。這一日,爲趕路太急,竟錯過了宿頭。已初更時分了,依然沒找到宿處。
彭、呂二人當然無所謂,就是俏郎辛士與薛連英也沒敢出半句怨言。這一夜,四人遂尋覓一叢樹林,準備靜坐一宵。
這一夜,大概中月之旬吧!天上的月亮特別明潔。那銀樣的月光,透過樹影,照在四人的身上,但是四人分兩起,互相擁抱着坐在草地上,一陣和風吹過,那樹中兒發着沙沙的聲音,情調是如此柔和之美,可是從四人臉色上都能明顯的看出他們的心情是如何的沉痛與悲傷。
照理說,俏郎辛士與薛蓮英,正在熱戀中的人,應該是低顰淺笑,細語談情了。然而,因爲彭、呂二人的滿身重孝,滿臉悲容,他二人又怎能有這份興致談心,只得相互緊緊地依偎擁抱着,兩手相握,默默傳情。彭、呂二人可真是傷心人別有懷抱,他倆白天倒不怎麼,每到歇息時,二人都禁不住淚眼相向,尤其是今夜,互相坐在草地上,心中更是悽苦。
驀然,彭中軒心中一震,因爲他聽到了微微的衣抉飄飄聲,聲響呼呼,一聽即知來了武林高人,連忙擡手擦了擦眼中痛淚,凝神靜聽。
這聲音來得好快啊!眨眼工夫,就像已到了身前,可是彭中軒神目環視一週,竟沒能發覺些許動靜,心中不禁想道:“難不成這來的就是鋼鉤獨臂少年?他怎地就會知道我們來了呢?
心中思忖,耳目心神齊都灌注着探測究竟。恢地,一陣陣嚶酸泣聲,從左方傳來,哭得好不傷心!
這哭聲呂良轅似乎也聽到了,但見她從彭中軒的腿彎上,坐直了身子,微微地嘆了口氣,道:“這世界上彷彿傷心事特別多,尤其是傷心人遇傷心人……唉!軒哥哥,我們瞧瞧去好嗎?雖然,我們已無閒情管別人家的瑣事,如若沒礙着什麼!不耽誤我們時間,我們可以幫忙的,就幫忙他們一下吧!”彭中軒還沒答言,身後忽傳來一聲陰絲冷笑:“姑娘!你倒是一片好心,只恐怕你管不了!……咦!你……你不是呂姑娘?你怎的滿身重孝?”
彭、呂二人聞聲,齊都一震,尤以彭中軒心中更驚。因爲來人已到了身後,在自己聚精會神傾聽之下,居然未能感覺得到,來人武功之高,當可想而知!可是在他回頭認出來人時,他心中也就瞭然啦!
原來這來的竟是夜梟神鷲裴素蘭,她也是今天剛到這裡,爲了避開小神龍方正斌,她將她孫女藏在這林中的一顆樹洞中,吩咐沒等她回來,絕不準隨意發出半點聲息。隨着,她施展絕頂輕功,將小神龍方正在斌給引了開去。
當她返回之時,她孫女兒方惠芳正好看到月影下,彭中軒等兩對人擁坐地上情景,一時感懷心事,哭了起來。
夜梟神鷲見她孫女兒哭泣,本就奇怪,可是當她發現林中兩對人影直走,忽然聽到呂良轅關懷之語,遂次冷笑答上兩句。
呂良轅一回身,夜嫋神鷲見到呂姑娘,心中不覺一喜,因爲她此去,目的就是去杭州的呂府尋找呂姑娘,如今不期面遇,她哪能不喜。
可是,她喜尚未上眉梢,心中立即一陣驚顫,呂良轅那一身重孝,爲何人而戴,因爲呂良轅是彭中軒的妻子,在她的心目中,已是鐵一樣的事實。
呂良轅發覺這矮小老婆子時,心中也微感驚愕。然而人家相問,關切之情已流露無餘,只得翻身爬了起來,先行過禮,方始含淚答道:“裴老前輩,呂門不幸,一家滿門慘遭殺害,家父母亦未能逃脫賊手……”語未畢,已然哽咽出聲。
彭中軒忙起前將她抱住,在她耳邊道:“轅妹!當心了,我預料這事態並不平常,趕快止悲蓄神吧!報仇的機會恐怕就在眼前了。”
夜梟神鷲裴素蘭猛然一聲尖呼叫道:“什麼人如此狗膽,竟敢虎口中拔牙,難道彰中軒不在貴府上嗎?”
