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安國際學校是南城最有名的貴族學校,從小學部到高中部,入學的孩子非富即貴,很多政商要人都會把這裡當作對下一代的培養的最佳跳板。
因此三年前的那宗校園暴力案,雖然引起了不小的轟動,但事後的銷聲匿跡,做的也是神不知鬼不覺。
那之後學校爲了避風頭決定遷址,這裡年久失修,已經成了一片像爛尾樓似的地方。
龍澤飛一踏進這裡的時候,或許是由於蒲輝的關係。一種陰冷的氣息圍裹住他全身。
他鋒利的眼神掃過這間廢棄學校的每一個角落,這裡再不顯往日的輝煌,顯得格外冷清。校舍上爬滿了各種藤蔓植物,操場野草叢生,有的甚至已經高過了頭頂,四處都是荒涼,是繁華之後盡顯的落寞。
邊牆的角落裡似乎還隱約可以看到斑斑血跡,是三年前留下的痕跡。
龍澤飛心中有所觸動,雖不是自己的親弟弟,卻也因着蒲鯉的關係而觸景生情。他環視一週,似乎很難在這樣的地方尋到三年前案子的蛛絲馬跡。
一個腳步聲漸漸逼近,在這寂靜的地方顯得格外刺耳,龍澤飛警惕的回頭,那個身影卻迅速閃過了操場的護欄,到了教學樓後面的小花園裡。
龍澤飛眉頭緊鎖。加快步子跟了上去,一個戴着草帽的男人佝僂着腰,個子不高,有點胖,看上去五十幾歲的樣子,正給花草澆水,見龍澤飛走來,急匆匆的把頭轉向一邊,用帽子遮住大半張臉。
男人頭也不擡,只顧着擺弄手裡的花草。龍澤飛看不到他的臉,卻覺得一種臨陣不亂的氣勢從這老頭身上蔓延出來。他蹲下身拍拍那男人的肩膀,藏在袖口裡的槍正敲在他身上,龍澤飛嘴角上翹,眼中浮出兇狠之氣,對那男人說:“老伯,還是我來幫您吧。”
男人的情緒像是有些激動,龍澤飛可以清楚地看到他草帽下那張笑的快咧到耳根的嘴。他警惕的握住袖口裡的槍柄,剛要拔出來,卻被男人洞穿了心思,一把按住他的手。
龍澤飛的心像坐過山車似的忽上忽下,直到老頭露出廬山真面目,他足足愣了好幾秒鐘,他的眼神由驚轉喜,怒氣殺氣皆被故人重逢的喜悅取代。他上前給了老頭一個大大的擁抱,像個小男孩似的雀躍:“毅叔叔,怎麼會是你?”
……
蒲鯉在拉斐的日子並不算太難熬,一切皆如林夏所說,她入職沒有受到太大刁難,與同事相處也因爲有林夏的關係,而井水不犯河水,至於徐斐斐,入職這段時間,她確實一次都沒有見過。
她的心漸漸平靜下來,邱承彥的身影在她腦海中刻意被模糊掉。連同高禮文、龍澤飛……所有與她有關係的男人,或是她曾經在乎的男人,現在都遙遠的像是前世的回憶。
她似乎得到了重生,她的心裡還是感激林夏的,讓她重新找到了生活下去的方法。
“小姐……”中午時分。林夏端着便當走進辦公室,坐在她的格子間旁邊,“這是我給你帶的,快吃吧!”
蒲鯉微微一笑,接過便當。尷尬的看看四周,低聲說道:“不是告訴過你在公司裡不要這麼叫我嘛……”
林夏吐吐舌頭,調皮的笑起來。
她打開便當盒,今天的午餐,是精美的日式料理。
她心中涌過一絲感動,儘管她囑咐了很多遍,不需要林夏還像從前那樣照顧她,可這個女孩還是一如往常的體貼,每天給她做便當帶去,或是在下午茶時間遞上一杯咖啡或者花草茶。還有兩塊精緻的小點心。
有時候她嘗着這些飯菜,熟悉的味道刺激了她記憶的味蕾,她似乎又回到了從前的無憂無慮。
唯一感到有些奇怪的是,林夏每次都要等她全部吃完才肯離開,那種盯着她看的眼神讓她渾身不自在。
或許這個女孩是太想爲她做點什麼了吧。纔會有這種不尋常的舉動……蒲鯉這麼對自己解釋,心中也有幾分釋然。
走廊上突然出現一陣騷動,幾個一臉花癡樣的從門外跑進來,擁擠的辦公間一下子像涌進了沸水,頓時熱鬧起來。
辦公室永遠是八卦傳播的最快的地方。
“喂,知道嗎?今天邱總來了!”
“邱總?邱氏的那個老總……邱承彥?”
辦公室裡所有的雌性動物幾乎都聚在了一起,七嘴八舌的議論着剛剛在走廊上見到的那個氣場強大到無可能靠近的男人。
“邱總好像平時不怎麼來啊!”
