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中軒眼看着這惡幫人,將自己愛妻的兵刃帶走,心中感到無比的屈辱,英目中不禁留下淚來。
老和尚搖頭一陣嘆息,擡手虛空向小靈乞等身上,各人虛虛按了一下。
他們早已鬆了束縛,但身上均被烏小云制住要穴,不能轉動,經老和尚這麼輕輕一按,各人的穴脈立解。
小靈乞第一個站起來,跟着醉乞也自活了手腳。
他們均已聽到場上各人交談,醉乞自己扶持樑老幫主,卻向小靈乞暗中打了一個眼色。
小靈乞趕到彭中軒身前,看見他眼中默然流着痛淚,身形搖搖欲倒,知道他所受刺激過大。
趕緊將他扶住,勸道:“彭哥哥,你不要急,他們有本領搶過去,難道我們就沒有本事再將兵刃奪回來嗎?”
嘴裡說着,忽然想到彭哥哥已經被人點了三陰穴脈,不能動用武功,這些人裡,還有誰夠資格去搶?
而且,兵刃終究是身外之物,看彭哥哥如此傷心,顯然,他是爲了失去武功而傷心。
小靈乞向來說話機靈,但到了這個地步,自己也感到笨拙,但又不能不說,於是慌亂中,口不擇言地道:“彭哥哥彆着急,我認識神手幫的幫主,即使搶不回來,也能將東西偷回來。”
忽然醉乞在身後冷哼一聲,小靈乞忽然想起,彭哥哥乃是血性漢子,怎能做出偷盜之事。
他不禁自己臉也紅了,尷尬地回頭一看,原來黃臉和尚正在爲樑老幫主療治身上的偏枯之症。
怪不得醉乞會悠閒地站到身後來呢?
小靈乞靈機一動,附在彭哥哥耳邊悄語道:“別急,神僧定然會替你解了三陰血脈。”
說話間,黃臉和尚已將樑化偏枯之症治過,緩緩回身,向醉乞等露出慈祥的笑容,道:“樑老幫主如今已無大礙,只是今後不能施展武功了。”
小靈乞趁他將話說完,走到老和尚身前,撲地跪下。
黃臉老和尚慈目向他瞟了一眼,將頭連搖,道:“你雖爲友情而跪求,怎奈老僧本身功力不濟,實在愛莫能助,老僧去也。”
說完,也不管小靈乞直挺挺地跪在地下,腳前輕移,也未見他走得怎樣快法,眨眼之間,便走得不見。
小靈乞心中一陣絕望,回頭瞧瞧,彭中軒如癡如呆,目光愣愣凝視遠處,彷彿已將心神喪失。
他不禁一陣慘然,彭哥哥昨天還是一位叱吒風雲的漢子,一夜之隔,如今已成了無拳無力的廢人,叫他怎不難過。
想着想着,一眼看見追隨在黃臉和尚身後的七個身形高大,面目兇惡的憎人,依然木立在原處未動。
他不禁移上前,想向這些僧人求救。
等到他走近以後,忽然想到,這七人原本遼南七霸,與彭哥哥原有着深仇大很,如何肯出手救他?
他正在退進兩難,七位僧人爲首一位,忽然向小靈乞打了一躬,和聲問道:“小施主有何賜教?”
小靈乞聽他說話不惡,又生出希冀的心理,但終不便說出口來。無法之下,回身向彭中軒一指。
那和尚擡眼對彭中軒看了一下,回頭向身後的六位僧人以眼光相詢,那六個和尚一同躬身道:“但憑師兄。”
僧人回身向小靈乞點了點頭。
粘靈乞只當僧人答充,替彭哥哥打通三陰穴脈,心中狂喜,偶然擡眼,卻見僧人臉上露出怪異的表情。
小靈乞正在不解,忽聽僧人說道:“這位可是名揚江湖的小俠彭中軒?”
小靈乞不解其意,只好點點頭。
僧人忽然厲聲喝道:“我弟兄七人,與他有不世之仇,又爲他被老和尚管得身不由己,如今正好將他懲治,來動手。”
小靈乞聞聲大驚,正要攔阻,肋下一麻,已被人家搶先將穴道點住,不能轉動。
醉乞忽見變生意外,方纔驚了一驚,人影已到身前。
也未容他有所動作,他與樑老幫主,也一起被人點住。
彭中軒雖然心中悲痛,但耳目靈性未失,見狀大驚,爲首的老和尚已到面前,一聲冷笑道:“小娃,認得遼東七霸否?”
