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少瑾輕輕搖了搖頭,拒絕了程池的提議。
既然要走,就走得乾乾淨淨,再也不要和池舅舅有任何的牽連。
她怕她到時候會堵物的思人,一輩子都沒有辦法把對程池的愛慕壓在心底。
程池見狀有些意外,但什麼也沒有說,略思忖,就點頭同意了。
周少瑾辭了程池。
程池送她到了書房的門口。
周少瑾笑道:“若是池舅舅路過保定府,要記得來我們家做客哦!”
“好!”程池微笑着應了她。
周少瑾不緊不慢地穿過了聽鸝館的院子。
初冬陽光溫暖地照在她的身上,她手腳卻有些涼。
她說不用派人服侍她,池舅舅就沒再堅持……在他的心時裡,她就是個普通的姻親吧?
周少瑾心裡鈍鈍的,眼淚都快落下來了。
可轉瞬間她又撲哧一聲笑。
明明是自己說不要商嬤嬤和小檀服侍的,池舅舅答應了,她又怪池舅舅沒有哄着她……天下間哪有像她這樣矯情的人!
周少瑾心裡明白,那份不知無謂的心酸卻莫名的怎麼也壓不住。
她笑盈殷殷地和來送她的郭老夫人、關老太太等人寒暄,一路含淚地回了平橋街。
平橋街的祖宅還是像從家那樣安安靜靜地屹立在那裡,但昨天就得了消息馬富山家的卻早已把房間收拾得乾乾淨爭。等她用過午膳,她的東西都按着她的習慣擺到了相應的位置上。
春晚勸周少瑾:“二小姐,你昨天幾乎一夜沒睡,快歇了吧?晚膳的時候我再把您叫醒。”
習慣了郭老夫人的佛堂,習慣了等候池舅舅時竊喜,習慣了碧玉等人的嬉笑,周家祖宅就變得空蕩蕩起來。
她微微頷首,睡了個昏天昏地。
第二天,郭老夫人派呂嬤嬤過來看她過得不是習慣,周少瑾留她說了會話,賞了她兩匹做裡面的月白色淞江布,還沒有把人送出門,關老太太身邊的王嬤嬤也過來。
她好一通應,到了第三天才靜下來。
周少瑾帶回來的箱籠沒有完全打開,種的花草都搬進了暖房暫時由余嬤嬤照看。
大家難得清閒,在一起做針線。
這樣過了大半個月,周鎮的貼身隨從李長貴拿着周鎮的書信到了金陵城。
周鎮讓周少瑾接到信就啓程,不要拘泥吉日不吉日。九如巷那邊,自由他應付。
周少瑾拿着信,忍不住淚盈於睫,問李長貴:“我父親還有沒有其他的交待?”
李長貴恭敬地道:“老爺讓我帶了些土儀過來,等明天去見過九如巷送過禮之後,就可以啓程了。”
周少瑾讓馬富山陪李長貴陽市退了下去,把信收在了匣子裡。
就這樣離開了生活了十四年的九如巷,離開生她養她的金陵城嗎?
周少瑾站在上房的廡廊下,眺望着九如巷的方向,腦子裡一片空白,什麼也不願意去想。
次日,拿着父親帶來的土儀去九如巷辭行。
郭老夫人在廳堂裡見她。
她既沒有碰見程池,也沒有碰見程許。
但她還是去了聽鸝館,見了集螢。
集螢雖說是被拘了起來,可她的精神很好,知道周少瑾要去保定府了,她高興地道:“過幾天我也要回家了。滄州離保定府很近的,到時候我去看你。”
見集螢什麼事也沒有,周少瑾放下心來,去了四房。
關老夫人把她送到了嘉樹堂的門口。
誥大奶奶何風萍、程笳則一直把她送到了金陵城外穩船湖旁。
周少瑾雖然坐得是周鎮的官船,匣子裡卻裝着郭老夫人臨行前送給她的程涇的名帖。
相比前世去京城的確恐怕,她既淡定又從容。
對來送她的誥大奶奶和程笳笑道:“你們回去吧!我見到姐姐之後會給你們寫信的!”
她先坐船到鎮江探望周初瑾,然後去保定府。
誥大奶奶不住地叮囑她一路小心,程笳卻抱着她哭了起來:“少瑾,你一定要好好的!等我出了嫁,我接你去洛陽玩。到時候我們姐妹想怎樣就怎樣,誰也別想給我們臉色看!”
周少瑾曬然,笑道:“那你要對李敬好一點才行!若是我去了,你們倆口子不對勁,我哪裡還有落腳的地方啊!”
程笳被她破涕爲笑,道:“你怎麼這麼促狹,我還沒有嫁過去呢,你就盼着我們吵架。”
周少瑾哈哈笑。
顧家十七姑和郭家的小姐們也紛紛派了貼身的媽媽給她送儀程。
周少瑾在大家依依不捨的目光登上了官船,揮別了曾經陪伴她多年親人和僕婦。
官船舉足輕重地離開駛出現了穩船湖。
周少瑾站在船舷上,看着金陵城在自己的視線各越變越小。
她的眼淚止不住落下來。
“二小姐,二小姐,”春晚也非常的傷感,她拿了帕子給周少瑾摸眼淚,“外面的風大,仔細吹病了,我們還是回船艙歇了吧?”
