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說到烏金幫幫主烏小云,已請得他師父趕回,當晚就派人送下戰書,約彭中軒單獨打鬥。
小靈乞怕對方施展“調虎離山”之計,決定由小靈乞護送樑老幫主與呂良轅等動身先行,彭中軒會完烏小云之後,再向南行追上,同赴死海,追索仇人。
幾人告別之後,彭中軒獨奔下游亂石淺灘而去。
不料行至半途,攀然天色大變,狂風暴雨交作,雷轟電閃,聲勢如天崩地裂,端的怕人。
這一帶江岸,偏是荒僻,不但是人家,連株大樹都沒有,只有二灘灘蘆花隨着狂風呼呼作響。
彭中軒放足在暴風雨中狂奔,身上早已溼透。
他明知左近無可避雨之處,還不如早點趕到地頭,了斷以後,再向南面找一客棧,另換子衣好些。
因此,他行來真如渴極奔泉,瞬息之間,便是數十里地,遠遠望去,只見白色濛濛雲雨中,一條黑線飛快地沿着江岸向下遊荒涼的石灘之處,迅捷地延伸了過去。
奔行正急,風雨呼呼亂響之中,倏然一聲哈哈嘲笑,破空傳來,如在耳邊暴響起一聲巨雷。
彭中軒倏然止步,此人笑聲中,內力渾厚雄沉,已達爐火純青之境,若是敵人,只怕是一勁敵。
心念一動,腳下改變方向,直向聲音來處馳去。
眼前一片高大蘆草,聲音便是自蘆灘之後發出。
彭中軒藝高膽大,騰身而起踏着狂風中起伏不定的蘆葦尖上,直向江岸邊飛渡過去。
身臨高處,只見江中濁浪翻花,狂濤拍岸,飛珠濺雪,含着雨打葦葉,一片怒吼雜音。
臨到薩灘邊際,彭中軒幕然心中起了疑團。
在這種狂風暴雨之,荒涼的蘆葦灘上,居然有一人身披蓑衣,手持鉤竿,不畏風浪的臨江垂釣。
彭中軒身子方纔乍然一現,忽聽漁人哈哈狂笑道:“好狡猾的小子,還怕你不上鉤嗎?”
他這話分明是意存譏嘲,彭中軒聽到這話後,心中怒火暗暗興起,正要反脣機譏,那人釣竿倏然擡起,竽上釣絲如一條鐵線,平平地直伸出去。
釣絲上果真是一條三尺開外的大魚,還在不停擺尾劃鰓,拼力掙扎,想要逃脫魚鉤。
那人頻頻向那魚兒點頭,又萬分得意地說:“好小子,來不來由你,既然上了鉤,那就由不得你,若真教你成了漏網之魚,老夫豈不白叫作金背釣叟?”
彭中軒僅僅看到他的背影,不知他是何人。
但是,此人說出話來,又似乎別有用心,彭中軒心中暗暗生出怒火,若不是具有要事,真得追究一番。
“金背釣叟”這名字,他還沒聽說過,也許與自己無干,不如早去了結正事要緊。
腳下方纔一動,這個人忽然一聲暴喝:“好小子,想溜,還不與我滾了回來!”
眼前銀線一閃,那人將釣竿向後掄了回來。
釣鉤上,三尺開外的大魚兒,忽然脫了鉤,疾向彭中軒身上射到,魚兒還是活物,半空不住擺尾亂掙,以致射來路線彎彎曲曲,竟令人難於覷準來勢。
彭中軒剛要向一側閃避,偏偏那根鉤線,也無聲無息地貼着地面游來游去,看去宛然如活。
他一時上下兩方,均給封住,無可閃躲。
那根釣線似慢突快,槍在大魚之前,射到下盤。
彭中軒此時已經多少揣測出此人來意不亂
因此,不再問躲,全身暗運“畢元神功”,右掌迎着那條大魚全力虛虛一推,同時,左腳迎着貼地射來約線踏去。
掌力與射來大魚一接,慕然覺出這條魚上,潛力大得驚人,凡達千斤以上,若不是早巳運起“畢元神功”,幾乎擋它不住。
同時,左腳感到一緊,已被約線上魚鉤,鉤住鞋履。
河邊那人又哈哈大笑道:“好小子,這下你再跑不掉了!”
