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的地區的戰亂,比雲峰想象中的更加難以平定,尤其是在打了敗仗之後,更讓他有了一種歸家無望的感覺,但是,爲了尋曄,他必須堅持下去。
雲峰參軍之後,尋曄日思夜想,時時刻刻都在期盼着他趕快回來。她苦苦地等待着,信箋也堆成了厚厚的一疊,上面的每一句話,她幾乎都能倒背如流。
這一等,就是三年。
三年後。
崇武府的後花園中。
一個漂亮可愛的小女孩在歡快地嬉戲着,臉上帶着天真無邪的笑。
這時,雨歆緩緩地走了過來,手裡拿着一隻製作精緻的風箏,溫柔地對眼前的小女孩說:“湘兒,娘把風箏給你拿過來了。”
湘兒看着那隻風箏,開心地笑了起來,興高采烈地說:“娘,你陪我一起玩好不好?”
“好,娘來陪你玩。”雨歆蹲下身子,將湘兒抱在懷裡,寵溺地親了她一下。
湘兒手中緊握着風箏的線,追着風箏跑得越來越快。
雨歆追着湘兒,叮囑道:“湘兒,你跑慢點,當心別摔着。”
風越來越大,湘兒追的也似乎越來越辛苦。
就在這時,湘兒手中的風箏線忽然斷了。
她焦急地大叫起來:“娘,線斷了……風箏不見了……不見了!”
雨歆連忙安慰湘兒道:“湘兒別急,娘這就去幫你找,一定能找到的!”
說罷,便對身邊的侍女和太監說:“你們趕快去幫湘兒去找一下風箏,風箏飛的不是很高,一定就在不遠處。”
衆人連忙應道:“奴才遵命”、“奴婢遵命”。
雨歆也牽着湘兒的手在四處尋找着,忽然,湘兒大喊道:“娘,你看,風箏在那兒!”
雨歆朝她手指的方向望了過去,但見風箏漂浮在水池邊的岩石上。
湘兒忽然激動地叫了起來:“我這就去把它拿上來!”
雨歆急忙擔憂地喊道:“湘兒,你別去,那裡很危險的!”
湘兒嘟起了嘴巴,哭喪着臉說:“可是人家要風箏嘛!那麼漂亮的風箏,我好捨不得……”
那隻風箏,是尋曄做給湘兒玩的,不只是湘兒捨不得,連雨歆都覺得丟了會很惋惜。
雨歆環顧四周,發現太監侍女都不在身邊,便對湘兒說:“乖,別難過,娘這就幫你去拿,你站在這裡,不要動。”
湘兒點了點頭。雨歆連忙跑到水池邊上,提起長裙,蹲下身,小心翼翼扶着石塊挪到了下邊的岩石上。她緩緩地坐到那塊岩石上,伸手試圖去夠那隻風箏。
就在這時,聽到遠處傳來了侍女焦急的喊聲:“七公主,您在幹什麼,看着好危險,快上來!奴婢這就來扶您!”
雨歆一邊小心翼翼地夠着風箏,一邊忙應道:“湘兒的風箏在這兒,你們正好過來幫我一把!”忽然又激動地喊道,“啊,太好了,我夠到了!”