呂良轅望了軒哥哥一眼,方道:“我彭哥哥不是不在,而是當時我們正南下有事……”
夜梟神鷲沒等其說完,已插言道:“如今彭中軒人在何處?老婆子正要找他有事!”
彭中軒心中一直有一個疑團,未能解開。見老婆子有事相尋,不覺一怔,呂良轅已開中叫道:“軒哥哥,裴老前輩找你呢!你怎麼不說話?”
夜梟神鷲驚叫一聲,退了半步,她萬沒料到呂良轅身旁這蒙面人會是彭中軒,她還以爲是呂良轅的兄弟,也穿了這滿身重孝,而且還有白布將頭手都整個包紮起來,這明顯的是受了傷的徵兆。
她奇怪,有誰能將彭中軒傷成這個樣子,難道也是殺害呂家那人?難怪他有此膽量,原來彭中軒也非他敵手呀!
這時彭中軒已然一揖到地,說道:“前輩尋找彭某,有何指教?”夜梟神鷲稍事沉吟,忽然一掌迎面抓來。彭中軒點足已退出數丈遠去,哈哈一聲狂笑,道:“果然不錯,真是讓我猜着了!”
這一席話,卻把夜嫋神鷲嚇了一跳,道:“彭小俠!你猜着什麼?”’
彭中軒見夜梟神鷲只一招,就停了攻擊,沒再追襲,遂答道:“我猜你要出手攻擊,自己叫自己防備點!”
夜梟神鷲鷹目一翻,道:“你怎知道我一定出手?”
彭中軒見其微有怒意,也不禁恨聲道:“真人面前不打誑言,我們心照不宣,肚裡明白!”
夜嫋神鷲兩目直豎,一聲大叫道:“明白你個屁,我抓你一把,只想看看你這蒙面人是否真是飛天玉龍彭中軒,何曾別有其他用意?”
這句話便把彭中軒給愣住了,怔了好半晌,沒答上話來,心想,難道我的揣測一點也沒有挨着邊,完全錯了?
夜嫋神鷲裴素蘭見他沒再反駁,心氣稍平,隨道:“好啦!我老婆子也不與你計較這些,倒是你臉上的傷,是怎麼個傷的,解開讓我老婆了瞧瞧!”
彭中軒聞言更愣,心想,她要看我傷勢怎的?
他這裡未答言,驀見一青衫少女,飛落老婆子身旁,顫聲叫道:“婆婆!不看也罷!”
夜梟神鷲鷹目一轉道:“什麼?不看……那是你說的,將來可怨不了婆婆!”
青衫少女臉露羞紅,微微地點了點頭,立即背過身去。
夜梟神鷲似無可奈何的,轉首對彭中軒道:“彭小俠,我給你引見,這是我孫女,名叫惠芳,你瞧她長得如何?”
統彭中軒引見她孫女,彭中軒並沒感到怎樣,因爲這是理之常情。可是要問他長得如何?他也就感到吶吶的開不了口,然而又不能不答,原因是這也沒什麼大了呀!說兩句讚美的話,總錯不了,事實上這位方姑娘也十分長甜美,遂聽他說道:“方姑娘容顏豔麗,美若天仙……”
夜梟神鷲哈哈兩聲乾笑,道:“夠了!夠了!既然你也認爲她美若天仙;我老婆子就將她許給你吧!”