彭中軒只感到腳下釣絲大力扯動,雖然用力踩緊,仍然踏壓不住,若被他將鞋履鉤去,將是何等難堪。
心中大怒之下,伸手抽出玉龍劍,向那繃緊的釣絲,用力一揮,釣絲立時斬斷。
那人想不到他手中的玉龍劍如此鋒利,連他這採取蝸山文蛛之絲,與金線會統的釣絲,均能揮斷。
這根釣竿,在他手中已經用了數十年以上,施展以來,從未遇到敵手,一旦被人斬斷,心中既驚且怒。
他本來正在傲然狂笑,釣絲一斷,怔了一怔,又變成嘿嘿的冷笑,身子慢慢轉了過來。
彭中軒一看他的臉,心裡透背發涼。
這人鼻樑全爛,露出紅紅的兩個圓洞,顴骨高聳,皮色靛青,尤其一頭亂髮,好像枯草一樣。
他一雙白多黑少的眼珠,向彭中軒冷冷地打量了許久,兩道冷電似的眼光,看得彭中軒極不自在。
彭中軒也狠狠地回瞪他幾眼,那人好像受了褻讀,兩條秀眉霍地揚起,仰天打着哈哈道:“我金背釣叟幾十年來,還沒人敢與我瞠目對視,你這個小子居然有此大膽,也算難得……”
彭中軒被他開口小子,閉口小子,憋得心中動了真怒,斷然截住他再往下說出不中聽的話,喝道:“你自稱金背釣叟,小爺倒從來沒聽說過,江湖上有你這樣的一號人物,依我看,你還是叫爛鼻釣叟好些。”
彭中軒一言正好戳中金背釣叟的痛處,激得他勃然大怒,嘿嘿一聲大叫,用手指着彭中軒罵道:“好哇,你小子膽敢對老夫不敬,看你手持玉龍劍,想必便是欺侮我徒弟的那個姓彭的小子了?”
彭中軒昂然答道:“你徒弟想來便是那個,大逆不道的烏小云了?不錯,小爺姓影,是我便又怎樣?”
金背釣叟口中嘖嘖,將頭左右連搖,道:“怪不得呢,我說,別人也沒有這麼大的膽呀。不過,年輕人目空一切,總不是一樁好事。想來你家大人缺少管教,少不得我老人家要代你家長輩,將你管教管教。”
說着,也未見他挪步,已經來到面前。
彭中軒心中微驚,這人是用的什麼輕功,怎麼連動作也未見,就已經到了面前。
想着,玉龍到在身前一揮,防他過於迫近。
全背釣叟突見眼前閃出玉龍劍一片精光,不由微愣。跟着好象萬分歡悅地笑道:“好呀,人家都說,玉龍劍不是凡品,老夫還不相信,如今一見之下,果然勝於傳言,小娃娃,快拿過來,賠老夫的釣竿,老夫饒你不死。”
說着,光禿的釣竿一伸,斜向彭中軒右肩上的肩並穴迅快地點來。’彭中軒見他出招雖然平常;但是沉穩快實,招未到,已透出一股迫人的勁風,顯出技探功厚。
彭中軒身形一閃,側身運劍,反截敵腕。
金背釣叟微微怪異地一笑,釣竿倏沉,化作“沉江鐵鎖”,避到攻敵,一招兩用,老練無比。
彭中軒見他所用招式,均是極普通的,但在手中施展開減卻將招式精華,發揮到極處。
當下,也將師傳劍招綿綿使出,與金背釣叟戰在一處。
兩人眨眼已過了十五招,均是一點即收,不但雙方兵刃未曾碰觸到,即連兩人所站的地位,也均未曾移動。
這種名家高手對招,在夸人看來,好像是師徒練招,點到即止,一點也不見驚險。
其實,越是普通招式相博。交手雙方越不能有毫釐之差。因爲,此時雙方招式已不是攻敵取勝之道,雙方均是比的手、眼、步、心、意、神。
這六字,全是靠苦學,與臨戰經驗與機智。
若有一方經驗較高,或機智不足,只要應招微露破綻,對方即會乘虛而人,施出致命的一擊。
