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房中沒有閒雜人等了,言逸也回頭看向盧伯:“這裡暫時不需盧伯,請在外稍候。”
“好。”
盧伯點頭。
“那老朽就在門外等候,公子若有話只管吩咐就是。”
說完盧伯也走出花廳,房間裡只剩下言逸和苗若晴兩人。
房中無人後,苗若晴神色反倒鬆懈了幾分,緩緩放下茶盞冷笑一聲。
“逸哥哥現在見我跟見仇人似的了,你想問什麼?說吧!”
“好!”
言逸單刀直入。
“是不是襄王讓你來監視我一舉一動?是不是襄王爲逼我回京城,命令你和孫大人聯手下毒誣陷蘇小七?”
“逸哥哥既然早就知道,有何必多此一問呢?”
苗若晴擡頭直瞪瞪瞅着言逸,目光裡除了怒火,還有一絲埋怨之色。
“逸哥哥,你知不知道我費了多大力氣才說服孃親來到江南郡找,你知不知道襄王早得到無數線報可以證明你就是那個女人的兒子?你知不知道爲了幫你隱瞞身份我捱了孃親和襄王多少罵?而你現在卻只會恨我?”
言逸冷笑。
“難道你不該恨?爲了幫我,你就可以視其他人生命爲無物?你就忍心一下子毒殺幾百個無辜百姓?在你眼裡天下百姓跟草芥有何分別?”
“那是他們該死!”
苗若晴一下子站起來,失去理智般瘋狂大吼。
“誰讓他們都去酒樓賀壽?誰讓他們有眼無珠偏偏跟着蘇小七去送死?實話告訴你,襄王下了死令,這次一定把你弄回京城,否則,不僅是蘇小七,什麼蘇家,蔡家,整個江南郡都會跟着她陪葬……”
苗若晴吼着,就見言逸面色愈加沉寒,暗藍色雙瞳裡翻滾着濃雲和殺氣。
空氣冷凝。
然後,言逸緩緩從袖中拿出短刀。
“唰”地一聲拔鞘亮出鋒利刀刃,雪刃在陽光下冷光灼灼。
“你、逸哥哥,你要幹什麼?”
苗若晴看着雪白刀刃,十分驚恐的後退幾步。
她懷疑言逸被憤恨淹沒了心智,想一刀殺了她以泄恨怒。
但,卻見言逸翻手將刀柄部分遞給苗若晴,刀刃部分對準他自己心口。
他一步,一步走進苗若晴。
和她對面而立,強行將刀柄塞進苗若晴手中。
“你想帶我回京城覆命,可以!但你只能帶我的屍首回去,殺了我,我願意用我的命換蘇小七和他的家人,還有江南郡那些無辜百姓的命。”
“逸哥哥、你……”
苗若晴嚇呆了,瞠目結舌。
言逸赤紅了雙眼。
“若晴,我知道你本性不壞,即便你現在已經和宮裡那些心狠手辣,勾心鬥角的人沒有分別,但我依然記得當年你送我一盞熱茶時的樣子……”
苗若晴雙眸中也泛起淚光,直瞪瞪看着言逸。
言逸繼續道:“但我絕不會向襄王妥協,更不會讓自己成爲他禍亂天下的墊腳石,所以,你帶我的屍體回京,我不會恨你,反而只有感激,感激你能放過蘇小七,讓我沒有任何愧疚的離開這世間。”
“逸哥哥……”
苗若晴淚珠噼裡啪啦掉下去,大放悲聲。
“蘇小七對你真的就那麼重要嗎?你寧願不要自己的命也要留在這裡?她究竟哪裡好?我身爲金枝玉葉憑什麼就比不上她?”
“沒錯,蘇小七出身,相貌,學識都不及若晴你萬分之一。”
言逸說的安靜,從容。
“但她宅心仁厚,和家人親故寒暖不分彼此,若晴,若你心裡真的還存有一絲善心,就請你殺了我。”
“你瘋了!你真的瘋了!”
苗若晴不敢置信看着言逸,和他手裡那把刀。
絕望哭喊一聲後轉身推開刀柄,捂着臉大步跑出花廳房門,身影飛快隱沒在繁茂花木中,不知哪裡去了。
……
言逸沒能達到用自己命換蘇家平安的目的,只得和盧伯暫時回到竹舍。
而苗若晴卻徹底崩潰了。
在夜幕森冷的望雲府花園裡,她呆呆坐着。
像一具沒有靈魂的軀體坐在石凳上,不吃也不喝,不說也不動。
一直等到天都快亮了,纔有個膽大的丫鬟湊過去,“姑娘,你坐了一夜眼睛都熬紅了,不如先喝杯熱茶可好?”
“熱茶?”
苗若晴愣愣地重複這兩個字,眼前忽然就浮現出七年前那場紛揚大雪。
那年的冬天特別冷,幾乎到了滴水成冰的地步。
皇族和百官出門都穿裘籠棉生恐受寒,而年僅六歲的言逸卻因對皇祖大不敬之罪,被皇上罰跪在九督門外五天五夜。
當時的言逸僅穿了一身單衣,身小怯弱,若無意外,這五天五夜一定會凍死他。
可他沒死,還硬是熬過了三天,眼看他僅剩一口氣息時,當年同樣六歲的苗若晴偷偷給他一杯熱茶。
憑着這杯茶,言逸扛過酷寒,殘存一命。
直至今日,她還記得身穿那個在一片寒風溯雪中瑟瑟發抖的小身影。
淚光模糊了記憶,丫鬟不知苗若晴心思,還問:“姑娘,喝茶嗎?”
“不喝。”
苗若晴一把推開茶盞,然後凜聲道:“給我準備好一千兩黃金,兩箱珠寶,馬車,然後給我梳妝更衣。”
丫鬟一愣,“姑娘,你準備這些東西要去哪?”
苗若晴清寒一笑。
“去蘇家。”
“啊——?”
丫鬟驚眉一呆。
……
酒樓裡賓客們的性命暫時都保住了,安白和蘇大花,齊阿冬等人都還在酒樓裡照顧病人們,蘇小七則和風梧回到蘇家。
她已用錦鯉大法弄出很多寒花散,不過怕在酒樓熬藥還會有人暗下手腳,所以便和風梧回蘇家悄悄熬好然後拿去酒樓。
蘇小七和三草正在十幾個藥爐前忙着,忽聽外面有人叫門:“蘇小七,請出來一見。”
“是誰來了?”
蘇小七疑惑着起身就要出去,可卻被風梧一把抓住。
風梧肅殺看着小七,“你不能出去,我聽得出來叫門是望雲府的丫鬟,很可能是苗若晴來了。”
“什麼?”
蘇小七先是吃了一驚,但隨後面怒色滿面。
“我正懷疑酒樓下毒的事和她有關係,她還敢來找我?我這就出去會會她,看她究竟還有什麼能耐!”
“蘇姑娘——”
風梧想攔着小七,可小七盛怒之下像一頭咆哮獅子,推開風梧就衝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