彭中軒心知不妙,翻手使出一把“卷地翻天”。
怎奈他此時功力已失,雖然推出招式,一點也不顯威力,那和尚僅一伸手,就將他手腕抓住。
彭中軒臂上奇痛欲折,眼見他手掌高興,欲向頭頂劈了下來,忽聽身後一僧人叫道:“大哥且慢,先讓他嚐嚐,‘七星戮魂’的厲害。”
彭中軒驚出一身冷汗,大仇未報,便將遭受慘死,心中如何甘願,拼死出力掙扎。
可是增人五指如鐵,那裡掙動半分。
七個僧人已照七星之位站好,彭中軒正被倒提在天樞之位,這和尚立掌連在他左右雙足,拍了七下。
每拍一下,彭中軒便覺一股奇效誘入腳底.所效外如眸加同碎割。
兩腳拍完,這和尚將他凌空一丟,投給第二個增人,這僧人接過來,照他手心也是拍七下。
他一拍完,又投與第三位僧人。
轉眼七個增人,齊皆傳到,彭中軒身上一連捱了七七四十九掌,身上由內至外,均被熱力佈滿。
這一陣火燒火辣的疼痛實非人所能忍。
以彭中軒這等少年英雄漢子,也有熬不住的痛苦,一陣陣油汗往外排出,滴落在地上。
小靈乞等在身旁,見他身受如此之慘劫,都義憤填購。但是,全都被點穴道,無法拼命。
豈知苦難尚不止此,待最後一個僧人,拍了彭中軒身上七大血脈之後,將他倒提着急輪數十轉,直轉到彭中軒頭昏眼花,僧人將臂一振,又投給天樞之位的僧人。
這僧人此番將人接在手裡,嘶嘶幾下,竟將彭中軒周身衣服一起扯光,成了光溜溜一條雪白的人體。
彭中軒遭此莫大奇辱,直氣得涕淚交流,怎奈身落人手,無力抗拒,且連求死都難。
這僧人將他橫託掌心,翻臉朝上,一雙鷹眼,目光灼灼地將彭中軒自頭至腳看了幾遍。
其他六名僧人,此時全部盤膝坐下,自管閉目打坐,好像對這裡全然不顧一般。
這和尚打量許久,方始舉起右掌,在彭中軒自項至腳逐步撫摩下來,手掌所經之處奇癢難禁。
彭中軒差怒交加,不但俊面透紅,連皮膚也充起血紅的顏色。要想咬舌求死,又因齒根無力,不能如願。
和尚撫遍之後,忽自他咽喉部位,一路拿捏,捏至足跟,再沿濟脈而行,掌指所觸,氣血逆行。
彭中軒感到肚濟中脹痛欲裂。
天樞之位的僧人將他撥弄一番以後,似已厭倦,忽又拋與天睿之位的僧人。
這和尚接手之後,又在陽濟之上拿捏一番。
等到傳到第七位和尚手中,彭中軒體內,奇經八脈,除了任脈,其餘七脈均被和尚治得氣血逆行,痛苦難禁。
七個僧人仍不肯罷手,忽而將他向空中一拋,直上三丈。七僧人一打暗號,身形未動,忽而已聚攏一處。
可是七人仍是按七星方位而坐,部位絲毫不亂。
七人一齊單掌上舉,各自力透掌上,被擲上空的彭中軒,被他們所發掌力托住,緩緩下墜。
降至距他們手掌不及一寸時,便不再下落,此時他是俯身向下,感到一股凌厲無比的熱力,貫注入任脈各穴。
彭中軒被撥弄至此,已經精力耗盡,氣如遊絲,除了感到一股莫名的劇痛,時時震醒昏迷的神經外,連思想都沒有了。
七僧至此,也好像花樣弄盡,個個端坐盤膝,不再動彈,彭中軒的陣陣劇痛,也逐漸減少。
漸漸,彭中軒胸中失去知覺。
冥冥中,他感到身上痛苦已失,漸漸地感到舒坦至極,而且,身體之中好像真氣逐漸又復凝聚。