雙方鬧了五十招以後,彭中軒終於忍耐不住,招式一變,處處竟全以進手招式,想搶得先機。
金背釣叟原來正要他如此,見狀陰陰地一笑,心中暗器,你這是自己找死了。
手中釣竿,也跟着急變,專以動、纏、卸、引手法,將彭中軒所出招式,化於無形。
彭中軒一連攻了五六十招,均被對方輕易化解,徒然多耗無數的精力,卻連一點先手也搶不着。
他越打心裡越驚,怪道烏小云本領忽然驟增,原來他拜的這個師父,果真還有兩套。
雙方打得正激的時候,金背釣叟忽然將釣竿一拍,住手收招,向彭中軒擺擺手,道:“慢來,慢來,你這個娃娃,越打我老人家越愛,這樣吧,你還是拜在老夫門下,老夫再傳作幾手絕藝,輔佐你師兄,將個烏金幫發揚光大,少不了你的安樂舒適的。”
彭中軒聽了,心中又好氣又好笑,斥道:“你那徒弟,豬狗不如,烏金幫原來雖不是什麼正經幫會,倒還不失江湖漢子行徑,如今是一團邪氣,我看你還是及早抽身,免得到頭來,落個玉石俱焚,悔之晚矣。”
金背釣叟爛鼻孔一掀,醜態萬分,笑道:“娃娃,你現在嘴硬,只怕少時你便不硬了……”
彭中軒聽他說話有因,兩眼炯炯凝視着他。
金背釣叟神態十分得意,又道:“娃娃,你以爲使出‘金蟬脫殼’之計,就可以哄過我們?卻不知道,我老人家早就在旁聽到你們的鬼計,所以,老夫在這裡候着你,我那幫主徒兒,卻在南面候着丐幫的人,眼看他們遭擒被獲,你一人又能如何?”
彭中軒一聽幾乎駭呆了。
想想樑老幫主,身染偏枯之症,以呂良轅與小靈乞兩人,未必是烏小云對手,何況烏金幫決不會不大舉出動,如此一來,他們豈不是凶多吉少?
他憂急之下,幾乎忘了本身安危,連傾盆的大雨打在身上,竟然是毫無一點感覺。
虧得對方,也是百年前的一尊人物,並沒有乘危下手,否則,以他如此失魂模樣,怕要突遭暴襲了。
驀然,精亮的電光,在附近蘆灘裡炸開……
刺啦啦的一個震天迅雷,打在左近,狂風急旋,焦臭之味,四散飄蕩,刺人鼻息。
彭中軒被這聲巨雷,將呆了的神經,震醒回來。
他驀然一聲大叫:
“好無恥的賊子……”
身子一縱,倒向沙灘之外竄了出去。
金背釣叟見狀,嘿嘿一聲冷笑,身形一搖,立時隱跡。
彭中軒竄身飛出蘆灘,略辨方向,纔要向南疾奔,驀地眼前人影一閃,金背釣是又攔在身前。
只聽他嘻嘻笑道:“你現在再趕了去,已經來不及了,不過,你可以放心,你所擔心的幾個人,我們也暫時不會要他性命,只要你肯聽我的話,保險你還幾個,活蹦活跳的大活人就是。”
彭中軒此時心神已亂,哪裡還聽得進他的瘋言瘋語。
見他擋路不讓,隨手揮出玉龍劍。
金背釣叟卻不來硬接,腳步——滑,射過劍鋒,跟着一閃身,復又將彭中軒身子攔住。
彭中軒急於救援,瞪眼一聲大喝:“老頭兒,你是讓不讓路!”
刷地一聲,撤出一中玉龍鞭來。
隨手虛空一揮,只貝一條銀芒,在大雨之中,活如一條玉龍,張牙舞爪,擺首搖尾。
對面的金背釣叟,忽見他抽出玉龍鞭,不由嘖了一聲,面上神色,透出十分的怪異。
彭中軒此時哪有心思顧及對方臉上的神色。
玉龍鞭一揚,叭的一聲,震出一個大花,空中雨點,也被他鞭風掃出一圈空隙,口中喝道:“擋我者死!”就要仗着鞭劍相合,衝過去。
誰知金背釣叟一聲冷笑,道:“小子,果然你劍鞭全都得着了,且看看你鞭劍合壁的手法如何,是否便如當年的老鬼一樣?”
