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樓。
瞧着官邸裡滿是前來道賀的人,傅夫人立在二樓,暗地裡憤恨開口;“不過是個庶子,也值得鬧出這般大的動靜。”
傅良瀾聽着,只是勸道;“母親,快開席了,您和女兒一道下去,省的旁人說閒話。”
傅夫人攥着帕子,仍是咽不下那口氣,“良瀾,你纔是司令的正妻,眼瞧着庶子快要蓋過了嫡子,你就這般忍下去?”
“不忍又能如何?”傅良瀾掩下眸光,上前挽過母親的胳膊,“良沁性子軟,總不會越過我去。”
“她倒是沒什麼,左不過司令寵着點,可她偏偏生了個兒子,這還沒在哪,司爲這孩子又是擺酒又是請客的,這往後.....”
“母親,”傅良瀾打斷了傅夫人的話,低聲道;“往後的事,往後再說。”
傅夫人聞言,便是嘆了口氣,她與傅良瀾走出了臥室,看着走廊上的僕人,終是沒有再說下去。
因着今日是給安兒擺酒,良沁母子自是主角兒,良沁性子恬淡,本就不愛張揚,可此次謝承東卻是大肆操辦,幾乎將江北的軍政要人全是請來了官邸,大廳裡請了西洋樂隊奏着管絃,院子裡則是搭了戲臺子,請了江北首屈一指的梨園班子來唱戲,僕從行走匆匆,看着眼前這排場,明眼人兒早已瞧出來,良沁雖不是正妻,可在謝承東心裡,早已與正妻無異。
謝承東今日並未再穿軍裝,只穿了一身裁剪合身的西裝,襯着身形越發筆挺,眉眼間意氣風發,他攬着良沁的腰身,良沁懷中則是抱着熟睡的安兒,一道與前來道賀的客人們寒暄。
聽着衆人交口誇讚,紛紛贊安兒相貌俊秀,像極了良沁,謝承東聽着,脣角的笑意便更是深邃,擔心良沁抱孩子太久會累着,謝承東從良沁懷中接過了兒子,世人俱是頭一回看見江北司令抱着孩子,眼見着謝承東的手勢那般嫺熟而自然,賓客們面上雖沒什麼表露,心裡卻都是十分訝異。
許是周遭的紛亂擾了孩子的美夢,謝振瑋在父親懷裡扭了扭身子,終是撇了撇嘴,哭出了聲。
謝承東與良沁都是十分溺愛兒子,剛聽到孩子的哭聲,父母頓時心疼了起來。良沁摸了摸孩子的小手,頓覺觸手溫暖,她只當孩子是餓了,剛要將孩子抱去餵奶,孰知謝承東卻是笑了笑,與她道;“這小子要換尿布了。”
“剛纔過來時,纔給他換過。”良沁聲音很輕,當着這樣多賓客的面,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讓那樣多的人瞧着,只覺得有些難爲情。
謝承東自然而然的解開孩子的襁褓,果真見孩子的尿片已是溼漉漉的,良沁擔心孩子着涼,趕忙從乳母手中接過尿片,剛要給兒子換上,就見謝承東已是從她手中將尿片接過,駕輕就熟的給兒子換了上去。
這一幕,剛好被記者抓拍了下來。翌日,紛紛見諸於各大報端。
江南,金陵。
樑建成開了半宿的會,回到辦公室,只覺得口乾舌燥,他剛要喊侍從進來添水,卻見桌面上散落着幾張報紙,他隨手取過一張,打開一瞧,就見上面刊登的俱是謝承東幼子的滿月宴。相片上的良沁笑意溫婉,眉目間滿是柔和,她依偎在謝承東懷裡,低眸向着懷中的兒子看去,比起少女時的靦腆,相片上的則是她多了幾分少婦的嬌柔。
樑建成瞳孔微縮,目光久久的落在良沁身上,他知道,她一直都很喜歡小孩子。
聽到腳步聲,樑建成擡起頭,就見是顧美蘭走了進來。
“你來做什麼?”樑建成收起報紙,與她開口。
“你也看見了今天的報紙?”顧美蘭眼瞳發亮,與他道。
樑建成沒有說話。
“謝承東爲幼子大辦了滿月宴,這件事在江北傳的沸沸揚揚,世人都說。能讓將江北司令放在心尖上的,也只有傅良沁和傅良沁的兒子。”顧美蘭聲音清脆,每個字都是削金斷玉般,十分清晰。
“你想做什麼?”樑建成劍眉微皺,眼神銳利,向着顧美蘭看去。
“我想撕了謝承東的心!”顧美蘭笑了,眼瞳中仿似能噴出火來,“我想讓他嚐嚐失去了心頭肉的滋味!”
