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陌待良辰 咫尺，亦天涯（十八）
“我在……海棠路和春申路的交叉口……”虞宋看了一眼身邊的路牌，才告訴夏錦陌，她也根本沒有反應過來，爲什麼夏錦陌說要來找自己，她不是在日本嗎，不過她已經沒有腦子想這麼多的問題，只希望夏錦陌能夠趕來救自己，幫幫自己。
夏錦陌不知道虞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只知道她現在很不好，沒有告訴顧北辰，也根本沒有想過要找顧北辰，夏錦陌開了原本顧北辰給自己買的，一直放在車庫裡面的車子，直奔虞宋所在的地方。
離開這座城市不過半年，很多東西都已經改變，夜市更加繁華了，馬路更加寬闊了，可是人事卻更加複雜了。
終於到了虞宋所說的地方，海棠路和春申路的交匯處，夏錦陌下了車，走路尋找不知道在哪裡躲着的虞宋，夏天即將過去，晚上，天氣已經有點冷了。
走了不出三十米，她就看見了那個熟悉的身影，虞宋。
她似乎比原來豐腴了一些，想必這段日子她應該過得不錯，可是看她的神情，卻根本不似自己所想。
“宋宋？”夏錦陌的聲音儘量輕緩溫柔，不會嚇到她，從她身前靠近，慢慢對下身子和她蜷坐在長椅上的身子齊平，她淚眼婆娑，衣服也有些凌亂，夏錦陌的腦子裡一下子傳來不好的想法。
“宋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她將自己的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試圖給她力量。
虞宋還以爲自己聽到了幻聽，她不敢奢望，剛纔真的是夏錦陌打電話來，而夏錦陌真的來到了自己的身邊。
只是到夏錦陌第二次喊自己的名字，她纔回神過來，迷濛的眼睛擡起來，看見了焦急的夏錦陌，彷彿終於看到了能夠搭救自己的神明，她的情緒一下子失控。
“夏姐！夏姐！”她緊緊的抱住了夏錦陌，抱得很緊，彷彿怕自己一鬆手，夏錦陌就會在自己的面前消失，一切淪爲泡影。
夏錦陌第一次看見虞宋這麼一個樂觀開朗的姑娘這般手足無措，心裡頓時更加心急，只是，她要保護她。
“沒事了，我在你身邊呢，好了，不哭了，乖，到車上說，來，慢點……”
夏錦陌將虞宋扶着走上了自己的車子，給她低了紙巾，讓她擦乾自己的眼淚。
虞宋依舊感覺自己做夢一般。
“現在，慢慢告訴我，你發生了事情？宋宋？”
虞宋不知道該怎麼說，她怕自己殺了人，要去坐牢，可是除了告訴夏錦陌，她別無選擇。
“我和沈文欣之間鬧了一些不愉快，我找她去了，可是在酒店的時候，遇上了一個奇怪的男人，他喝多了，我也不知道爲什麼我會進他的房間，他就把我當成了援交的女郎，然後……”那一段虞宋不想再說，只想快速從自己的腦海中擦去。
“你去找沈文欣？”夏錦陌覺得這事情有些蹊蹺，好端端的去找沈文欣，爲什麼會勿進別的男人的房間？這裡面一定有鬼。
“後來我就抓了一個菸灰缸，砸向了他的後腦勺……夏姐，我真的不想殺他的，是他逼我的，逼我的……我不是故意的，怎麼辦，我不想坐牢……”虞宋彷彿又想起了那血腥的一幕，情緒有些失控，夏錦陌趕緊安慰了她。
“沒事了宋宋，我在這兒呢！你沒有殺了他，你也不是故意的，我都知道！”
虞宋倒在了夏錦陌的懷裡，像個被嚇到的孩子一般，原來，夏錦陌還沒有來得及將自己的故事和虞宋訴苦，虞宋就已經遇上了問題，他們兩個人，要不要這麼同命相憐？
只是，回想起這一切，罪魁禍首，只有一個人，那就是沈文欣。
想不到她對自己殘忍也就罷了，居然還對虞宋下手，夏錦陌越來越討厭沈文欣這個人，爲什麼她要這般和她過不去。
夏錦陌似乎想起來一些什麼，趕緊問虞宋，“宋宋，你離開飯店的時候，已經確定那個人已經死了麼？”
虞宋被她一提醒，終於也有理智好好想想當時的場景，她看到那個男人倒地之後，滿頭的血，她嚇壞了，根本沒有仔細確定他是不是真的死了，可是，他頭上留了那麼多血是事實，那樣之後還能夠活嗎？
就算他活着，他也會搞自己的，她一樣要坐牢。
“宋宋，只要人沒死，一切都是有希望的，你別怕，告訴我，我會幫你。”
有了夏錦陌的鼓勵，虞宋才試着回憶，將過程全部告訴了夏錦陌。