這好像是在做夢,真不敢放棄這個夢境,遂藉着這逐漸凝聚的真氣,作起內吐納功。
真氣是如此順遂充沛,較之未失功力之前,還要充沛許多,他感到萬分開心。
但是,他感到這不過是夢境,也許,自己已經死了,靈魂出了軀殼,所以纔有這種感覺。
死,他並不怕,但自己死了之後,父母之仇,就永遠無法報了,楊仁楊義這兩惡賊,就要逍遙法外。
還有,轅妹妹知道自己死了,不知要多麼傷心。
還有自己的兒子。咳,總算有後了。
假如死,真是這般滋味,便沒有什麼可怕。
爲什麼,世上人人全都怕死。
正在他想得癡迷的時候,陡聽一聲大喝,宛如晴天霹靂,震得他全身一跳,不由睜開兩眼。
自己依然被七個和尚,託在掌心之上。
全身也還是,赤裸裸一絲不掛。
只是,全身的痛苦,已經全部消失掉了。
彭中軒試着將身一託,身子突然激射起來,飄出和尚斯佈置的七星陣以外。
七個和尚,還是閉目打坐,一掌上舉,久久不動。
身後突傳來一聲:“阿彌陀佛……”
彭中軒急忙扭轉身子,先前那個黃險和尚,又出現在眼前,而且,小靈乞等三人,也跟在和尚身後。
四人全是滿臉歡容。
再回身一看,身後七個和尚,個個面如土色,分明是脫力而死的象徵,他感到迷惑了。
身後黃臉和尚以慈祥的口吻說道:“孩子,他們爲了替你療治三陰殘穴,七人合力,爲你倒翻經脈,筏骨洗髓,以贖他們以前對你家所種罪惡。”
彭中軒萬分懷疑地問:“晚輩並未出手,他們……”
老和尚面含微笑,又道:“他們不但爲你打通正逆經脈,而且,惟恐你功力有限,不能承擔將來降魔重任,他們將本身功力,全都贈予了你,他們了此宿業之後,已再無牽掛,自然如同歸西土了。”
“那麼,他們先前所做一切,不是對我凌辱,而是成全了,……哎呀……”
話未說完,他突然想起自己一絲不掛,低頭一看,禁不住一聲驚叫,
大家全都被眼前的驟變所搞昏了,誰也投有注意他光着身子,他這叫,這才注意到這事。
在這種情形之下,全都有了尷尬之感。
小靈乞趕忙將身上外衣脫下,給彭中軒遮羞體。
彭中軒穿好衣服之後,向黃臉和尚叩謝相救之恩,並請示法號,黃臉和尚略略想了一想,將四人帶到樹林之下落座,嘆了一口氣,道:“老衲久已未提法名,人家因貧僧黃臉均稱爲大黃僧人,連貧僧自己,也幾乎忘了法名。唉,那還是百年前,恩師賜名元幻二字,多年來,也沒有人提起這兩個字了。”
彭中軒聽到元幻二字,駭得心中怦然亂跳,趕緊站了起來,恭恭敬敬拜了弟子之禮,口稱:“問師叔祖安,弟子彭中軒叩見。”
元幻大師受了禮後,要他站起,道:“本門自你師起,一脈單傳,其由來乃是爲了當年,你師祖與金蓮妖女所訂的一番誓言……”
丐幫老幫主樑化聞言,心中不由暗起疑念,因爲在初入師學武藝時,即聽見他師父提起武林往事時,曾經說過,百年前金蓮姥姥的事蹟,如今此事又隔了六七十年了,只怕金蓮姥姥的骨,早已打了鼓,難道還有與她牽扯關係的事?
他心頭起了疑念,面上便不由露出將信將疑的神色。
神憎雖然未曾回顧,但已發現老幫主心中起疑。
緩緩迴轉頭夾?對樑老幫一笑,道:“此事說來話長。老幫主,當年九俠魔女的事,老幫主可曾聽人說過?”
