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自己居然成了東莞縣侯,石韜總有那麼一絲怪怪的感覺,後面就連賈謐、趙王、石崇等人與賈南風說了些什麼類容也全然不知,只想着一郡之守究竟擁有多大地盤……
出了宮門,石崇隨即擺出嚴父的架子教訓了老半天,反倒是趙王爲他說了不少好話。
司馬輪拉攏、甚至招攬之意再明顯不過,父子二人彷彿有着默契一般,只管與對方打着太極,卻絕口不提任何實質性問題。
與趙王道別,父子二人共乘一車,打算先回石崇居住的別院。
一開始,似乎誰也不打算先開口,最終卻是石崇按耐不住。
“對於今日趙王的言行,七郎可有什麼要說的?”
聽父親的語氣,似乎已不再像平日裡那般當他是家中小七,反倒像政治上的盟友;這種改變卻是石韜樂意見到的,不但不用像往常一樣努力裝出少年郎的模樣,或許還能爭取更多的利益;
因此,對石崇的問話,石韜不得不慎重。
“趙王今日之舉,再明顯不過,他並非是在拉攏七郎,而是在對父親示好……”
“同爲賈后親信,且地位不輸於父親,可他爲何要對父親示好.......父親可想過這一節?”
在他看來,有些話不能說得太直白,得給石崇留下腦補的空間。
果然,石崇聽完他一席話,便擰着眉頭沉思起來。
過了許久,石崇艱難的嚥下一口唾沫,搖頭道:“即便他有謀逆之心,也得有那實力才行,不可能,他怎會生出那等逆天的想法來?”
聞言,石韜擡起右手,並伸出食指道:“第一,趙王乃宣帝第九子,他生出那等想法,有何不可?”
石崇愣神之際,石韜又伸出一根手指,“其二,此時我大晉最強之宮衛軍,正握於他手,若要行事,未必沒有成功的可能!前朝與本朝,挾天子以令諸侯的謀逆之舉還少了麼?”
即便是城府頗深的石崇,在聽到宮衛軍的那一刻,面部的肌肉也忍不住抖了一抖。
“停車!”石崇突然叫停了馬車。
石韜微愣。
“七郎可否陪爲父去見天后?”
扯了扯嘴角,石韜說道:“父親萬萬不可!”
“此事關乎石家興衰,有何不可?”
暗自搖頭,石韜不得不耐心解釋道:“父親仔細想想,趙王謀逆與否,我父子二人也不過隨意揣測罷了,無憑無據,如何能說動天后?況且,趙王與父親如今同爲天后之臂膀,父親如此冒冒然前往,非但會引起天后不滿,甚至還會在趙王那裡落下口實,此舉實屬不智啊!”
顧不得言語上的不敬,石崇已心煩意亂,“爲父若不聞不問,萬一如我父子所料,我石家危險矣.......”
想了想,石韜最終只得提醒道:“即便父親有意提醒天后,卻也不便明言.......可稍加暗示力量平衡之道!”
石韜沒有隨石崇再去皇宮,而是去了鄭氏藥堂,剛到藥堂,突然記起之前似乎與趙王有過約定,便回頭對石方吩咐道:“一會兒我要去趙王府,你挑幾個壯實的護衛隨我同去!”
石方眉頭一挑,且一臉亢奮道:“郎君這便要殺到王府去麼?”
“……”石韜。
就在他哭笑不得之際,石方又道:“這事恐怕得先稟明家主纔好,不然就憑我們那點人馬,去王府找人理論,怕是要吃虧啊!”
“誰說本郎君是去趙王府找人理論?我是專程去拜訪趙王的好不好?”拋出一個看傻子的眼神,石韜轉身走了兩步,卻又回頭吩咐道:“難得去一趟王府,空着手去,似乎不大妥當,要不你去替我準備些禮物吧,禮物不需太貴重,哦,買一籃子新鮮水果即可!”
石方一臉懵相:“郎君,昨日那事,就這麼算了?”
眨了眨眼,石韜微微一笑:“你看本郎君像是記仇的人麼?”
“……”石方。
遣散石方等人,石韜直接去了後堂,一看青衣、及雨荷也在,正打算招呼二人,淚眼婆娑的雨荷,竟一頭撲進石韜懷裡。
石韜心下一涼,暗道:“那小子掛了嗎?”