說着,手中的釣竿一橫,平着一推。
他這招是不得不出手但又要自顧身份,不願佔個以大欺小之名才如此隨便的推竿。
彭中軒心裡着急愛妻與小靈乞他們,此時不知是否已經被烏小云追着,自己偏生被這不知何來的怪人纏着,不能赴援,心中火急之下,便不覺鞭劍同揮。
對方本着橫着釣竿,見地鞭劍同起,釣竿輕翻,竿尾輕點鞭頭,釣絲反來纏繞玉龍短劍。
彭中軒忽然仰天一陣長嘯,胸中積怨,一齊隨着嘯聲吐出,身形一起,騰上半空之中。
但見他鞭劍突加,使出天地八罡中,威力奇大的一招,“卷天翻地”,劍光影中,一條玉龍翻騰。
此時雷雨未住,他“天地八罡”之招一發,周遭驟然引起無數天雷,同聲齊暴,大有天地變色之慨。
鞭光劍影之中,忽然傳出一聲怪叫,一條青影竄起透出圈外,一絲極細紅影,帶着絲絲風聲。
青影落地,現出金背釣叟,大聲厲喝:“小狗住手!”
彭中軒收招冷笑道:“怎麼樣?怕了吧?還不趕快讓路……”
金背釣叟五怪的臉上,怒火滿布,向彭中軒叱道:“小狗,我問你,不老神仙是你什麼人?”
彭中軒聞言一愣,自己雖然學會不老神仙的絕藝,卻並沒有行拜師之禮,而且,聽說他老人家,早已成道仙去。這人沒頭沒腦地問這話兒,難道他還與老人家有甚過節不成?
心中想着,口中卻反問道:“你這老兒憑甚問話?”
金背釣叟冷笑道:“小鬼,我如不說,諒你小鬼也不知道:百年前,無量山上,有着無量四尊四位武林前輩,共創宏武會,共舉一位千手薩摩爲令首,廣集天下武林宿者,同研武學,偏生那時有幾個老厭物,心存嫉念,前來擾場……”
彭中軒既是習武之人,對這種前所未聞的武林事蹟,自然感到興趣,不知不覺問道:“那些人是誰呢?”
金背老人恨聲答道:“自然是不老神仙,雪山老妖尼靜蓮,峨眉的長眉老賊,帶着一個後來稱尊武林的小賊,到無量山奪走金蓮血劍,還永遠不準門下出山一步。”
彭中軒怪而問道:“這百年前的事,與我又有什麼關係,你攔着我!”
金背釣叟哈哈笑道:“哈,當時,老夫便是四尊之前的司香童子,看你所使的武功,好像是出於當時元空老賊禿一脈……”
彭中軒一聽他導及師祖,立時厲叱道:“住口!”
金背釣叟口角一撇,道:“元空後來傳徒李其峰,其後號稱東海老人,稱尊武林,你又拜他做師父,你可知道,老夫當年可遭元空在背後印了一掌,打下無量絕壑,你來看……”
說着,他竟將身上蓑衣一掀,露出後背。
彭中軒俊目一閃,發現他後背之上,一片焦黃。
此時,他已將整個後背,露在彭中軒眼前。
彭中軒如心存不良,暴襲出手,全背釣叟必然難逃,但是他心地光明,絲毫也未想起偷襲之念。
細察他背後焦痕,果似是師門的“畢元神功”所傷。
金背釣叟給他看過之後,回頭又道:“也虧得他這一掌,將我打落懸崖,才未被點中三明殘穴,而且,又得到稀有的奇珍無量奇花,非但傷痛皆愈,而且功力陡增,那四尊雖然被點殘穴,本身不能再修武功,但他四人所具的學問仍在,一齊傳與老夫,哈,若論起來,老夫也可算得武林中數一數二的人物……”
彭中軒聽了,冷冷說道:“既然如此,先祖師不但對你無仇,而且有成全之情,你怎麼還是怨氣沖天,心中不服呢?”
金背釣叟忽然仰天大笑,笑如哭牌,再加豆大的雨滴,打在臉上,四下橫灑,全與淚水無異。
他笑了許久,倏地停住,咬牙切齒地向彭中軒恨聲道:“老夫在無量山,又埋首苦練了二十年,初一出道,就中了你那老鬼的詭計,他發誓永不離開東海瓊因島,也不許老夫再下無量山……”
彭中軒還沒聽完,忍不住哈哈地一笑。
金背釣叟見他忽然笑起來,而且笑得非常怪異,愕然停住不說,愣了一愣,喝道:“笑什麼?”