樑建成豁然站起了身子,一把攥住了顧美蘭的衣領,將她拽到了自己面前,“我告訴你,別打她們母子的主意。”
“我爲什麼不能打她們的主意?”顧美蘭失笑,“謝承東害死我大哥,氣死了我父親,他害的我家破人亡,這種剮心的滋味,我一定要他也嚐嚐!”
樑建成眼皮微跳,他二話不說,直接從腰間拔出了手槍,抵上了顧美蘭的眉心。
看見他眼底的殺意,顧美蘭渾身的血液仿似凝結在了一處,她臉色雪白,與他道:“樑建成,你別忘了,你只有拿到我的嫁妝,你纔有實力和謝承東抗衡,依你如今的實力,你根本打不過謝承東!”
樑建成聲音森寒,眸子冷的如同琉璃珠子,沒有丁點溫度,“顧小姐,你若有能耐,殺了他全家都不干我的事,但你要敢傷她們母子一根毫髮,我今天就殺了你。”
顧美蘭心中發寒,嘴巴上卻仍是靜定開口,“我知道,傅良沁原先是你的女人,可她如今已經跟了謝承東,和別的男人生了孩子,你還念着她做什麼?這樣的女人,就該一槍斃了她!不是嗎?”
“我應該先一槍斃了你。”樑建成淡淡笑了,他的話音剛落,瞬間打開了保險,眼見着便要扣動扳機,就聽一聲大喝:“司令!”
周玉芹趕到辦公室,映入眼簾的便是如此一幕,她心下大駭,當即跑了過來,推開了樑建成的胳膊,那一槍打到了地板上,就聽“砰”的一聲巨響,子彈在實木地板上落下一道清晰的彈孔。
顧美蘭從沒想到樑建成當真會對自己開槍,她渾身發寒,眼眸死死的盯着地上的彈孔,好一會兒都沒有回過神來。
“司令,美蘭年紀還小,若有得罪您的地方,您多擔待,可千萬別一言不合就動槍,若真傷了人,那可怎麼得了。”周玉芹打着圓場,上前挽住了顧美蘭的胳膊,生怕樑建成再對着她下手。
顧美蘭還沒從方纔的驚懼中回神,直到樑建成挑起她的下顎,讓她看向他的眼睛,她的眼睛裡纔有些神采,與先前不同的是,此時的她看向樑建成的目光中,充滿了駭然與恐懼,仿似眼前的這個男人,是一個魔鬼。
“你聽着,今天算是給你一個教訓,再敢有今天這個念頭,我讓你死無葬身之地。”樑建成聲音冷到極點,顧美蘭渾身打了個激靈,她面色如土,抽出了自己的身子,從書房裡跑了出去。
“司令,您這是怎麼了,顧美蘭的嫁妝咱們還沒有到手,您這會兒哪兒能殺了她?”待顧美蘭走後,周玉芹秀眉微蹙,與樑建成道。
樑建成重新在椅子上坐下,看着桌面上散落的報紙,他也無心理會,就那樣坐着,將搶扔在了抽屜裡。
見樑建成久不出聲,周玉芹心底喟嘆,又道;“咱們在江北的探子傳來消息,說是謝承東已經下令,下個月初五便會率軍過江,來攻打金陵。”
“嗯。”樑建成點了點頭,燃起了一支菸。
“金陵若守不住,司令不妨拱手相讓,咱們退回川渝,川渝易守難攻,渝軍熟悉地形,再有我孃家相助,任憑謝承東再大的本事,一年半載的也決計沒法子將川渝打下來,等着那時候,顧美蘭的嫁妝入手,有了那筆錢,司令和謝承東,大可一較高下。”
“玉芹,”樑建成低聲喊了句她的名字,一笑道;“你說謝承東他圖什麼?”
周玉芹微怔,有些不明白樑建成的意思。
“家有嬌妻珍兒,老婆孩子熱炕頭的日子他不過,偏生要千里迢迢的跑來跟我打仗。”樑建成說到此處,狠狠的吸了口煙,眯眼道;“你說他是不是傻?”
“謝承東的野心,一直是要一統天下。”周玉芹出聲,“當着外界的面兒,他自是義正言辭,定會以統一華夏,抵抗外寇爲藉口,其實說白了,也還是爲了他自己的貪心。”
“天下?”樑建成失笑,“這天下在我眼裡,真是連屁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