周少瑾情緒低落地回了船艙,開了船窗,在窗邊的繡墩上會下。
有小丫鬟進來俏聲地道:“二小姐,天氣太冷了,我怕寒風浸骨,給您熬了些薑茶,您趁熱喝了吧!”
周少瑾驚愕地擡頭:“小檀?”
小檀歪着小腦袋笑,滿臉的得意,道:“四老爺說,看我行事還算有眼色,您身邊少了幾個服侍的,就把我們送給了您。今天天沒有亮我們就起了牀,被送上了船……”
“我們?”周少瑾的眼睛瞪得更大了,“還有誰?”
小檀就朝船艙口望去。
周少瑾看見一個婦人穿着身鸚鵡綠的潞綢夾襖,靜靜地站在船艙的門口。
她頭頂的銀簪在陽光下閃爍着明亮光芒,帶着淡淡微笑的面孔看上去溫柔又慈祥。
“商嬤嬤!”周少瑾驚叫。
“正是老奴!”商嬤嬤笑着上前給周少瑾委屈行了個福禮,道:“四老爺說,二小姐身邊都是些小丫頭片子,連個老成的人婦人都沒有,就讓老妨來照顧二小姐……”
也就是說,池舅舅還是挺關心她的!
周和瑾想到那天程池的冷漠與疏離,心中又甜又酸。
池舅舅到底還是管了她的事!
她忙請了商嬤嬤起來,道:“你住的地方可安頓好了?”
商嬤嬤笑吟吟地點頭,道:“已經安頓好了,就在二小姐的隔壁,您這邊有什麼動靜我那邊都聽得到。”然後含蓄地道,“船已經啓程了,二小姐可不能趕了我們下船,不然人生地不熟的,我們又不知道金陵城怎麼走,只怕是要流落街頭了。
周少瑾抿了嘴笑。
突然間覺得天高地寬,說不出來的舒心、踏實。
她吩咐春晚:“就讓如意在商嬤嬤當差吧!”
如意是周家的世僕,這次去保定府馬富山臨時選兩個小丫鬟給她允人數,其中一個叫吉祥,另一個就叫如意。兩人都不過八、九歲的年紀,目光清明,一看就很機敏。
春晚笑盈盈地應了。
看得出來,她也很高興。
大家都笑嘻嘻地。
船上的氛圍立刻變得溫馨熱鬧起來,大家又好像回到了寒碧山房。
周少瑾安安心心在船上用了午膳,睡了個午覺。
小檀和春晚端了她喜歡的蓮子銀耳百合湯進來,商嬤嬤則陪坐在她的牀頭向她打聽周家的情景。
這樣走七、八日的功夫,她們到了鎮江府。
廖家的人早已得了信,前一天就派了管事和得力的嬤嬤在碼頭上等。
周少瑾戴着帷帽,由商嬤嬤扶上了廖家的轎子。
路上,她悄悄撩了轎簾打量鎮江城。
五顏六色的招幌,人頭攢動的街道,此起彼伏的叫賣聲,比起金陵城還有擁擠,但卻少了金陵城的那份矜持和大氣。
她笑着放下了轎簾,心裡躍雀地進了廖府。
姐姐已經顯懷,人也比出嫁之前豐腴了些許,持香領着七、八個丫鬟婆子簇擁着她站在二門口等。其中一個婆子還殷勤地道:“大奶奶,您還是坐着等吧!您都站了快一刻鐘了!”
一腳踏出轎子的周少瑾聽了不由笑了起來。
姐姐在九如巷可沒有這樣的排場。
看這樣子就在知道姐姐在廖家過得很好了。
她含笑着下了轎子。。
周初瑾已雙目含淚地走了過來:“少瑾!我可把你給盼來了!”
周少瑾撲到了姐姐的懷裡。
那婆子嚇得臉都白了,忙道:“親家小姐,您小心點,您小心點,我們家大奶奶在了身孕。”
“我知道,我知道!”周少瑾在姐姐懷裡賴了一會,嬌笑道,“我不會傷着姐姐的!”
周初瑾也呵斥那婆子多事,頗有些無奈地對周少瑾道:“你也別責怪她,是婆婆找來照顧我,她不免有些小心過頭了!”
周少瑾眉眼彎彎地點頭,吩咐商嬤嬤:“賞她十兩銀子!”
周圍的空氣一滯。
商嬤嬤像不知道似的,笑着拿了個荷包遞給了那婆子。
那婆子回過神來,忙跪下來道謝。
周少瑾笑道:“大家都有賞。”
嘩啦啦又跪下了一片。
周初瑾暗暗皺眉,當着一羣僕婦又不好說周少瑾什麼,只得道:“我已經幫你收拾好了房間,去梳洗一番我就帶你去給老夫人請安。”
廖家的老夫人,是姐夫廖紹棠的曾祖母。
他的祖母已經去世。
前世周家出事後,就是這位曾祖母想休了姐姐周初瑾。
她笑着挽了姐姐的手,問起她的身體來。
“我很好的。”周初瑾說起這件事,眉宇間頓時平添了幾分光彩,“孩子也不吵也不鬧,我能吃能睡,和平時沒有什麼兩樣。當初若是不持香他們提醒,我還不知道自己有了孩子……”
周少瑾神色一黯。
前世,姐姐正是因爲如此頭胎才小產的。
後來懷承芳的時候,也是什麼反應也沒有。
她……也是……
姐妹兄弟們,今天的加更。
有錯字,要等會才能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