彭中軒將臉一板,說道:“虧你還是一尊人物,怎麼說話不算?”
金背釣是叱道:“老夫說話怎會不算,只因當年較量功輕,你那師父李其峰內力不如不敵老夫,卻讓松鶴老兒借鶴傳力,合二人內勁,才與老夫較個平手,要老夫不許下山,非等他東海苦練絕學,再履中土,決一勝負之後,才能出世……”
彭中軒脫口撞道:“先師至今,一步也未離開瓊因島……”
金背釣叟著聽他說出“先師”二字,神色大變,暴聲叱道:“什麼,你那老鬼死了?是怎麼死的?”
彭中軒提到師父謝世之事,不由心中驟痛,雙目不由自主地流下淚來,腦中又顯出瓊因島陸沉的一幕慘劇。
口中喃喃自語道:“瓊因島因遭陸沉之禍,先師只說,他因故不能離島,結果身葬其中,原來是爲了不讓你這老鬼出山爲害。”
金背釣叟聽了,忍不住捶胸頓足,仰天大呼:“好個狡猾的老傢伙,你以爲一死,便可騙得老夫,困守窮山,一世不能出頭了嗎?”
他叫了一陣,忽然又向彭中軒道:“娃娃,正所謂‘父債子還’,老夫與李其峰二次較量之約,少不得要應在你的身上。”
彭中軒終於得知,師父爲了阻止眼前這怪人出世爲害,才自甘就死,這金背釣望自然也可說是害死師父的仇人,聽到他說父債子還,心想:“憑着不老神仙的的‘天地八罡’,我彭中軒還怕了你不成?你不找我,我還得找你呢。”
想着,昂然說道:“較量便較量,小爺還怕你不成,比什麼,說吧!”
金背釣叟見他豪氣凌雲,也暗感心折,問道:“當年與你死鬼師爺,本是比的較量內力,不過憑你乳臭未乾,若較量內力,人家會說我以大壓小。這樣吧,隨你較量什麼,只要勝得我一招三式,老夫便永遠不出山。”
彭中軒大叫一聲:“好!就這麼辦!”
左鞭右劍,飛身而起,跟着一聲長嘯,使出地罡一式中,“飛雕倒瀉”,長鞭烏光反捲,短劍豪光燭天。
一上手,便展出‘天地八罡’,他欲求速戰速決,以便早些去救援小靈乞等人的危難。
誰知金背老兒一聲冷笑,道:“我知道,你除了擡得不老神仙的幾招散手,便再拿不出象樣的玩意兒了。”
說着釣竿一翻,上面輕挑鞭頭,同時,釣魚絲化成一溜紅影,疾向彭中軒胸前七大要穴射來。
彭中軒哪裡知道,這金背釣叟藝出無量四首所授。
那無量四尊,當年全部是敗在不老神仙的“天地八罡”,鞭劍合運之下,四人收了金背釣叟後,彼此相約,日夜苦思,終於讓他們創研出“洪荒七絕”來。
這“洪荒七絕”,每招七式同發,專爲對付“天地人罡’的每招六式而來,故此兩人各施一招,彭中軒立感受制。
彭中軒見釣絲射到,趕緊變超,身形如巨鳥翔空,出乎似駭電迅雷,連環將天地八罡,六八四十八式並互爲用,連環變化,搶攻克敵。
那金背釣叟多年來,極少與人動手,即有也是舉手投足之間,便已將敵人制服。
如今一時遇見對方旗鼓相當,也覺技癢起來。
當下,也是一聲厲障,飛身躍起,展出“洪荒七絕”,與彭中軒兩人,各自互搶先機。
遠遠望去,但見青影如山,紅線似火,漫天烏雲橫卷,一條玉龍天嬌盤旋,哪裡還分得出劍光鞭影。
兩人忽天忽地,眨眼便是將近五十招。
彭中軒眼看天地八罡招式,即將使盡,依然未將敵人擊敗,心中首次將不老神仙的絕學,起了疑念。
那金背釣叟也是暗中心驚,因爲他的“洪荒七絕”若照無量四尊說來,足可以剋制“天地八罡”。
但是,目前這年輕人確在使出“天地八罡”招式,但自己的“洪荒七絕”,好像克他不住。