“宋宋，你聽着，人不一定死，先別緊張，司徒呢？他去哪裡了，沒跟你一起？”
看來，她必須因爲這件事情，和沈文欣來一場正面的交戰了，她不能一直站在弱者的位置，任她搓圓壓扁。
細想起來，她們根本不用到這樣的地步，可是如果不是她，她不會從樓梯上摔下來，也不會眼睛失明，更不會逃到了日本，一切都是她在背後步步緊逼，可她，從來沒有半點傷害她的心思，現在，宋宋又遇上了這樣的事情，她敢斷定，這事情一定和沈文欣有關係。
可是該怎麼辦才能查清楚一切呢？
她忽然想到了一個人，顧北辰。
顧北辰是沈文欣的剋星，她多有的一切
都是爲了能夠得到他，那麼什麼事情能夠傷害她最深呢？
那就是，告訴沈文欣，顧北辰徹徹底底都是她夏錦陌的人。
而她自己……她知道自己和顧北辰之間的距離，已經離最初太遠太遠，可是這一切，不正是他應該還給自己的嗎？
她不打算在做原來的那個夏錦陌了，她必須學會保護自己愛的人，不管是自己的女兒，還是虞宋。
“司徒出差去了，走得很急，我也不知道他的情況，爲什麼我有事情，他就不在我身邊呢？我不要他了，果然和顧北辰有關係的，沒有一個好人！”虞宋這會提到司徒昊，滿腹的委屈便像泉水一般涌泄出來。
“沒事了，宋宋，有我在呢，我不會讓你去坐牢的，放心。”
那天晚上，她讓虞宋住在了顧北辰讓她住的公寓裡，知道虞宋在自己的懷裡面睡去，她也沒有半點睡意。
因爲虞宋自己發生了很多事情，所以夏錦陌並沒有把自己現在的情況和孩子的情況告訴虞宋，只是每天自己去醫院看孩子。
而每一次她去，總有另外一個人更早在那裡，那個人就是顧北辰。
走廊裡，她看見了他，他也看見自己。
他們在空曠的走廊四目相接，他沒有移開眼，只是那樣看着她，可是她卻故意把視線別開，沉默的從他的身邊走過，只當他空氣。
這天，正好是孩子又一次需要抽骨髓，而夏錦陌從來沒有看見過這一幕。
許湛東帶着醫生已進了無菌室，小寶貝睡着，睡得有些沉。
“你們幹嘛？”夏錦陌不解的問道，看那些醫生手裡的東西，她都覺得觸目驚心。
顧北辰皺了眉，朝她的反向走去。
“你告訴我，孩子怎麼了，他們想幹嘛？顧北辰！回答我！”夏錦陌怒吼道。
“只是例行檢查，你跟我出去吧，看到這一幕，對你來說不會是一件好事。”
“檢查，還要檢查什麼？不是已經確診了？你還想怎麼折磨她，你就這麼討厭她？因爲她不是沈文欣給你生的！”她有些口不擇言，但是顧北辰都能理解。
“放開我，我哪也不去！”她冷眼看着他，直到他的手鬆開了她。
顧北辰點了點頭，朝許湛東示意了一下，許湛東才帶人開始動作。
同樣的手法，又粗又長的特殊針孔刺破了孩子的皮肉，即便小寶寶在虛弱，這樣的痛楚足以讓她痛醒。
孩子嚎啕的哭聲一下子滲透了整個病房，而每一聲哭喊，對夏錦陌來說都是凌遲的刀子。
然而對顧北辰又何嘗不是？
“停下，孩子在哭你們沒聽見嗎？你們弄疼她了！許湛東，讓他們停下。”她衝上去想阻止，可是，卻被顧北辰拉住了。
“你放手！”夏錦陌因爲他的阻止更爲惱火，可是奈何自己怎麼也甩不開手。
“你再不放開我咬你了！”她掙扎着他的禁錮淨高道。
“這是爲了孩子好，你不要衝動。”他說話的同時，夏錦陌一口咬在了他的手上面，牙齒緊緊的禁錮他的血肉不打算放開。
顧北辰沒有鬆手，只是抱着她不讓她傷害到自己，即便她緊緊咬着自己的手，他眼睛也不眨一下，因爲他知道，他手上的痛，不及她心痛的萬分之一。
因爲他同樣感同身受。
夏錦陌自己都不忍心，可是他不放開，她變不鬆口，一旁的醫生更是糾結，對這麼小的孩子下手，他們又何嘗忍心？只是，爲了救這個孩子，他們必須這樣。
“錦陌鬆口，再咬下去，他的手就要廢了！”許湛東及時開口，一手拉住了夏錦陌。
可是夏錦陌根本不管，她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情緒那麼大，但是她明白，絕對不止女兒這一個理由，那麼久的壓抑和憤怒，彷彿都化在了這一口上了。
然而對顧北辰來說，她越是咬自己，他的心裡才稍微好受一些。
許湛東受不了這兩個人，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許醫生，這裡好了。”知道一個醫生講骨髓抽好，夏錦陌才鬆了口，趕緊跑到自己的女兒身邊，顧北辰也要過來，他不管自己受傷的地方，可是卻被夏錦陌拒絕了。
