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良瀾剛欲說話,就聽一旁的齊自貞幽幽開口;“夫人,您可別忘了,司令可是說過,再不要見到二夫人的。”
傅良瀾聞言便是微微蹙眉,道;“司令如今病着,讓良沁過來看上一眼,也不打緊。”
齊自貞向着她看去,她的眼瞳清亮,一字字道;“我跟了司令這樣多年,從沒見司令這樣病過,司令爲何如此,夫人和自貞都是清清楚楚,司令這般病着,您還要她過來?”
傅良瀾迎上齊自貞的目光,兩人對視片刻,傅良瀾又是看了一眼病的昏昏沉沉的謝承東,終是側過頭與趙媽吩咐道;“去告訴二夫人,司令現在還沒醒,她來了也沒用,等着司令病情好轉,我再讓人喚她。”
趙媽答應着,離開了傅良瀾的臥室。
良沁在樓下焦灼不安的等待着,看見趙媽下來,便是迎了過去,“趙媽,司令好些了嗎?”
“二夫人,大夫人和三夫人都是在司令身邊候着,有她們照顧着,您就別擔這個心,還是回去吧。”趙媽聲音淡淡,語氣雖是恭敬,卻也沒什麼好顏色。
“司令醒了嗎?”良沁又問。
“二夫人,我就跟您說句實話,司令早已經醒了,他不想見您,下回,您也甭再來了。”
趙媽的話音剛落,良沁的臉龐便是“刷”的失去了血色,她一動不動的站了一會,才輕聲說了句;“趙媽,那我就先回去了,勞煩你跟姐姐說,司令要有什麼事,讓人去後院告訴我一聲。”
“二夫人放心,我一定幫您把話傳給夫人。”
良沁眸心無神,只覺得心頭酸澀,她垂下眼睛,離開了主樓。
趙媽盯着她的背影,暗地裡“啐”了一口,眼角滿是厭惡。
後院。
看見女兒回來,六姨太趕忙抱着外孫站起了身子,眼見着良沁失魂落魄的樣子,六姨太心裡有數,輕聲問了句;“沁兒,是不是司令不願見你?”
剛聽着母親這一句話,良沁的鼻尖頓時酸了,她什麼也沒有說,只從母親手中接過兒子,將孩子緊緊的抱在懷裡。
六個多月大的謝振瑋早已能認識母親,剛被良沁抱住,便是“咯咯”笑了,伸出肉呼呼的小手,要去抓良沁耳環上的流蘇。
良沁親了親孩子的小臉,對着母親勉強道;“娘,咱們先吃飯吧。”
見她不願多說,六姨太也不再追問,想着之前謝承東待良沁那般好,就連她都以爲女兒這輩子都是有了指望,誰能想到,謝承東的寵愛來的快,去的也快,不過短短兩三個月的功夫,他居然就連良沁的面也不願見了。
“沁兒,天底下的男人都這樣,沒得到你的時候,巴不得把心都掏出來給你,等着你跟了他,真給他生了孩子,他反而不把你當回事兒了。”六姨太嘆了口氣,和女兒緩緩說道。
良沁將眼中的淚意壓回,和母親道;“娘,只要能和您,還有安兒在一起,我就已經知足了,司令那邊,有姐姐和齊夫人,她們都會照顧好他。”
六姨太看見女兒眼中強忍的淚水,不免有些心疼,她拍了拍女兒的手背,與她一道向着餐廳走去。
夜色深沉。
謝承東的燒仍是沒退,醫生來給他打過針,傅良瀾和齊自貞都是在一旁守着,絲毫不敢大意,精心照料了半宿,到了下半夜,傅良瀾實在是支撐不住,前陣子安兒生病,她一連照顧了數日,如今謝承東又倒下,她又是在一旁勞心勞力,即便是鐵打的身子,也熬不住了,不得不先回房歇息,等明兒再來。
齊自貞熬了一夜,眼底自是佈滿了血絲,她看着沉睡中的謝承東,不時探上他的額頭,但覺燒在一分分退去,才微微放心。
驀然,就見謝承東動了動嘴脣,吐出了兩個字來。
“司令,您在說什麼?”齊自貞沒有聽清,輕聲問了一句,就見謝承東仍是沒什麼意識,齊自貞看着他的嘴脣,當他再次說話時,她俯身將耳朵湊了上去,極其清晰的聽見他用低啞的聲音,喊出來兩個字來,是一個人的名字。
齊自貞眸子的光瞬間冷了下去。
她慢慢坐直了身子,不聲不響的看着謝承東的面容,她那樣坐了好一會,才輕聲道了句;“謝承東,你就這樣惦記她?”
“她究竟是哪裡好?就因爲她給你生了個兒子嗎?”齊自貞眼瞳慢慢變得血紅,她竭力壓制着自己的聲音,可無論如何,都壓制不了心頭的恨意。
謝承東醒來時,已是天色微明,房間裡安靜到了極點,護士和醫生都是在外面守着,屋子裡只有齊自貞一人。
牀頭燃着小燈,昏黃的燈光下,齊自貞靠着牀頭櫃,一手托腮,她微微閉着眼睛,眼睛下面泛着青色,顯是一夜不曾休息。
謝承東剛動了動身子,齊自貞便是睜開了眼睛,看見謝承東醒來,齊自貞明顯的舒了口氣,她看着謝承東的眼睛,只輕聲問了四個字;“還難受嗎?”