樑化見問,因神憎是彭中軒的師叔祖,輩份過高,趕緊站了起來,恭敬地回答道:“晚輩曾聽家師述過,那是一場驚天地而泣鬼神的苦戰,當時中原的九大絕頂高手,聯手合擊,只不過與金蓮姥姥戰得一個平手,足打了十八日夜,依然未分勝負,還虧不老神仙天性聰穎,在這十八天裡,由各高手輪流與金蓮姥姥遊斗的招式中,悟出幾招絕學;輪番授於各人,然後八人各出一招,通力合擊,纔將金蓮姥姥手中金蓮血劍奪下,將她迫入苗疆黑潮之一處極深地穴中封禁,中原武林自此才安定下來。”
彭中軒聽得神往,發覺他話中似有漏洞,不禁問道:“你不是說九大高手嗎?怎麼其後又是八人合擊?豈不是又少了一個人嗎?”
神憎不禁暗自點頭,道:“當時,卻是我那師兄,也就是你的師祖,他一人在旁,未曾出手合擊妖女。”
彭中軒大感興趣,又問道:“難道師祖他老人家,不肖羣鬥?”
神憎搖頭道:“非也,只因其中尚有一段孽緣。那金蓮妖女,原本是幻波仙子獨傳的弟子,已深得玄門正宗內家心法,偏偏她對師兄一見鍾情,師兄卻又捨身事佛,情孽牽纏之下,竟使她步入邪途,又給她尋得一部“毒神經”,與一隻成形靈芝。她本善練劍之術,竟給她鑄成一柄金蓮血劍,並創出金蓮十二絕招,聲言師兄如不能與她結爲夫婦,她將僅此劍殺遍天下男子。”
小靈乞急着問:“後來呢?”
神僧道:“後來嗎?不少武林傑出的優傑,喪在她的金蓮血劍下,師兄無法,與她約期比鬥,誰知這女人竟致發狠,重練‘血神劍’捨身與天下各種奇毒之物交合,功成之後,出世爲害,幾至無人能制。
彭中軒恍然大悟,道:“哦,怪不得引起江湖高手對她圍攻,原來還有這段因果在內。不過,此事已過一百多年,難道還有什麼影響,會造出滔天的武林殺劫?”
元幻神僧先是浩然一嘆,沉默良久,方道:“當年,金蓮姥姥被迫入地穴之中,曾狠毒的向天發出絕望的呼號說:‘上天若有半分公道,當使金蓮血劍化成血光遁走,以待她來日重現江湖,殺盡練武人之用。’那時,那柄金蓮血劍正在老僧之手,她話方纔說完。金蓮血劍突然一陣亂動,化成血光飛走,這事使在場的各大高手一齊失色,金蓮妖女卻向天狂哭亂號,原來她自己因所發的惡誓過毒,心中也生出畏懼之意,她向師兄言道:“金蓮血劍如一旦自行投入地穴,重歸她手,便是武林的殺劫開始。若要免此浩劫,惟有尋得此劍,投入黑湖之心,她將永住地穴,終世不出。”
彭中軒道:“此事已經過了百年以上,難道她在地穴中,經過這許多年?還能活着不成?”
元幻禪師道:“天下之大,不可思議之事實多,譬如劍化血光之事,若非發生在我自己身上,真是我也不信,如今大劫將至,貧僧已爲此心力交疲,但消此大劫,實乃本門重任,今將吾一身所學,悉以授汝,今後,“揚湯止沸”或“釜底抽薪”,端位你一人完此功德,你且隨我來。”
說完,元幻大師領着彭中軒進入樹林之中。
小靈乞等在林外,但聽林中呼呼風聲連響,好像在傳授什麼奇招異式,等了好久,風住聲息,卻不見人出來。
直等到天色將黑,樹林中依然一無動靜。
小靈乞等試着向林中張望,發現彭中軒一人,端然盤坐在一方大石之上,神光外瑩,好像功力又加深了許多。
元幻大師不知何在,小靈乞正要退回,忽聽彭中軒笑道:“靈弟,價們進來吧,師叔祖他老人家早已走了。”
大家聽了,對這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神僧,感到萬分敬佩。
小靈乞見彭哥哥面帶喜色,知道他又得了神僧不少好處,心中看實羨慕,正想設詞套問,磨他傳授二手。
彭中軒忽然對他搖頭嘆道:“靈弟,師教祖剛纔確傳了我一套降魔十三式,不過,他老人家說,這並不足以取勝兩個百年前的魔頭,只能在萬分危殆的時候,護住心神不亂,危急救命之用,而且,非本身有高深的內力禪定功夫,學它不會,愚兄因爲蒙遼東七霸之增,將本身禪功內力輸贈,而且,他老人家也將畢生修爲贈給了我,才能悟透這降魔十三式。”
正說着,他突然停住不說,閉目一會,臉上露出驚異的顏色,倏然起立,對小靈乞道:“不好,她是不是到陽新城去了?”