兩人均是越打越驚,均各自將無上內力,運於招式之中。
彭中軒運的是“畢元神功”,內力透出鞭劍之外,但見霞光紅豔,層層白霧交裹,幾成實質。
金背釣叟展出周身的“無量神功”,也是力往釣竿之上,周身罩上一層淡金色幻影。
彭中軒轉眼已將“天地八罡”招式使完,敵人仍然未曾擊敗,心中暗暗起了惶恐。
誰知敵手金背釣叟心中,也不舒坦,因爲他的“洪荒七絕”,也只剩下了最後一招了。
在這種高手相爭中,各人雖然是心有所思,身手上依然不容遲滯半分,第四十八手,金背釣叟毫不遲疑地,將最後一式“地老天荒”,用了出來。
這一招,是釣竿作爲盤打,陰以釣窺覷隙攻敵後背九大要穴,只容釣一沾體,敵人即難逃活命。
但金背釣叟卻因釣鉤已被玉龍劍創斷,釣絲掃出之後,臨場變招,不取敵人後背,反攻敵人左肋軟麻穴上。
一招使用,眼見彭中軒手中微緩,他哪知對方招術變化已盡,大喜之下,一聲暴喝!
同時,藉着暴喝遮掩,血紅的絲,已經如疾電般地在彭中軒左肋下輕輕一點,又急收回。
他雖覺出釣絲尖端,好象已經觸上敵體,但因本身招式已盡,爲防敵人反擊,也不待看清對方如何,便急急向後急退三四丈遠,耳中微微聽到一聲,極低沉的悶哼。
他收腳停步,覺出並沒有人追來,這纔敢於回頭。
一着之下,金背釣叟不禁暗呼一聲慚愧。
原來彭中軒竟被他點中了軟麻穴,倒在地上。
玉龍劍與玉龍鞭,也一齊脫手跌落地上。
金背釣叟忍不住連喘了幾口大氣,當真的,他自學得高深的絕藝以來,還從來沒費過這麼大的力氣。
喘息已定,這才緩緩走到彭中軒跟前,哈哈笑道:“娃娃,老夫總算將你制住了。”
說完,俯身將地上玉龍鞭與玉龍劍一起撿起,先行藏好,這才慢條斯理地插起釣竿,在彭中軒面前坐下。
這時,暴雨也轉小了。
可是,依然有雨絲往下落着,而金背釣叟竟不顧雨水泥污,就在這雨地中調息歸元,也可見出這一戰,他付出了多少真力了。
過了一會,雨已完全收住,金背釣叟也將真氣調勻,這才睜眼向彭中軒怪笑道:“娃娃,這可是全憑真才實學,贏得你心服口服吧,沒得說,少不得將你帶回無量山中,並請天下武林,當着萬千人之前,用當年教作天地八罡的老鬼的手法,點你的三陰殘穴,廢了你一身武功,也叫你嚐嚐滋味。”
彭中軒麻穴被點,周身不能轉動說話,只有幹聽着他凌辱,雖然暗中也曾運氣衝穴,怎奈先前激鬥之後,耗去真力過多,以致一時真力不繼,衝不開被點的穴道。
金背釣叟正要將他抓起,忽然一眼看出他在暗自運氣,不由哈哈一笑,指着彭中軒鼻子罵道:“娃娃,你還想運氣衝穴,在我老人家面前,豈不是作夢,乾脆,我還是絕了你的想頭吧!”
說着,伸手又拍拍他身前結喉穴一掌,點了後腦玉枕穴一指,這才抓起彭中軒,向肩頭之上一甩。
彭中軒自被他加了一掌一指之後,體內真氣立感運用不靈,功力頓失,除了有人來救,自己再也無法可想了。
但是,這時候,又有誰可以來救自己呢?
小靈乞與愛妻呂良轅兩人,一個金蓮血劍已被老和尚取走;一個雖然也學了“天地八罡”,但手中並無寶劍,憑兩人合力,決打不過烏小云一人。
兩個薛姐姐,一個回了死海,一個返回雪山,如今,還有誰能夠救自己呢?
雖然,這個老頭並不要自己的性命,但廢去自己一身武功,豈不較要了性命命更還嚴重麼?