彭中軒聞言大吃一驚,想夜梟神鷲在東海時,曾說過要收他做孫女婿的話,心中不覺深恨方纔未經三思,胡說亂道,現在自己惹火燒身。
忽聽呂良轅叫道:“軒哥哥,方姑娘容顏豔麗,美若天仙……軒哥哥,你的豔福不淺啊!”說完,臉露淺笑,註定彭中軒。
彭中軒身子猛然一震,轅妹從來沒這樣子呀!可是看到呂良轅那淺笑中,滿含着多少悽苦的成份,心中更是看到呂良轅那淺笑中,滿含着多少悽苦的成份,心中更是怦怦亂跳,想起長江船頭,一度春風,呂良轅珠胎暗結,爲了血仇未報,自此一直末再親芳澤。
在苗山中,經張瘋子伯伯爲媒,成婚後,困爲胎氣已成,不便驚動,又兼呂良轅身罹瘋癡怪症,彭中軒也沒敢亂動干戈。
隨後,呂良轅關外得子,彭中軒又因自身傷痕累累,一直都裹衣而臥。直到今天呂良轅現出了那酸溜溜的滋味,彭中軒方始想到,自己太不該冷落了她,使她生出這種怕人的醋意。
思忖至此,彭中軒可不顧答夜梟神鷲的話了,一把將呂良轅緊緊攬抱懷中,低頭就她耳邊說道:’轅妹!難道你還不相信我嗎?你要知道我們已是夫妻了!”
呂良轅似乎餘債未消,依然淡淡地道:“軒哥哥,有如此豔麗的美女,多一房妻妾,有何不可!”
彭中軒想到,呂良轅大概是最近親人均已失去,如今只有唯一的他,纔會有這種無謂煩惱,連忙就她臉上親的了一親,道:“轅妹,請你放心,彭中軒一生不二色……”
此語深深打在呂良轅心上,把她眼淚也打出來了,但見她兩臂一伸,抱住彰中軒的脖子,她也不管有人沒人,一張滿是淚痕的粉臉,緊緊地靠在彭中軒臉上。
夜梟神鷲見他二人低低私語,還只道彭中軒在向呂良轅疏通呢?心中不覺一喜,想不到這輕易一言既允。
隨見彭中軒連連嘰咕,又微覺不滿,大丈夫做事,竟如此畏首畏尾,日後還有什麼出息。
接着久久沒見彭中軒答話,忍不住朗聲叫道“彭小俠,你既不答,我就算你默認了。我也不受什麼大禮,我有急事,得趕往回走,日後再……”
彭中軒猛然一喝道:“裴老前輩,這事萬萬不成。彭某早已成親……”
夜梟神鷲聞言大怒,倏然一陣厲嘯,道:“臭小子,你竟敢不允,老婆子今日就與你拼了!”
她這裡語音未畢,身形未動,攀然地凌空大燕般降下一條人影,正好阻在夜嫋神鷲身前,厲聲道:“臭婆子,你要不要臉!我這張老臉還得留着呢!你竟不顧我歸隱諾言,攜帶這賤丫頭私自下山,害我千里迢迢追趕至此。走!我們回去!
