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集螢又看着碧玉做了幾次,指正了她幾處不足,就起身告辭了。
周少瑾親自送她出了船艙,笑道:“沒想到你這麼厲害,連這種治療暈船的按摩推拿都知道。”
“是四爺告訴我的。”集螢笑道,“我老家在滄州,你問我馬生病了怎麼辦我肯定知道,可你要是問我人暈船怎麼辦,我和你一樣兩眼摸黑——四爺只是要借我的手把這法子告訴碧玉。”
周少瑾就更意外了。
沒想到程池竟然連這些都懂……
集螢就打了個哈欠。
周少瑾不由道:“你這是怎麼了?好像很疲憊的樣子?在船上睡不好嗎?”
集螢聞言在心裡嘀咕:她在哪裡都睡得好,可程子川每天晚上都要她在女眷區巡邏,白天又嘈雜,她怎麼可能睡得好呢?
“是啊!”她又打了一個哈欠,覺得這些事不必對周少瑾說,免得知道的越多越替她擔心,“我三歲就能騎馬,十八歲的時候才第一次坐船。”
周少瑾理解,忙催她快回去歇息:“等晚上船靠了碼頭我們再好好說說話。”
集螢也實在是困得慌,和周少瑾說了兩句話就回了房。
周少瑾轉身回了船艙。
呂嬤嬤剛纔被周少瑾不軟不硬地刺了那麼一下,又看到她居然能在程池面前說得上話,不敢再自作聰明的玩些小動作,已將周少瑾爲珍珠求情的事告訴了珍珠。珍珠掙扎着要起來給周少瑾磕頭。
周少瑾忙示意碧玉讓她躺下,並道:“你要是真心感謝我,就快點好起來,這些虛禮就不要講了。”
珍珠也和她打過些日子的交道,想着她平時話不多,關鍵的時候卻願意爲自己挺身而出,想必是個外冷內熱的,遂也不和她客氣,順從地躺在了牀上,道:“二表小姐,大恩不言謝,我會照着集螢姑娘交待的堅持每天按摩推拿,爭取早點好起來。”
周少瑾不是那種喜歡把功勞往自己身上扯的人。
她笑道:“這都是池舅舅的主意,你好了,記得去給他道個謝就是了。”
珍珠口中應“是”,心裡卻想,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求四老爺,可又能幾個人能求動四老爺呢?說來說去,四老爺還是看在你二表小姐的面子上,真正要感激的人卻是二表小姐。
周少瑾見船艙內空氣流暢,幾個小丫鬟爲了保持船艙的潔淨,把珍珠用的盂盆之類的東西都用木蓋子蓋着,覺得自己也沒有什麼好交待的了,叮囑了珍珠要好生休息,和就春晚回了屋。
呂嬤嬤也跟着告辭,去給郭老夫人回話。
她就更不敢隱瞞程池恩惠了。
把事情的經過細細地稟了郭老夫人。
郭老夫人聽着不禁挑了挑眉,道:“你去找了少瑾,然後少瑾去找了四郎,四郎派身邊的集螢治好了珍珠的暈船?”
現在只是有所好轉。
呂嬤嬤不敢誇大。
因爲珍珠若是支持不住,程池已經發了話,會在船靠常州的時候讓珍珠下船。
她忙道:“是比之前好了很多。照集螢姑娘的說法,大約月餘就能根治了。”
郭老夫人有些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
自己生的自己最瞭解。
幼子從小就頑劣不羈,別看他現在長大了一副謙謙君子的模樣,可骨子裡卻十分的淡漠冷酷。明明知道嘉善不是做宗子的好人選也不願意花精力去培養老二家的讓哥兒……可這一次,他又是陪自己去普陀山敬香,又是好脾氣地指點少瑾打牌,現在還讓自己的丫鬟幫珍珠治暈船……也太好說話了些!
常言說得好,反常即爲妖。
難道四郎那邊出了什麼事?或者是四郎有什麼打算?
郭老夫人心裡有事,也就沒有心思打牌了。
周少瑾鬆了口氣,卻發現程池大部分的時候都坐船窗前的羅漢牀上端着茶盅發呆。
他也很無聊吧?
周少瑾猜測着,猶豫了兩天,去找程池下棋:“就打發打發時間……還像上次似的,下五子棋!”
程池望着她。
周少瑾的臉頓時變得緋紅。
她知道自己這主意上不了檯面,可除了下五子棋,她也沒有其他的辦法哄他開心了。
周少瑾眨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滿是期盼地看着程池。
程池突然間就像想到了獨自開在無人小徑旁隨着春風搖拽的無名粉色小花來。
他就喊了清風進來擺棋盤。
周少瑾忍不住抿了嘴笑。
亮晶晶的眼睛彎成了月牙兒,眼角眉梢都洋溢着雀躍。
不過是答應和她下幾盤棋罷了,犯得着這麼高興嗎?