小靈乞一下給他問住了,愣了一會,忽然想起呂姐姐可不是正去了陽新城嗎,定然是問她了。
不過,我們全沒有對他說過,他怎會知道的呀?
心裡想着,卻將頭輕輕的點了一下。
彭中軒想起來叫道:“哎呀,這‘天眼禪功’果真有點靈驗,我們得趕快點,在三更時以前,非趕到辛潭鋪不可,不然……”
他叫着,迫不及待拔腳就走。
染化等三人,給他弄得一頭霧水,只好跟在他身後急迫,到了二更時候,已經趕到陽新縣城外。
彭中軒一路上連促三人快走,誰知一到陽新,他突然停了下來,東看西望,反不走了。
小靈乞看他有點魂不守舍,一問,才知他連到辛潭鋪的路都不認得,正在想尋人問路。
虧得醉乞來過此處,走到城門旁的一個城洞裡,找出當地的乞兒一問,原來辛潭鋪還在南面二十里,傍着富水的一個集鎮。
那小乞因爲這四人是丐幫中地位最高的人,特別殷勤,將指點明白,還說出這兩天,往辛潭銷去的武林人物特別多了起來,也不知爲了什麼緣故。
四人聽了以後,略一計議,由彭中軒與小靈乞兩人先去,樑老幫主與醉乞二人在陽新佈置歇腳之地後,再帶當地熟悉地勢的弟子趕往。
彭中軒兩人先行動身,一路順着富水,往上游疾趕。
二十里地,眨眼即到,這時已將三更,前面黑壓壓一片集鎮,並無燈火,顯見鎮中人早入睡夢鄉了。,
小靈乞見此處並無異狀,心中疑彭中軒瘋了呢!
但是彭中軒此時,已急得滿頭出汗,俊眼大睜,向四野裡審視着,小靈乞正想說話,彭中軒忽然向他低語道:“小靈弟,你聽!”
小靈乞用手張在耳朵上,並沒有聽到什麼。
彭中軒突然大叫一聲,“是她!”
身形忽展,射了出去。
小靈乞跟在他身後,還沒有追出多遠,已經把人追丟了。
他沒有辦法,只有照着方向直走,沒有多遠,前面橫着一條大河,已經到了富水河邊。
向左右岸邊看看,不見彭中軒的人影,河岸邊不似曾發生什麼事蹟象,河中又無船隻,難道他會踏水渡過彼岸。
心中正在把握不定,偶然擡眼,忽見對岸極遠處,一座山尖上,有一絲火花一閃即滅。
也虧得小靈乞近來功力大增,才能發現那一絲光影,若在以前,他決看不出,那是兵刃相擊的火花。
他趕緊在河邊尋到一艘小艇,渡河向那邊趕去。
山頂上的那一絲火花,果然正是彭中軒與人比拼真力,兩件兵刃交擊濺出的火花。
原來他順着聽到的聲音,趕到富水岸邊,毫不猶疑的踏水渡江,正向對岸九宮山後嶺趕去。
他先前在樹林中時,已蒙元幻老師將一生功力相贈,老禪師已修具天眼天身神通,彭中軒既承受他一身功力,身目也超特的靈警起來。
他奔上山地以後,相隔還遠,已經聽出那座山頭上,聚集的人數極多,而且,山上正有兩人激鬥。
他聽到一個熟極的喘息聲,那自然是呂良轅了。由喘息聲裡,更可判斷出她正被敵人所困。
於是,他腳下更爲加緊,沒多久,已趕上山頂,隱身在一棵大樹之上,向內觀看。
山頂上,有一座極小的土地廟,這時已半邊倒榻。
廟前一片不小的平場,四周人影幢幢,全隱身在暗處,偷偷向內窺視。
平場上,呂良轅正持着一柄奇形的長劍,與一個瘦骨鱗峋的老道激鬥着,她左手還挽着一黃布包。
道人手中僅是一柄拂塵,已迫得呂良轅手忙腳亂,險象環生子。
道上好像未出全力,一面逗引爲樂,一面陰笑道:“小姑娘,你還是乖乖獻上兩寶,道爺保你下山,無人敢侵犯於你,不然,道爺縱然饒了你,四周潛伏的人,也未見得肯饒你,到那時,只怕連人都得賠上了。
呂良轅這時已經招式大亂,心中一氣,更無法應招。
道人正要施展煞手,將呂良轅打倒,忽然黑影一閃,一人形如鬼魁,悄沒聲的直撲向呂良轅身上。
道人此時手中拂塵,正向呂良轅的手中的奇形長劍捲去,一見人影撲至,拂塵慌忙上卷,口中大叫道:“黑煞神,你敢搶我的買賣。”
拂塵上卷,纏腕、點穴、拍腿、一招三式,排塵出得又勁又疾,使那撲來的人閃避不開。
那人似早已料到他有這一手。半空中一聲冷笑:“鐵拂塵,你那一套少在我面前賣!”