“是啊,他今天來了,真是難得一見……不知道哪陣風把他給吹來了!”
“估計是來找咱們徐總吧?”幾個女人掩嘴而笑,目光中露出對邱承彥的不屑,“要不是咱們徐總,他們邱氏早就完了……”
“所以他也算是出賣色相了?”
人羣裡又爆發出一陣鄙夷的笑聲。
然而依然有垂涎的聲音:“就算是出賣色相,咱們徐總也值了……能睡到這麼一個有款有型的男人,換作是我,我也願意出錢啊!”
蒲鯉放下手中便當盒,突然間覺得食之無味,心口微微疼了一下。
林夏的手覆在她的手背,她擡起眼,對上林夏稍帶同情卻無限默舞的目光。“小姐……別再想了,好好把飯吃完吧!”
“嗯。”她點頭微笑。壽司在口中,卻是味同嚼蠟。
她努力壓抑下那股想要流淚的衝動,告訴自己,邱承彥早已不屬於她……喝下了忘川水,他不再是東方文,一直是她太天真而已。
嗓子裡突然冒出一陣苦澀,她捂着口向洗手間跑去,嘩啦啦把剛纔吃過的東西一股腦兒的倒了出來……一捧一捧的冷水往臉上拍,卻還是無法把心中那股委屈澆滅。
心倒是越來越涼,她控制不了自己去臆想他和徐斐斐在一起的場景……她總認爲。就算他再荒唐,他的心總會屬於她,從前世到今生,應該從未變過。
蒲鯉雙手掩面,躲在洗手間裡大哭起來。水流的嘩嘩聲掩蓋了她的哭聲,外面現在正熱鬧的很,每個心存幻想的女人,都在走廊上翹首以盼,希望能引起邱承彥的注意。
而她的心中,孤寂像是荒原的野草。一寸寸生長在心尖,湮滅了她所有的希望和自尊,吞噬了她所有的柔情和愛戀。
……
她回到辦公室,覺得頭有些昏昏沉沉。那些女人還在喋喋不休的議論,誰都沒有在意她臉色的難看。
她默然回到辦公座位上,腳步像是踩在雲端……不知是怎麼了,這些日子總有這種不舒服的感覺,嗜睡,時不時想嘔吐,胃口好一陣壞一陣……
剛開始她以爲自己“中了招”。十足緊張了一下,但是在例假如期而至的時候,她心情放鬆的同時,也有些小小的失望。
她想起三個前那個孩子……如果自己不是一時氣憤,一定要跟邱承彥堵那口氣,那個孩子現在應該已經會喊她“媽媽”了……
淚水不知不覺間模糊了她的雙眼,她心頭狠狠一疼,像是被誰剜去了一塊。她真的很想再擁有做母親的權利。
“喂,蒲鯉!”
一個同事拍拍她的肩膀,她臉上的淚痕把同事嚇了一跳。她慌忙擦擦臉。詢問的目光看着那個同事:“怎麼了?”
“哦……沒什麼,主管讓你去小會議室。”
小會議室?
蒲鯉雖然疑惑了一下,還是朝着那裡走去。
她入職時間不久,職位低,向來輪不到她直接跟主管對話……況且就算有什麼事情,也輕易不會去小會議室,人人都知道,那個小會議室是公司高層要員開會議事的地方,就連鑰匙都由專人保管,一般人員是無法進入的。
可是今天……
她不知不覺踱到小會議室外。門虛掩着,裡面透着一股詭異的氣息。
她猶豫着該不該敲門進去,進去之後又該說什麼,突然覺得一股力量將她向前一推……她毫無防備,一個趔趄衝進了會議室,一時站不穩摔倒在地。
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會議室的門“砰”的一聲被關上,她本能的起身去開門,卻發現自己已然被反鎖在了裡面。
蒲鯉不由得慌起來,想到自己剛入職不久,並不曾得罪什麼人,這會哪個同事在跟她搞惡作劇嗎?
還是……徐斐斐已經知曉了她的存在,故意把她關在這裡想要整她?
她咬牙站起來,剛纔的一跤摔得不輕,腳腕崴到,腳踝腫起來一大塊。
這間會議室空間狹小,很適合私密的談話,然而這種光線昏暗的地方給她的感覺並不好,從前那些想要刻意忘記的回憶統統復活,曾經在邱家暗室裡的經歷,讓她不禁心驚肉跳。
她掙扎着朝大門走去,想要掏出向林夏求救,卻發覺走時匆忙,大概放在了桌子上。她懊惱的拍拍頭,這陣子不知怎麼了,不光嗜睡、不舒服,就連記性都變的極差。
她用力拍打着會議室的門,發出絕望的求救聲……幾分鐘過去,似乎門外並沒有聽到她的聲音。
然而腳步聲卻從背後傳來,她不敢回頭,擡起的手僵硬在半空中,後背泌出一層細細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