程池不解地在心裡暗忖着,心情卻情不自禁地像受到感染似的好了很多,甚至連他的嘴角輕輕地翹了起來他都沒有意識到。
和之前一樣,程池讓了周少瑾兩子,下了十盤。
結果也和上次一樣,程池贏了九盤輸了一盤。
周少瑾很不服氣,但天色已經不早,她只好道:“明天我們再下!”
程池不置可否。
周少瑾就問他:“池舅舅有沒有帶棋譜,我晚上回去惡補惡補!”
程池忍俊不禁,道:“你有看到過借兵器給對手然後和對手一決生死的嗎?”
周少瑾理直氣壯地道:“反正池舅舅就是借了兵器給我,我也打不贏池舅舅,池舅舅何不胸懷寬廣地指點指點我呢?既可贏了美名,又可增加對決的樂趣,這也算是一箭雙鵰了!”
看不出來,小丫頭平時看着唯唯諾諾、一聲不吭的,還有這樣活潑好動的一面!
程池直截了當地道:“沒有!我沒有帶棋譜。”
周少瑾失望地耷拉着肩膀回了船艙。
用過晚膳,集螢來拜訪她,丟了本百草堂出的《棋譜》給她,道:“秦子平說是奉了四爺之命從常州那邊快馬加鞭送過來的,馬都差點跑死了。這個是他們能找到的最簡單的棋譜了。你要棋譜做什麼?你難道還想和四爺一較高低不成?”
“沒有,沒有!”周少瑾拿着那本棋譜,覺得自己好像捧着個燙手的山芋,喃喃地道,“我,我只是想着上次池舅舅告訴我怎麼打葉子牌,我一聽就懂了……就想着能不能向池舅舅借本棋譜,說不定我一看就懂了,也不用總是請教沈大娘了……”
集螢敏感地聽出了她話裡的不自在,低聲道:“沈大娘給你臉色看了?”
“怎麼會!”周少瑾忙道,“是我怎麼也看不懂定式,沈大娘都不知道怎麼辦好,我又不敢跟別人說……”
“你這不是自己給自己找不在自嗎?”集螢聽着翻了個白眼,道,“你爲什麼非要陪着四爺下棋?”
周少瑾想了想,道:“我有很重要的事求池舅舅,需要先得到他的信任。”
這麼一說集螢就明白了。
她想這件事肯定很重要,也就沒有追問周少瑾詳情,道:“那你好好的研究一下這本棋譜吧!我要去巡……我要回屋去了。你有什麼事可以讓春晚去叫我。”
周少瑾連聲道謝,在船艙裡研究了半天的棋譜,發現這本棋譜正如集螢所說,比較簡單,至少比沈大娘給她看的那些棋譜都要簡單,最前面的一個定式她看了半天終於看出點眉目來了。
她不禁滿心歡喜。
想到這本是池舅舅派人給她找的,又心生疑竇。
他們在船上,四周都是水域,池舅舅是怎麼派人去給她找的這本棋譜?
周少瑾想了半天也沒想明白,第二天去給程池道謝。
程池不以爲然,微微地笑道:“我現在兵器可是借給你了,就看你怎麼讓我既揚美名又增添一較高低的樂趣了!”
周少瑾赧然地不敢看程池,屈膝行禮,落荒而逃。
程池望着她小鹿般輕盈背影,哂然一笑。
這樣過了兩天,周少瑾感覺自己的臉不那麼熱了,去找程池下棋。
程池什麼也沒有說,讓清風擺了棋盤,依舊是老規矩讓她兩子下五子棋。
十盤,周少瑾輸了九盤贏了一盤。
她愕然地望着程池。
程池神色自若,一顆顆地收着棋盤上的棋子。
周少瑾不服氣,又去找程池下棋。
還是九負一勝。
周少瑾又不傻。
面如朝霞地站了起來,恨不得有個地縫能鑽進去,低着頭說了聲“我回去了”就朝外走。
程池直搖頭,道了聲“回來”。
周少瑾停住腳步,頭都要低到胸口了,悶悶地轉過身來。
程池嘆氣,道:“輸給我很丟人嗎?”
“當然不是!”周少瑾忙道,“是我自己……”
“那不就結了!”程池沒等她把話說完就打斷了她的話,道,“人能一口氣吃成胖子嗎?你不過是輸了我幾局五子棋就受不了,三人行,必有我師,你連這點胸襟都沒有,能把圍棋學好嗎?你回去好好想想我的話。”
又不是我想要學圍棋。
周少瑾在心裡腹誹着走出了船艙。
迎面的風撲在她的臉上,讓頭腦頓時清明瞭不少。
池舅舅的話說得有道理。
她若是連池舅舅都輸不起,談何學好圍棋。
重生的時候她不就下定了決心,要改掉以前的懦弱膽怯嗎?
不過,在池舅舅面前這麼丟臉,她心裡還是覺得彆扭。
周少瑾給自己打了半天的氣,這才握了握拳,轉身撩了書房的簾了,道:“池舅舅,我們明天再下!”然後看也沒看程池一眼,就一溜煙地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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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我發現親人生病比我自己生病了事情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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