一邊叫着,人已躬腰彈腿,平空躍起三尺,恰將道人揮出的鐵拂塵閃了開去。
忽然,呂良轅傳出一聲驚叫。
原來就在兩人相爭之時。另有一人竟如靈蛇似的,貼地竄到呂良轅身邊,一掌直朝呂良轅小腹拍去。
呂良轅原來已與道人戰得筋疲力盡,黑綜神襲到,又使她大起驚恐,以致這人貼地襲來時,直到掌風迫及身上,方纔驚覺,但也不及閃讓。
她才一聲驚叫,面前又是“砰”地一聲大震,塵土飛揚中,呂良轅驟覺得纖腰上面一緊,竟被人摟住。
她慌得要回劍自裁,耳邊突然聽到:“轅妹妹,是我!”
跟着耳邊呼地一響,已被帶着橫飛數丈。
她由那一聲低語,已經分清來的是什麼人了。
在這種絕處逢生的情況之下,雖然已經是夫妻,她還是不禁心裡怦怦亂跳,渾身一點力量也沒有了。
這突然出現的人,當然是彭中軒了。
他恰巧趕在貼地襲到人之後趕來,呂良轅一聲驚呼中,他已一足踏上此人背後氣愈穴上。
那鐵拂塵與黑煞神兩個,聽到呂良轅驚叫,也知另外有人搶來,兩人同時回身搶救,面前已無人了。
等到他們看到呂良轅被一個少年摟在懷裡時,兩人同時大怒,各自怒吼一聲,飛步搶了上來。
彭中軒接過呂良轅手中長劍,反手一揮,使出一招“天翻地覆”,一招兩式分敵兩人。
黑煞神空手前撲,感到對方這少年,揮出的劍招,變幻莫測不敢應敵,抽身急退。
那道人卻將拂塵一擺,要來纏彭中軒手中的長劍。
誰知拂塵與長劍一架之後,顯然勉強將劍式盪開,卻震得兩臂發麻,體內真氣兒被震散。
黑煞神身形一退之後,忽然又衝了上來,這回他手中多了個獨腳銅人,劈頭罩頂地向兩人壓了下來。
獨腳銅人的份量特沉,而且,他這銅人的雙臂又沒有機簧,能隨意變式出招,常在一招使出之後,銅人復揮出一招,成了招中套招,使人防不勝防之下被他所傷。
彭中軒不知底細,見他銅人蓋來,份量太沉,不願用劍去攔,反手一劍,“圍魏救趙”,手中劍反向黑煞神右臂彎上曲地穴疚點,正是攻敵必救之招。
彭中軒這一劍出得快疾辛棘無倫,對方如不撤招,手臂得被他奇形長劍所斬。
誰知黑煞神原招不變,只將手腕疾翻,銅人在半空裡打了個滾,當得一聲大響,激起一溜火星。
原來銅人雙臂忽然手伸,一臂力當長劍,另一銅臂,快如電光石火,向彭中軒頭頂劈落。
這一招,彭中軒驟出意外,已經閃讓不及,嚇得他身後呂良轅一聲驚叫,黑煞神卻哈哈狂笑。
彭中軒不知敵人如此歹毒,心中驚怒之下,體內畢元神功立注左臂,猛擡手,竟以肉掌,硬接銅人一下。
“當!”地一聲大響,黑煞神竟被對方逼退兩丈開外,右臂痠麻難舉,幾乎立足不穩。
一試手中獨腳鋼人,雙肩機簧已經震壞,再也動不起來,心中又是驚怒,又是痛惜。
再看對方少年,雖然與銅人碰對一掌,卻依然挺立原地不動,心中不禁駭然,他這練的是什麼功夫呀。
彭中軒一招震退敵人之後,英氣勃發,使目四項,四周悄然無聲,黑煞神木立兩丈開外,不敢再動。
他向掌中奇劍打量,此劍劍身略圓,較之長劍,沉厚重實,近華處密密繞了無數金絲。
划算上,以正楷繡了元磁神劍四字。
劍身上,除了那些圓金絲,閃閃發光之外,劍鋒略顯藍影,並不見得十分鋒利。
他心中暗自納罕,就爲了這柄不起眼的奇形寶劍,居然會有這許多武林人物,前來捨命爭奪。
這倒是一大奇事了。
他心中轉了一遍,已再無動靜,回身向身後呂良轅道:“我們走吧!”