就在這時,她一個分神,重心不穩,竟從那塊岩石上摔了下去。
衆人皆驚,幸好兩個侍女反應及時俯下身去拉了她一把,才使她沒有落入水中。
忽然她感覺到身上一陣撕扯的痛,卻忍住痛摸着湘兒的頭,笑着對她說:“湘兒,娘把風箏給你拿上來了。你看,一點破損都沒有,還是那麼漂亮。”
這時,一個侍女驚呼道:“七公主,您的裙子破了,而且……上面還有血跡……”
雨歆低聲對侍女們說:“我也感覺有些不對勁,剛纔摔下去的時候,好像被那塊石頭的棱角劃了一下,還挺疼……”
另一個侍女也連忙問道:“七公主,您哪裡痛?”說着,便攙起了雨歆,“我們這就扶您回去……”
湘兒似乎也察覺到了什麼,忙問道:“娘,你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雨歆輕輕地摟住湘兒:“娘什麼事都沒有。我們現在回去再重新做一條風箏線。”
湘兒輕呼道:“好啊好啊。”
*
崇武府中。
湘兒正在和侍女們做着風箏線。雨歆側身躺在牀上發着呆,這時,浩軒走了進來。
他走到牀邊,焦急地說:“趕快給我看看你的傷口,到底嚴不嚴重。”
雨歆連忙說:“你還是不要看了。”
浩軒微微蹙眉:“爲什麼不要看?你知道我聽到你又受傷了的時候有多擔心麼……”
雨歆羞紅着臉,低聲說:“傷在那種地方,實在有點不好意思讓你看。你不必擔心了,一點小傷而已。”
他嘴角微微勾起一絲笑,眼神中卻依舊滿是擔憂:“有什麼不好意思的,你忘了,我又不是沒看過……”
雨歆沒有再說什麼,故意沒有直視浩軒的目光,臉頰上的紅暈卻漸漸褪去了。
浩軒見狀,說道:“那我看了。”說罷,便輕輕撩開她的長裙。
看到那道不算淺的傷口,他一陣心痛涌上心頭,卻故意用略帶責備的語氣說:“都是做孃的人了,怎麼還是這麼調皮,這麼不小心。”
“沒辦法嘛,爲了給湘兒拿風箏啊。”她清澈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明亮的光彩,“她可喜歡那隻風箏了,我也捨不得,眼睜睜地看着那麼漂亮的落到水裡。”
“我知道。”他疼惜地望着她,“以後不許再這樣逞強了。”
“我纔沒有逞強呢!”她微微撅起嘴巴,故作不服氣地說,“要不是當時分了一點神,我就能不費吹毛之力把風箏很漂亮地拿上來了……”
“真拿你沒辦法。”浩軒笑着搖了搖頭,輕劃了一下她的鼻尖,“都這麼大了,有時候居然還是這麼孩子氣。”
“我哪有……哪有……”她搖晃着他的手臂,嬌嗔着說。
“你當然有了。”他溫柔地笑着,“越來越覺得,有時候你真的比湘兒還任性。”
“我哪裡任性了?”她不依不饒地問,“你不會已經開始煩我了吧?”
他故意開玩笑道:“你覺得呢?”
她握緊了他的手臂,低聲說:“有時候,之所以會有些任性,是因爲真的太在乎你,你可不要真的厭煩我了。”
他拉住了她的手,含情望着她的翦水秋瞳:“我當然知道,我怎麼會煩你,相反,我會格外珍惜你對我的任性,包括你偶爾跟我鬧的小脾氣。”
“浩軒,有時候真的會覺得自己已經被你寵壞了。或許就像我當初對你說的,已經習慣了你對我的好,也似乎愈發地覺得理所當然。”
“那又怎麼樣。”他粲然一笑,“只要你能夠開心,我就沒有任何可抱怨的事了。”
她望着他,臉上溢滿了幸福。
他忽然想起了什麼,連忙說:“我去拿個東西,你等一下。”
沒過一會兒,浩軒就端着一盒東西走到了牀邊。
“是糕點麼?太好了,折騰了半天,現在真有點餓了……” 雨歆兩眼發光地問,正準備坐起身來。
浩軒點了點頭,扶住了她:“你就躺着,不要亂動,我來餵你。”說罷,便打開了盒子。
“果然又是我最愛吃的桂花糕和龍鬚酥!”她開心地笑了,“浩軒,你真好!”
她細細地咀嚼着口中的糕點,忍不住說:“今天的糕點,和之前做的似乎不太一樣。”
浩軒饒有興趣地問她:“哦?怎麼不一樣?”
“今天的糕點,比之前做的更甜一些,更合我胃口!”她稱讚道,“就是比之前做的那些要好吃一些!”
他的脣邊染起了一抹無比滿足的笑,又餵了她一塊糕點:“覺得好吃的話,就多吃點吧!”
她忍不住好奇地問:“這是御膳房的哪位廚役做的啊?”
“你真的想知道麼?”
“確實挺想知道的。做的真的很好吃呢,下次讓他多做一點吧!”