這來的敢情是前洞庭湖悲翠寨老寨主、小神龍方正斌。身上還背上着他的小孫兒映兒,夜梟神鷲見,火氣更大,尖聲叫道:“回去?回哪裡去?我老婆子可以隨你老死荒山,芳丫頭難道也要隨你終老荒山嗎?你不急我可不能等,你不瞧芳丫頭她……”
說到她字,回首一瞥站在身旁的孫女方惠芳,正好看到她臉如死灰,閃身退出數丈外,銀牙緊咬,手腕一翻,一柄亮光閃閃的匕首,已然抵住了自己的胸口,叫道:“爺爺!婆婆!不必爲孫女爭吵。孫女不孝,害得爺爺、婆婆長途跋涉,尤其是……唉!不說也罷,總之孫女再無面目活在人世,但願來生變犬變馬,報答爺爺婆婆,爸爸媽媽的如海深思……”
說着說着匕首一落,猛往心口插入。在場衆人齊都一聲驚叫。夜梟囹離孫女最近,待她衝上前去,意欲展擒拿手將她匕首奪下,誰料她出手得快,已自不及。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彭中軒彈指神功,驟然出手。但聽“當”的一聲,方惠芳手中匕首,倏地平射出數丈遠去。可雖然彭中軒彈指神功絕妙無倫,她的胸口已然滲出了大片鮮血。
這時,夜嫋神鷲已然撲到,連替她包紮了胸前傷口,叫道:“傻丫頭,你急什麼?我非要他娶比不可!你就嫁定了他!”
夜夜梟神鷲話剛落脣,驀聽身後一個脆嫩的聲音叫道:“婆婆,你說蕙妹嫁定了誰?”
這聲音的現出是如此緩柔,與在場的火藥氣息完全不相襯配,尤其隨聲出現月下的人影,是如此的輕飄,竟像幽靈似的,所有的人俱都爲之一怔。
夜梟神鷲一聲歡呼,道:“好呀!你這小混蛋,一年不見,你倒是跑到哪去了?”
這來的敢情是粉面潘安方逵利,小神龍方正斌恨恨地哼了一聲,可沒言語。
麒兒小眼翻,滴滴轉動道:“逵哥,你不是最喜歡抱我嗎?”
粉面潘安見映兒身子已停,逐微笑道:“映弟!現在別鬧,回家去我天天抱你!”
小神龍方正斌至此恨聲道:“你居然也想到回家了!”
粉面潘安依然微笑地叫道:“爺爺,我回來是替你出氣來的,我們再回到洞庭湖悲翠寨去。我們翡翠寨百年心血可不能白丟。爺爺,我們現在可以不怕誰了,我們愛怎麼樣就怎麼樣,洞庭湖還是我們方家的。”
他這說話可沒人插嘴,他也似乎高傲已極,眼珠子除了看他爺爺,就是瞥他婆婆與妹妹,其餘的人他連看也不看,就彷彿根本沒把任何人放在眼中似的。他一連還特說下去,接着又問道:“婆婆,你說芳妹嫁定了誰呀!你還沒說呢?讓我也瞧瞧,配不配我芳妹妹,要是不配的話……”
夜嫋神鷲猛然瞪了一他一眼,道:“你少來這廢話連篇了,別人還不要呢?”
粉面潘安雙眉倏豎,楞叫道:“什麼?還不要呢?誰敢說不要,瞧我宰了他!”
夜梟神鷲一聽,以爲他說笑,伸手指了攝彭中軒道:“呶!就是他,你瞧瞧吧!……啊!對了!你瞧也瞧不見,還是告訴你吧!他就是飛天玉龍彰中軒!”
這名號一入耳,粉面潘安猛然一震。倏然一轉身,哈哈一陣狂笑,聲震林木,宿鳥驚飛,說道:“我道是誰呢?原來是彭小俠與呂姑娘,哎呀呀,真太妙了,玄衣女俠也在這,真正是老天有眼,叫我省卻一番跋涉之苦,這一趟算值得。”
彭中軒在粉面潘安現身時,他就注意上了。因爲彭中軒一直疑心那武功奇絕的鋼鈞少年就是他。智通神師曾談到西毒姥姥以一鉤、掌震驚江湖,威震武林。醉乞醉老大在洞庭湖也曾提到天山一魔丁炳臺也提到西毒姥姥的武功,而粉面潘安卻是天山一魔的門人,在他被玄衣女俠斷臂後很可能就裝一了一隻鋼鉤。
彭中軒的揣測雖然沒錯,可是他又懷疑,小神龍方正斌一代武學宗師,難道說出的話還會騙人嗎?他擡眷歸隱難道是假的嗎?