呂良轅點了點頭,
兩人正要挪步,四周忽然急風呼呼亂響,一時竟出現了十四五位,身具極高武功的人來。
彭中軒環顧四周,人影幢幢,一個個全是臉帶焦急之色,眼神貫注在手中的奇形劍上。
彭中軒見他們雖然心焦急,但一個個卻又不敢來硬奪,心中有點好笑,大聲說道:“就爲這柄破劍,也值得你們捨命來搶?”
話來講完,耳中忽然聽到一種細微的風聲,自身後極遠處,呼嘯而至,他心中暗暗一動。
身子急速倒轉,隨手捧出一劍。
“當”的一聲大響,彭中軒感到手中劍身發燙。
來人也被他一劍震退半步,是個相貌兇惡猙獰,全環束髮,身材高大的頭陀。
這個陀被他一到震退,心中也暗自驚異,狠狠地對着彭中軒上下打量了半晌,才冷笑道:“娃娃,你好大的口氣,古聖人傳下來的二寶之一,武林中人日夜想望的火雷神劍,你說它是破劍?請問,像這樣的破劍:你們家裡能有幾把,不妨取出看看。”
彭中軒心道:“怪不得這劍式樣古拙,原來還是春秋時期之物。”
心中想想,口中卻不屑地說:“就算是柄好劍,這麼許多人搶奪之下,若要公平,只好打碎了,一人分它一塊……”
頭陀臉色一板,厲聲叱道:“娃娃體說笑話,寶劍歸你,只將那女的手裡雲霞俏撥給我,我立刻就走,不再找你麻煩。”
彭中軒正要說話,呂良轅搶着罵道:“不識趣的野和尚,你憑什麼要人家的東西?”
彭中軒見她這樣一說,頭陀臉上顏色陡變,手中戒刀微微一顫,知道他定然會暴起出手。
便也暗地裡凝神戒備。
果然,呂良轅話才說完,頭陀忽然暴喝:“鬼丫頭你找死!”
快如電閃,疾向呂良轅身前撲來,此番竟是用出全力,聲威之盛,連彭中軒看了,心頭也感凜然。
他急揮手中古劍,躍進迎了上去。
刀劍交加,噹的一聲大震……
就在二人相接的剎那間,忽聽遠處錚地一聲銳響,立時滿天罩起一片銀花雨,向土地廟前評場之上疾射下來。
評場上此時,已聚滿了武林人物,銀花一現,立時發出一大片驚惶駭叫的聲音。
那頭陀方纔要吐真力,與彭中軒較量一下,一眼瞥見滿天銀星,竟也駭得一聲驚吼:“不好,這是化血寒沙……”
彭中軒聞聲心裡一寒,兩人不約而同意將待發真力,舍而吐出,各自急一旋身,落身下地。
但那滿天星座來勢極速,眨眼已到了坪場上各人身前,彭中軒舞起古劍,同時推出“畢元神功”,那頭陀也將戒刀揮起一片光影,打出凌厲掌風。
但兩人的防禦能力,似乎仍阻不住射到銀星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