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之後,師溪和柳樳二人由丫頭引着去了下榻的廂房。
柳逸清倒是不着急着回,一直坐着。君墨宸見他也無事,便對他道:“逸清,你那日說你找到了玹琴的琴譜。”
柳逸清聽他說起玹琴,笑道,“果然是我知心人,走吧,回你屋去,我彈你聽便是。”
君墨宸見自己的小心思瞞不過他,笑道,“還是師兄好。”不覺又說出了師兄二字,忙掩了口。
柳逸清這回倒也沒去說他,兩個並肩走回了秋嵐閣。
那玹琴自那日之後就被君墨宸放在桌案上,又用紅綢蓋着。今日柳逸清回來了,君墨宸揭了那紅綢,捧了琴遞給他。
“怎麼,今日倒是不彈它了?”柳逸清自然記得那日走時的情景,今日回來見得他將這琴保管的妥當心裡自是歡喜,卻也不想饒過他這一遭。
君墨宸見他談及那日之事,不禁有些愧意。本是那日意氣時的玩笑之舉,今日被他這般提起,反倒有些不好意思。思來想去便道,“兄長在這,我豈敢班門弄斧?”
“你呀,那日聽你撥弄琴絃,也是會彈此物之人,倒是不必在我這裡謙虛。”柳逸清說着將琴譜拿了出來與他看。
聽他這般說着,君墨宸也不敢再客氣,接過琴譜細細翻看。兩個人一同坐下,柳逸清將那玹琴放在桌上。君墨宸順手一邊看着,一邊就着這琴撥弄起來。
“你小心着些。”柳逸清隨着他一起看着那琴譜,忽然將他的手握住,“只顧着彈,倒也不看看這行到底是怎麼個彈法。”
君墨宸聽他呵斥,這才忙忙細看了一下琴譜,差點驚出一身冷汗。若不是剛剛柳逸清眼尖手快,恐怕剛纔那一下,至少要讓他半個月都撫不得琴。
“怎麼,怕了?”柳逸清看他面上有些驚異之色,想來是有些懼意。畢竟當年在玹琴教這把琴輕易無人去彈,彈着除了琴技還需要很強的內力去撥弄它。他是因爲自幼喜歡纔有幸日日與這玹琴接觸,倒讓這古琴有了認主的樣子,今日見此情景便笑了笑,“還是讓我來彈你聽這曲吧。”
君墨宸點了點頭,退開了點位置,在一旁看着柳逸清彈奏。
這曲子恰好是琴譜的第一章,柳逸清年幼時練過,如今倒是閉着眼睛都記得琴譜,故而他彈得極爲嫺熟。
音起,君墨宸一會閉目聆聽,一會又注意着柳逸清的彈法。一曲彈罷,君墨宸不禁嘆道,“妙,極妙。”
“你若是想,我把這玹琴和琴譜放你這吧。”柳逸清見他一臉沉醉,含笑道。
君墨宸忙忙擺手笑道,“這怎麼好意思。若說琴,我這也有琴,只是這玹琴終究是兄長之物,墨宸怎麼好意思呢?”
“沒事,橫豎這琴譜我多看幾遍也能記得下來。你既這麼喜歡,留下與你也是可以的。多少,你也是玹琴教的人,怎麼就不好意思了?”柳逸清笑着看了看他,似在等他同意。
君墨宸這才道,“那墨宸,恭敬不如從命了。”
“你呀,我也真是不好說你什麼。只是你可別懶,日後我是要查的。”柳逸清故意兇他,君墨宸見他開心,便起身。
又對他道,“師兄將這玹琴與我,那還煩請略坐坐,我也取一件愛物贈予師兄纔好。”柳逸清點了點頭,坐着等他。
君墨宸走到隔壁的屋裡,等了一小會,見他進來,手裡捧着一件東西。看仔細了,也是一把極好的古琴。
“竟然是珏琴。”原來,相傳這珏琴的年歲竟比玹琴還要古老些。卻是失傳許久,倒沒料竟在他這。
君墨宸見他愛不釋手,心裡越發的歡喜。人生在世難得一知己,如今得了,可不是幸事?
柳逸清撥弄了珏琴的琴絃,果真更比玹琴妙,不由得口裡讚道:“好琴,真是好琴。”
“師兄若喜愛,便拿去吧。”君墨宸這話倒是讓柳逸清住了手,不待他回話,又道“我都把玹琴留下了,你還與我客氣?再客氣,倒是生分了。”
柳逸清聽他這樣說,只是點了點頭道了句多謝。
君墨宸見他鬆了口,自己也算是鬆了口氣,藉着燭光繼續看着那琴譜。
柳逸清見他有些廢寢忘食之狀,也不好就走,順勢坐在一旁笑着爲他講解。君墨宸聽的極爲認真,時不時也會提出自己的見解。
一時間,柳逸清竟感覺自己像回到了當年在落琴山與師兄弟們一同練習武藝的情景。
不過當時他太過年幼,好些年只有師兄們教自己的份。
故而當年君墨宸叫他師兄,讓他心裡歡喜的不得了。
不過後來知道君墨宸又比他早生了兩月,心裡又有些不是滋味。但聽他仍舊稱呼自己師兄二字,又不覺歡喜起來。
故如今君墨宸還時常用師兄二字喚他,他雖說有些擔心,卻也是無奈與歡喜並存。
“天色不早了,我先回秋水軒了,你也早些歇息吧。”柳逸清一連與他說了兩首曲子,見夜深了,便起身告辭。
君墨宸欲留他在秋嵐閣,也想不出理由,只得點了點頭,看着他出門。
柳逸清只當他是因着年幼時師門禁令的緣故,後又遭遇那些變故,所以重逢之後纔對自己有些依戀之情,倒也沒甚在意。
半個多月沒回秋水軒,今日回來,見裡面擺設與他那日離去時無差。倒多了幾件精巧的擺設,看着也還清淨。
柳逸清將珏琴安放好,解衣睡下。
這邊君墨宸看着那玹琴越發的歡喜,竟如他本人在面前一般。這樣想着,笑着入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