再說,就算小神龍他所說是假,粉面播安在一年之中,又哪去學到如此高深的武學,技高怎會如此神秘。只一年不到的時日裡,居然能在三數日中連傷丐幫三長老,就連少林三老中,通有一隻午年靈龜,讓他吞服那千年火丹?
可是,一件件的什麼都證實了,粉面潘安已有九成是鋼鉤少年。如今,就等他亮出鋼鉤自己一點頭,就再無疑問了。
四人中,除了彭中軒認識他,呂良轅也認識他。可是呂良轅卻不知他有斷臂之痛。見他左臂垂直,心中懷疑,俏郎辛士與薛蓮英就更不用說了,他們與呂良轅同一心事,懷疑而已。
在這裡,筆者不得不暫行擱置,將粉面潘安這一年的來龍去脈表一表。
原來在彭中軒殺了天山一魔丁炳臺後,其從身上搜尋出來的百年前女魔頭西毒金蓮姥姥的拳掌秘本,單身一人直往苗山迸發。
他之要往苗山去,是在斷臂後。央請其師徐天山一魔替他報仇,天山一魔曾笑道告知他這麼一些話……
“逵兒,你這不是禍,該是福,爲師當年避過苗山,偶於一個深山之中,得獲百年前女魔頭西毒金蓮姥姥修真的洞府,在洞中除了發現她的屍骨外,還得了她的拳劍秘本,當時真是心怒放。
“可是待我翻閱那秘本武功,必須先自斷左臂,裝上她所遺留下的百毒鋼鉤,始能事半功過。如若無此決心,憑你苦練十年二十載,恐亦難達顛峰。
“此種說話,爲師當時哪肯相信,即有拳劍秘本,爲師就不信十年無功,眼看着白骨前擺着一隻身黑閃亮的鋼構,我卻不去動它。
“爲了彌補這百年毒鋼鉤的不足,我自造了一把五指鐵爪內附毒針,誰想十年後,誠如秘本所說,竟然無法直達顛峰。
“至此爲師方感後悔,欲待再自斷左臂重新練起,又覺十年光陰,誠然非易,怎肯一旦廢除,只得忍痛下山。
“如今,你無需自斷,正好前往苗山,將金蓮姥姥所遺毒鉤裝上,待你返回時,我再將秘本上武功傳你,保證三年後,打遍天無敵手。”
有此良機,粉面播安怎肯放過,而且連同秘本,一齊到手。他逐依照天山一魔所指的路徑,終於找到了西毒金蓮姥姥修真的洞府。
金蓮姥姥明明寫着萬毒鋼鉤,其鉤上當染劇毒,粉面播安一見到鋼鉤擺在一付屍骨面前,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伸手就抓。
鋼鉤入手,粉面潘安立掌心驟麻,大吃一驚,連忙撒手,就在這時,雲牀倏地自行移動,露出了一個個的空格,空格上一張羊皮寫首:“不用鋼鈞,非我門人,啓用鋼鉤,得我全寶。”
粉面潘安五指已然麻木,不能動顫,如若是常有,一臂中毒,匆忙間尚有一臂可用,如今他左臂一斷,兩臂齊廢。
總算他命不該絕,辭然間被他想起用嘴將羊皮咬起,羊皮下三個玉瓶,都清清楚楚標着名目,“解毒丸”“百毒丸”,“靈芝汁”。
此刻,粉面播安一條右臂,均已麻木不仁,當看到‘解毒丸’時,別的均不及細看,又複用嘴將玉瓶叼住摔到地上,在將要進入昏迷狀態之際,而讓他在地上吞下了十數粒“解毒丸”。
自此他就在西毒金蓮姥姥洞府中,勤修苦練金蓮姥姥所遺留下的拳劍秘本。
粉面潘安自小受祖父母高教,武功本就不弱,只是愛好女色,傷了身體,武功不進反退。如今一旦得了金蓮姥姥所遺留的靈芝汁這種武林至寶,武功又怎會不突飛猛進,一日千里呢?