自己將來,又拿什麼來替父母報仇呢?
他此時心中,確實是難受極。
相反的,金背釣叟雖然扛上一個人跑路,卻是興高彩烈,不但步履輕快,而且口中還哼着小調。
他可以想得到,值得被這般匪徒擡了回來的,一定是樑老幫主,小靈乞,還有……
他不禁感到萬分難堪,若是愛妻呂良轅也讓人家這樣縛着擡了回來,自己將是如何難堪?’
漸漸,兩方越來越近了。
彭中軒不願再看到這種慘狀,乾脆將兩眼緊緊閉上。
他想落個眼不見爲淨,可是,耳朵裡卻無法拒絕聲音,不去聽人說話的聲音呀。
他聽到,由對面傳來歡樂的呼嘯聲。
接着,他又聽到烏小云遠遠喊師父的聲音。
他真忍不住,想睜開眼睛一看,到底是些什麼人被他們擒住了,最要緊的,還是有沒有呂良轅在內。
但是,始終是鼓不起勇氣來。
耳中聽見,金背釣叟大聲問道:“孩兒,體事情辦得怎麼樣?”
烏小云答道:“託你老的福,連老的帶小的,帶回三個,殺掉八個,只可惜,那個雌兒……唉!太可惜了。”
金背釣叟笑罵道:“沒出息的東西,一天到晚就掛念着雌兒,你將雌兒殺了?那還可惜個屁呀!”
彭中軒心中不禁一陣悲痛,但心想,轅妹妹死了倒還乾淨些,可是,我無法給你報仇了。
正想着傷心事,忽聽烏小云道:“弟子才捨不得殺她,可惜讓她跑了,我們趕到時,已經沒看到她了,不然,捉來孝敬你老人家,多好。”
金背釣叟笑罵道:“我纔沒那好的興致玩什麼女人,來一起掃了吧!”
彭中軒就覺身子一沉,被他實實在在地摔在地上,震得頭昏眼花,周身骨節生痛,但他心中卻感到十分舒適。
因爲,他聽到呂良轅並未被擒,而且,是在被烏小云追上之前,已經一個人先走的。
因此,他忍不住睜開眼睛,偷偷看一看,到底是哪幾個人倒黴。
嘿,樑老幫主、小靈乞、醉乞,三人一個不少,全被人家用木竹槓子串着,擡在肩上走呢!
立時有兩個人走來,將彭中軒按住,一根長繩子也丟到面前,眼看就要與他們二樣,被人串在竹槓上。
驀地道邊傳來一聲:“阿彌陀佛……”
彭中軒聽到有好多人的腳步之聲,一排兒走近了來。
他被人按着,頭擡不起來,只能看見十八雙芒鞋,一起的向前走近,人數雖多,卻是步伐齊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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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種腳步的聲音,一聽到耳中,即可覺出,他們是那樣的安詳、和睦,顯得從容不迫。
卻聽到烏小云厲聲叱道:“哪裡跑出來這些個野和尚,滾開滾開!………”
“阿彌陀佛,貧僧等行腳八方,消災化孽,募結善緣,在此得與施主們相遇,也是有緣。”
彭中軒聽這和尚的聲音,甚覺耳熟。
但是,因爲擡不起頭來,看不見他的面貌。
烏小云一陣怪笑,道:“和尚化緣,化到我們頭上來了,不成了。趁早滾開,算你們運氣,不然,喏,將你們也一齊綁上。”
耳聽和尚義道:“善哉,善哉,佛雲: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貧俗等但能結得善緣,度得一人修成正果,即造無量功德,施主,但願我能憑我佛慈悲,略施布舍,他日必有善報。”
烏小云似是因他喋喋不休,引動怒火,方纔暴吼一聲,忽聽金背釣叟,似在攔他道:“慢來,待爲師的問他。”
金背釣叟又向和尚道:“你們口口聲聲,要我等結善緣,不知這善緣又是如何的結法?”
和尚道:“老施主,爲人行善,但憑-心,只望老施主能隨意施捨點什麼,一人佛門,即往西土。”
金背釣叟怪笑連聲道:“就是西上真的記上一事,也不見得有什麼好處。這樣吧,乾脆,我們身邊什麼也沒有,你們也快走吧。”
和尚道:“施主佈施,不拘一格,便將這幾個人,佈施給貧俗等人,也可算是一件莫大的功德。”
和尚道:“貧俗等募化十萬,但憑自願,施主們既不願施捨,不如佛門結一善緣,可好?”