謝承東搖了搖頭。
看着他乾涸的雙脣,齊自貞倒了一杯溫水,服侍着謝承東飲下,謝承東喉間沙啞,腦袋裡更是疼的要炸開般,他皺着眉頭,對着齊自貞道;“怎麼就你一個?”
“夫人前些天照料三少爺,本就累壞了身子,如今司令又病倒了,她在這裡守着您半宿,實在撐不住了,纔回房去歇息。”齊自貞倒也沒有隱瞞,一五一十的和謝承東說了。“至於那些護士和丫鬟,我沒讓她們待在屋子裡,省的人多,擾了你休息。”
謝承東聞言,不言不語,只將杯中的水飲下,齊自貞待他喝完,遂將杯子收回,扶着謝承東在牀上重新躺了下來。
見謝承東閉目養神,齊自貞在一旁坐了片刻,終是伸出了手,探上他的前額,看他是否還在發燒。
謝承東睜開了眼睛。
“我知道司令在想什麼,”兩人四目相對,齊自貞慢慢收回了自己的手,輕緩出聲,“司令是想知道,司令生病的這兩天,二夫人有沒有來看過您。”
謝承東沒有言語。
“沒有,”齊自貞搖了搖頭,目光清澈而筆直的與謝承東對視着,“她從沒來過,守着司令的,只有夫人和我。”
謝承東聞言,便是合上了眼睛,連一個字都沒說。
齊自貞見他如此,也不再多說,仍是守在一旁,快要天亮時,護士送來了藥片,齊自貞也是親自服侍着謝承東吃下,等到天色大亮,傅良瀾便是趕了過來,讓齊自貞回去休息。
齊自貞熬了一夜,委實是十分睏倦,她也沒有推辭,離開了謝承東的病房。
傅良瀾見謝承東醒來,一直提着的心纔算是放下,她從嬤嬤手中接過米湯,欲親手喂謝承東吃上幾口。
謝承東卻是推開了她的胳膊,與她道了幾個字;“我沒胃口。”
“司令這樣大的人了,怎麼還跟個孩子似得,”傅良瀾笑意溫和,柔聲勸道;“這不吃飯,病又哪裡能好?”
謝承東看了她一眼,見她形容憔悴,素顏蒼白,髮髻有些散亂,顯是一早起來,連頭髮也沒有來及梳,就趕了過來。
謝承東閉了閉眼睛,淡淡笑了,“良瀾,你和自貞都是一心一意對我,我卻不珍惜,偏要去疼一個沒心沒肺的女人。”
“司令說的是哪兒話,”傅良瀾微怔,將碗放下,她打量着謝承東的面色,猜出了他的心思,定是想見良沁,遂是小心翼翼的問道;“要不,我讓人去後院,把良沁喊過來?”
“不用,”謝承東搖了搖頭,低聲道;“不必讓她過來。”
傅良瀾見他如此,還想再說什麼,就見謝承東又是開口,對着她道出了幾個字;“行了,別再提她。”
傅良瀾心裡一“咯噔”,見他端起米湯,自己也來不及細想,上前照料着謝承東就餐。
後院。
“小姐,這樣晚了,您還不睡?”阿秀進屋,見良沁倚在窗前,忍不住上前勸道。
良沁將目光從主樓收回,輕聲說了句;“阿秀,我睡不着。”
阿秀心知她是擔心謝承東,便道;“小姐別擔心,我聽說,司令這兩日病情已經好轉了不少,最多再休養幾日,就沒事了。”
“嗯。”良沁答應着,目光卻又是向着主樓的方向看去。
“小姐,您別怪我多嘴,您這樣擔心司令,不妨就再去主樓看上一眼,說不準那趙媽沒和您說實話,司令願意見您呢?”
良沁搖了搖頭,“就算是趙媽會說假話,可姐姐不會,若是司令願意見我,姐姐她早已讓人來後院喚我了。”
良沁說着,眸光漸漸變得苦澀。阿秀在一旁瞧着,也是說不出話來安慰,只能微微嘆息。
傅良瀾進屋時,就見謝承東坐在那裡,批着這幾天攢下的文件,聽到她的腳步聲,謝承東擡起頭,傅良瀾便是蹙眉道;“司令,您這病纔剛好,怎麼又忙了起來?”
謝承東不以爲意的笑笑,他的身子底子本來就好,經過這幾天的精心照料,終是痊癒,這兩天已是能下牀,這日一早,便來書房看起了公文。
傅良瀾見勸說無果,只讓人備好了早餐,待謝承東忙好,剛要讓他去吃點東西,就見他看向自己,吐出了一句話來;“良瀾,你讓人去趟後院,將安兒抱來給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