“你別走過來，你沒資格。”她冷冷的，淡淡的說道，聲音不大，可是卻足以震懾人。
顧北辰上前的腳步驟然停止，縱使想要看看孩子，卻也沒有在進去半步。
“辰，先給你上藥吧，這裡，她陪着孩子你可以放心。”許湛東試着將這樣的僵局緩和一些，顧北辰沒有反對，沉默的跟着許湛東，離開了無菌室。
在離開的那一瞬間，顧北辰停下腳步，回頭看了看那兩個人，夏錦陌和他的女兒，那一刻，他真的覺得，心好痛。
顧北辰離開了以後，夏錦陌整個人撲到了女兒身邊，“寶寶，媽媽不會讓你有事的，相信媽媽，不管用什麼辦法，我一定要治好你的！”
牀上的小人兒已經累得痛得筋疲力盡，呼吸微弱，依靠氧氣管生存着，抽骨髓，卻是會消耗病人太多的體力，有些人，在等待的過程中，最終離開了人世。更何況是她這麼一個孩子？
只是，夏錦陌不能輸，不管鬥天鬥地，她不能讓自己的孩子離開，否則，她將變成什麼樣子，她自己也不知道，或者，對她來說如果那一天真的到來，那麼就算她自己也死了，也無法解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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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湛東那裡，正在幫顧北辰消毒，夏錦陌似乎是拼盡了自己的力氣在咬着他，傷口很深，消毒應該很疼，可是顧北辰沒有任何反應，任由許湛東動作。
“你也真是的，由着她這樣子？你是傻子嗎，你受傷，對她們有什麼好處，都不知道好好保護自己，讓我怎麼說你好？”
“是啊，我自己都不知道該怎麼說我自己好了，湛東，我……真的好後悔，這一切，和我女兒沒有半點關係，爲什麼要這樣折磨她？”
聽到顧北辰的問話，許湛東暫時無言，不知道該如何安慰顧北辰了，如果孩子死了，他和夏錦陌，肯定再無可能。
“我跟你提過的事情，你怎麼想？”
顧北辰自然知道他指的是什麼，可是現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和夏錦陌怎麼可能再有一個孩子？
他想要留住她，可是他不能這麼卑鄙無恥，利用孩子牽絆着她。
“難道真的不打算試試？辰，骨髓這種東西，陌生人配對成功的案例那麼少，比率那麼低，爲什麼不捨遠求近呢？你跟她說了沒有，說不定她的想法和你完全相反……”
“別再說了，我會找到合適的骨髓的。”顧北辰卻很堅定，他不能再害一次夏錦陌，他傷害她夠多了。
看着顧北辰這樣，許湛東最終也只能嘆氣了。
晚上的時候，顧北辰回了一趟家，夏塵庸和自己母親居住的地方。
自從半年前，夏錦陌嫁給了紀斯翰，他當中親吻她，並告訴別人夏錦陌是自己的女人，夏塵庸又因爲受不了刺激，再一次病倒了。
生命有的時候似乎很容易就離我們而去了，這段時間，顧北辰對此感受頗深。
母親站在院子裡面泡茶，父親蓋着毯子，坐在輪椅上看着母親。
“辰，你回來了？”母親看到顧北辰回來，顯然很開心，這也是很久了，他第一次回來，自然讓她驚喜，因爲上一輩的恩怨，還有夏錦陌的關係，顧北辰回家的次數，一隻手都能夠數的過來。
夏塵庸看到顧北辰回來，心裡也是高興的，可是對他的所作所爲，他無法贊同。
“嗯，我回來了。”他坐下，母親爲他泡了一壺茶。即便回來，顧北辰和自己的母親，依舊很生疏。
母親也沒有放在心上，畢竟他能夠回來就好。
“找到了小錦沒有？”父母還不知道他已經找到夏錦陌的事情，他也不能說，畢竟孩子現在還有危險，他想過讓他們去配對骨髓，可是父親身體恐怕是再也經不起摧殘了，而母親那裡，夏錦陌也許並不願意接受。這也證實自己苦惱的地方。
然而，家裡無論怎麼樣，都是能讓他平靜和找尋力量的地方。
父親雖說不理會他，可是眼神還是偷偷瞄向他，關心着他，這些他都知道。
沒有回答母親的話，顧北辰選擇沉默。
母親知道他的性格脾氣，便沒有多說什麼，只希望他找一點追回自己的愛。
靜靜的喝完母親泡的茶，顧北辰才站起來，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