他露出皓齒,笑得一臉狡黠:“好的,我下次會替你轉告那個叫蘇浩軒的廚役,讓他再給你多做一點!”
“你說什麼?”她怔住了。
“我說,那個廚役叫蘇浩軒,我下次會讓他再給你多做一點。”
她望着他,眼淚一瞬間流了下來。
他也怔住了,連忙去給她擦眼淚:“你這是怎麼了……別哭啊。我剛纔費了半天勁纔給你做好了這麼多糕點,就爲了讓你開心,你怎麼還哭了……別哭啊……”
她強忍住眼淚,嘴角上揚出一個美麗的弧度:“我是因爲覺得自己太幸福了,所以才……”
他輕揉着她的臉,溫柔地說:“傻丫頭,你看你,給你做了幾個糕點就哭成這樣。四年前,我就對你說過,以後要伺候好你。但是被你說中了,我真的很笨,學了這麼久,才做出了幾塊自己覺得像樣的東西……”
“豈止是像樣,簡直就是我長這麼大吃過的最好吃的東西了好麼。”她幸福地笑着:“告訴我,你還要給我多少驚喜?”
“不是給你多少驚喜,而是像我說過的那樣,把我全部的愛,都給你。”
*
翌日,尋曄得知了雨歆受傷的消息,便過來探望她。
“歆兒,你身上的傷口,還疼嗎?”尋曄握住她的手,關切地問。
雨歆甜甜一笑:“一點小傷而已,已經不太疼了。”
尋曄疼惜地拍了拍她的臉:“你呀,還是那麼愛逞強。”
雨歆朝尋曄做了個鬼臉,調皮地說:“誰讓你把那隻風箏做的那麼好看,湘兒喜歡的不得了,沒辦法,我實在不忍心看她難過……”
尋曄也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怎麼,還怪我了?”
“我怎麼敢怪你,像你這麼好的姨媽,怕是也很難找到。”
“還是這麼會說話。像你這麼好的娘,恐怕更難找到吧。”
“我哪裡好了?有時候,我會想,很多時候,我連自己都照顧不好,又怎麼能照顧好湘兒。浩軒真的是太不容易了,不僅要照顧好我,也要幫我照顧湘兒。像他這樣的父親,纔是真正難得。”
“歆兒,你還不到十八歲的時候,就做了娘,的確是辛苦,說實話,有時候會覺得,現在的你,也還是像個孩子一樣。不過,我可以感覺到,你真的很愛很愛湘兒,那種愛,或許甚至不比對浩軒的愛要少吧……”
“姐姐,你知道麼,小時候父皇不在我身邊,我只能和我娘相依爲命,那個時候,雖然日子很清苦,但我娘還是會盡量滿足我的很多要求……現在,我已經不愁吃穿,什麼都有,就覺得,也要給湘兒更多的快樂和滿足。”
“歆兒,浩軒娶了你,真的很幸福,湘兒有你這樣的娘,她也能夠很幸福地長大。”
“別忙着誇我了,雲峰最近有消息嗎?”
尋曄聽了,神情一黯:“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收到他的信了。最近,我聽父皇說,西南的戰事,依舊吃緊,這一仗,說不定要打到秋天……”
雨歆連忙安慰道:“晚一點沒關係,只要雲峰能夠平安回來,那就比什麼都好。”
尋曄彎起嘴角淡淡一笑:“是啊,只要能平安回來,晚一點,又有什麼關係,我不是已經等了他三年了嗎。轉眼間,連湘兒都已經三歲了。這三年來,也發生了太多的事,似乎一切都變了。”
雨歆也不禁感慨道:“是啊,一切都變了。”又勸慰尋曄說:“只要你對他的感情不變,其他的事,變了又如何。”
這三年,宮中的一切,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尋菱在兩年前嫁給了武將張遠之子當正妻,太后年老而終,冷宮中的昕妃也在不久前鬱鬱而終。
在這變化之下,不變的,是雨歆和浩軒之間濃烈而又甜蜜的愛情,尋曄對雲峰的思念,皇上對瀟湘的思念,也包括浩廷對尋曄不變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