金背釣叟奇道:“已經說過不捨了,還結什麼善緣?”
和尚道:“僧人另有,足可值得這四個的身價,不知施主們可願作個公平交易地交換?”
彭中軒猜想,這和尚必是取出一件奇珍之物了。
因爲他聽見金背釣文一聲驚呼。
沉寂了許久,只聽到金背釣叟毅然道:“好,換就換,你得先抽出給我看看。”
耳聽一聲龍吟之聲,久久不絕。
這聲音在練武之人聽來,人耳便知是柄好劍。
但他暗想,他們也未必見得,肯將自己四人去換,這是一柄什麼劍呀?
難道,金背釣叟要想使詐!
不會,以他的身份,寧可以明搶,也決不會使詐語。
耳中卻聽和尚道:“此物已讓你過目,只等你將四人放了,貧增雙手奉上此物,未知施主可信得及貧僧?”
金背釣叟哈哈一陣大笑,道:“以聖憎之法駕,豈是食言之人?來,放了!”
烏小云急叫了半聲:“師父……”
卻聽不到下文,跟着,身上着了一掌,陡覺全身一輕。
彭中軒掙扎着站起,擡頭一看和尚,原來是以前收去金蓮血劍的那位黃袍神憎。
神僧手中拿的,不正是那柄金蓮血劍?
彭中軒忍不住叫道:“大師,這柄劍……。”
神僧緩緩搖頭,止住他說話,目中嘆息道:“這是劫數,老俗也不能逆天行事,看來武林血雨腥風,自此即將大興,他日消災除惡,端在你的身上了。”
神僧說完,雙掌合十,那柄金蓮血劍,本是橫着擱在老和尚兩隻臂彎之間,劍身微露,光芒四射。
老和尚緩緩向金背釣叟等,躬身施禮。
那柄金蓮血劍卻好像冥冥之中有人自他臂彎中舉起的一般,冉冉飄浮起來,自動向金背釣叟身前移去。
金背釣叟見狀,他雖已屢經修爲,但臨到此時,一顆心兒,也禁不住怦怦狂跳起來。
當下,忙不迭急伸雙掌,分別握住劍柄劍身。
手上感覺出,劍身上所受老和尚遙控的內力,極爲深厚,自己雖然未必不能奪下,卻也須費極大的力量。
他正想運出內家功力,陡然對面老和尚一聲暴喝:“咄!孽障!此劍在手,災禍相隨,你是否肯放下屠刀?”
金背釣叟被他喝得微微一愣,忽而眼露兇光,叫道:“金蓮血劍原是四尊會故物,尋劍開派重振聲威,乃系先師遺命,禍福豈敢與問。”
老和尚浩然一嘆,道:“那你是不肯放手了?”
金背釣叟大喝道:“得放手時,自會放手!”
喝畢,猛運十成功力,雙臂向回一記。
不料劍上的遙控潛力,忽然盡失,他出力過猛,身形忍不住向後一閃,雖然沒有踉蹌,但腳下已經陷人土內。
金背釣叟臉上不由一紅。
但他這次違約下山,原本就是爲了我這柄金蓮血劍,不料更得了玉龍刻與玉龍鞭,心中狂喜,也就不再計較。
他將金蓮血劍插向腰間,卻指着身上的玉龍劍,向烏小云道:“徒兒,將來開宗立派,這兩樣東西便傳授給你。”
烏小云聞言大喜,趕緊謝了。
彭中軒在旁見他們竟將搶得之物,如此當面贈受,心中熱血沸騰,怒火上熾,忍不住厲聲喝道:“老賊,且慢得意,三月內小爺定要將兩劍一鞭,重複取回,以免貽鍋江湖。”
金背釣叟哈哈一陣狂笑,指着彭中軒笑道:“老夫四月內,在苗疆黑湖,重奠四尊會,隨時恭候大駕。不過,小子你被老夫治住三陰穴道,憑你功力,還無逆脈破關的可能,看來別說三月,便是三年,也去不了。”
說完,哈哈旺笑聲中,率着烏小云等,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