拳劍秘本中還有這樣的記載:“如不會武功的人,服過‘靈芝汁’後,勤練三年,始準離山,如若有根底的,不管深厚,服過“靈芝汁”後也需修練兩年,始有大成。”
爲什麼粉面潘安一年不到,就已離山?
這一次,粉面潘安可說是下了最大的決心了,他發誓不到兩年期滿,沒修煉成功絕不下山。
可是這年春天,苗山突降大雨,連續數晝夜,不停不休。在一個深夜裡,山洪突發,滾滾山水,如排山倒海般的洶涌而來,這猛烈無比的洪水,去路正好經過金蓮姥姥的山谷。
粉面潘安幼居洞庭,深知水的可怕,聞聲驟然驚起,逃出洞外,在滾滾洪水之中,粉面潘安僥倖地以左手的鋼鉤掛住了一株龐大巨木,逃得性命,可是,待其從渾渾噩噩中醒來時,早已被洪水衝得遠離了山區,入了河流,來到了一個繁華的城鎮上。
一回到繁華的地面,看到了美貌的少女,粉面播安色性又起,魂早飛了。他自行解釋道:這是天意,我武功已不弱,上天送我出山的。
誠然,這是天意。粉面潘安在水中翻滾,連西毒金蓮姥姥那本拳劍秘本也給弄丟了!如若不是天意,發這麼一次山洪暴水,真讓他修練兩年出山,武林中將被其掀起滔天血浪,無邊浩劫。
出山後,第一個地想到報復是玄衣女俠,可是玄衣女俠身在何方呢?他暫時還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少分寸,又不敢貿然直上大雪山。
第二個就是彭中軒與呂良轅。彭中軒本無家業,無從追查;呂良轅家住杭州,他可是知道,遂起程直下杭州。
也是呂家該遭劫,就在他到達杭州的當天,在館子裡被他遇上了江奇風與兩位師兄吳興、趙田。
粉面潘安自從此次習功出山,性情突變,高傲異常,一些普通江湖人物,他連看也不願看一眼。這日事有湊巧,江奇風三師兄弟,無意中竟然提起了飛天玉龍彭中軒及呂良轅,而且氣憤憤的,勢欲尋求報復般的。
粉面潘安一聽,可正中下懷,相互夜談後,他心中更歡喜,梅花一劍門下的“五毒梅花針”“遁形迷煙”及“銀火彈”乃是江湖三絕,他心想,如若爺爺肯出面,與嶺南梅花峰梅花一劍合作,自己再以西毒金蓮姥姥武功,從旁輔助,相信定能揚威武林,稱霸江湖。
策劃一陣之後,就在當天夜裡,他們四人聯手,整個地將呂府毀了,這當中只走了張瘋子一人。
張瘋子如不是見機得早,知道來者不善,善者不來這句話,他恐怕也就難逃此次劫數。
或許這才直是天意,張瘋子在突然之間,被他記起了彭中軒的兒子小軒,他根本連略事敷衍的出手抵敵也沒有,抱起未滿數月的小軒,黑夜中茫茫然不辨方向,縱身往外就逃。
張瘋子突然的靈機,也配合事情的湊巧。他從後院逃出時,竟沒被粉面播安發覺,如若不幸被他發現,經他那神出鬼沒的輕功,張瘋子又哪能逃得出去?以西毒金姥姥凌厲絕毒的招式。張瘋子又哪是對手?
隨後,粉面潘安領着江奇風三師兄弟,準備返回洞庭湖翡翠寨去。在路上與丐幫中人廝殺之事,也是粉面播安記恨丐幫協助彭中軒到他悲翠寨中搗蛋的報復。
人還沒回到洞庭湖,就被他在一個深夜裡,聽到了他爺爺與婆婆的爭吵聲,他驚奇爺爺與婆婆的突然出現,可是,等他追出時,人影早已不見。
他聽到婆婆要往杭州,所以他也就與江奇風約了會期地點追了下來。
在呂良轅家中,沒發現彭中軒與呂良轅。粉面潘安感到十分驚奇,在這想不到的時間裡,遇到了彭、呂二人,他們同樣感到驚奇,尤其是訓衣女俠意外地在此出現,他就更覺得驚喜莫名。
這時忽聽呂良轅天真的道:“你這左臂怎麼不動呀!有什麼不對嗎?給我瞧瞧好嗎?”
粉面活安嘿嘿一聲陰笑,沒見他身子晃動,已然貼近身來,說道:“我這隻手掌從來不讓人看的,不過呂姑娘要看又當別論呶!看吧!”語未落,但見他左臂一抖,已如閃電般的遞到呂良轅的面前。
赫然是一支烏光閃亮的鋼鉤。可是,這份快速也誠然驚人。突然間,呂良轅竟然閃避不及,正待揮手相格。
倏然一陣勁風,將呂良轅託着退出數丈遠去,呂良轅知道,這又是軒哥哥救了自己。忽聽彭中軒恨聲說道:“哼!我早就料到是你乾的好事!呂家與你何仇何怨?你竟狠心地下此毒手,連僕婦家人也沒放過一個,你的心也太狠太毒了,今天……”
莫然一聲尖叫,方惠芳縱到粉面潘安身前,叫道:“逵哥!你……你殺了呂家的人?……”
粉面潘安驀然一怔,眼珠子轉了兩轉,說道:“沒有的事,你別聽他胡說八道!”
彭中軒又復哼了一聲,道:“謊言,是永遠經不住時間考驗的,就算今天能饒你,我也不怕你飛上天去?再說,你用毒鉤毒死丐幫三位長老,這難道你也不承認嗎?”
夜梟神鷲忽然插嘴道:“這些老化子,殺死兩個有什麼了不起?”
小神龍方正斌一聲虎吼,叫道:“什麼?你這小混蛋居然殺了三個丐幫長老?你不要命了!”小神龍說着說着衝上前去,伸手就是一個耳光。
小神龍這一掌雖沒用幾成力。可是他知道這一聲響,絕不會輕,可是,沒見粉面潘安晃動退避,手掌已然越過了他的頭臉,沒聽到響聲,也感覺沒打到人,心中不禁一顫!
這小子一年不見,還真學了兩手真功夫啊!
粉面潘安因爲有他祖母護他,以致大膽的道:“殺兩個臭化子,也值得大驚小怪,你姓彭的又不是化子幫裡的徒子徒孫,要你煩的什麼心事,你還是顧着你自己吧!我這就要爲我師父報仇,爲我方家雪恨,到了陰司裡,你再去告淨王狀吧!”
粉面潘安說完,沒等彭中軒答話,呼的就是一掌劈出。
彭中軒一晃身,接着閃開了兩丈遠,叫道:“天山一魔能有你這麼一位門人,他在地獄裡也能稱名道字號了,徒報師仇,理所當然,只是我彭中軒爲我岳父母也好,爲丐幫的三位長老也好,今天也不能讓你活着離去,有什麼能耐你就儘量施展吧!……”
彭中軒他這幾句話,可是他想說的,只是方纔站的地位不便施展手腳,粉面潘安很容易的就能以聲東擊西之法,傷了別人。
然而,他這剛避身橫去,粉面潘安霍地轉身,一支百毒鋼構又復遞到了呂良轅身前,這真是,你怕什麼,他偏偏給你來什麼。彭中軒一見,倏然大怒,身未穩,音未落,一聲猛喝,運起“畢元神功”,猛推而出。
粉面播安一隻鋼鉤遞出,眼看又要沾到呂良轅了,突然彭中軒從側面襲來,他也不接這個碴,哈哈的一聲長笑,偕着彭中軒襲來風勢,飄飄而去,猛然間他又一旅身,百毒鋼構又已鉤到薛蓮英的肩臂,口中還叫道:“玄衣女俠,還認識我嗎?你也來陪我玩玩吧!”
口齒輕薄,出手更輕薄,除了鋼鉤外,右掌疾伸,猝然間竟像一個鬼爪似的,往薛蓮英前胸抓去。
粉面播安身形一動,連襲三人,如此的快捷飄忽,小神龍與夜梟神鷲見了,都不由得大爲驚訝!想不透這小孫兒,一年不見,其功力竟然突飛猛進如斯。
薛營英與俏郎辛士,自從夜嫋神鷲現身,他倆一直就沒開口說過話。這種場面,他們真可說人生地疏,無從插嘴。
粉面潘安的現身,他們也只是在心裡懷疑,懷疑這左臂下垂的就是鋼鉤少年。粉面播安誤認她是玄衣女俠,她也不答理,她只在心裡暗笑,想道:人人都叫我玄衣女俠,我就假冒兩次玄衣女俠之名也不爲過。
豈知,這次卻好讓她遇到仇家,粉面播安這種下流的舉動,氣得她剎時間,雙頰櫻紅,一聲嬌叱,軟鞭隨着象一條遊蛇般的鑽了出來,正好將粉面潘安的一爪一鉤阻住。
粉面潘安一退身,又是一聲陰絲長笑,道:“玄衣女俠,你的三星金劍呢……?”
薛蓮英軟鞭抽出,她就飛身前撲。她身爲矮島公主,何曾受人如此當從欺負,她可不願和他鬥嘴,她知道只要一開口,耳中絕不會聽到什麼好話,故此默聲不響,將軟舞得呼呼風響,劈頭蓋臉地往粉面潘安罩去。
粉面潘安仍然陰陰笑道:“哎呀呀!玄衣女俠!這麼急幹嘛!今天總會使你滿意的。”話說完,那陰陰笑聲,依然沒停!
薛蓮英鞭至中途,倏地眼前現出一對巧笑傅兮的美目,這美目注視之下,那種融融的熱情,充滿着誘人的那魅力,再加上那細細的冷笑,薛蓮英心靈倏然大震,一剎那間,滿腔怒火,消除乾淨,軟鞭也隨着垂了下來,身子也停住了……
薛蓮英她從沒有過這種感覺,彭中軒、辛土,以及任何人,他們的目光都缺乏這種感情洋溢!她深深的爲這目光所愣住了……
這種變化使得在衆人,都不由得大爲驚呀!彭中軒一徵之下,逐輕聲對呂良轅道:“轅妹,你發覺這笑聲有什麼古怪嗎?”
呂良轅似乎突然間被提醒般的細細聽了一下,道:“沒什麼呀!這聲很悅耳,很柔和……”
彭中軒趕忙插嘴道:“好!我知道了,你快去把薛姐姐攙扶開,讓我來對付這魔鬼!”
呂良轅看了彭中軒一眼道:“軒哥哥,你饒不饒他?”
彭中軒已擡腳前行,聞聲倏然止步,回眸打量了呂良轅,見呂良轅臉色正常,並無異狀,連忙掉首注視現場,低聲問道:“轅妹!你這話什麼意思?”
呂良轅沒得到彭中軒正面答覆,心中不快,輕聲叱道:“我只問你殺不殺他!”
彭中軒不懂呂良轅用意何在,知道她已生氣,連忙答道:“像這種心狠手辣的賊子,難道還要將他留在人間繼續害人嗎?”
呂良轅聽了,連忙搶着道:“不!在未探查出他是否殺我爹媽的兇手前,我不准你殺他,我要在事實明瞭之後,親手報……”
呂良轅說至此,驀聽一聲嬌呼歡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