“莫哭、莫哭,即便沒了兄長,不是還有我麼,放心,少爺會好好待你的……”揉着小妮子的香肩,石韜溫言相勸道。
一把推開石韜,仍掛着淚珠的一張俏臉頓時羞得通紅,雨荷跺腳道:“少爺說什麼呢,兄長一早便醒了,這會兒先生正爲他把脈呢!”
“……”石韜一臉無語。
再次見到石韜時,鄭隱的目光已然多出幾分莊重:“郎君當受老夫一拜!”
一看這動靜,石韜當即攔住鄭隱道:“我如何受得起先生一拜,這不是折煞了七郎麼?”
“受得、受得,老夫這一拜,是爲天下蒼生所拜,郎君自然受得……”鄭隱似乎鐵了心的要拜。
另一頭的石韜,卻多少聞出些味兒來,“瑪德,鄭老頭又來天下蒼生這一套,只怕又是打着青黴素的注意來的,本郎君遂了你的意纔怪……”
念頭才起,石韜急忙故作而言他道:“石中玉已經醒了麼,那我得去看看!”
不等鄭老頭回過神來,石韜呲溜一下跑開,卻是去了石中玉修養的客房。
石中玉果然醒了,雖說因失血過多,臉色仍有那麼一絲蒼白,但精神卻是好了很多,甚至能開口說話了。
“再過一日,我便要動身前往徐州,中玉只管安心養傷,等傷勢好轉,再來與我匯合不遲!”
“中玉非但沒有幫到少爺,反倒要少爺費心,中玉……”石中玉哽咽道。
石韜怒道:“說什麼屁話,你可是本郎君的首席謀士,日後用得着你小子的地方可多了去,此際何須妄自菲薄?”
石韜說的可是實話,此時他手底下看似有很多人手,真能委以重任的卻沒幾個,即便有太多的想法,卻苦於無人可以託付,留下石中玉在洛陽養傷,未必不是一步好棋,雖說他此去徐州便不打算再回來,可洛陽沒有一個值得信賴的人爲他打探消息,他便成了瞎子、聾子,從父親那頭雖然也能獲知不少消息,但未必是他想要的……
又囑咐了不少事宜,石韜這才離開石中玉的房間,爲了某些計劃,他打算好好跟鄭隱談一談。
客廳裡只剩下石韜、鄭隱、以及青衣三人,石韜開門見山道:“七郎有個不情之請,望鄭醫氶答應!”
鄭隱也不見外:“七郎但說無妨!”
看了一眼青衣,石韜這才說道:“再過一日,七郎便要隨動身去往徐州,舟車勞頓,青衣和中玉不便與我同行,所以我打算讓二人繼續留在這裡,望鄭醫氶多多費心!”
聞言,青衣當即便要起身,石韜卻朝她搖搖頭,而後繼續說道:“作爲回報,我會將手中剩餘的藥留給鄭醫氶……”
見鄭隱有些懵,石韜笑道:“若想打探那味藥的方子,等我這兩位家人康復之日,鄭醫氶只管讓稚川來徐州找我好了!”
……
與鄭隱談完生意,石韜帶着青衣去了石家別院。
坐在石韜對面的青衣,情緒似乎不太穩定,幾次想要開口,卻都生生的嚥了回去。
“憋着不覺得難受麼?”石韜笑道。
取下斗笠及輕紗,青衣那張臉頰依然消瘦,眼睛霧濛濛一片,卻被她生生忍着沒有流出淚來:“郎君是否嫌棄青衣醜陋?”
石韜搖搖頭。
“郎君嫌青衣是累贅?”
石韜繼續搖頭。
“可郎君爲何要拋下青衣?”
“剛纔不是說了麼,等你的身子好些,便接你過去!”
“郎君騙人!”
豆大的淚珠,終於沒能忍住,青衣哽咽道:“治療青衣身體惡疾的方子,原本就出自郎君,何況鄭醫氶的藥方也在郎君手中,郎君若不是嫌棄青衣,爲何要將我留在這裡?”
其實石韜也在猶豫,留下青衣,的確不是爲了治病這麼簡單,而是有別的打算,可他又不太確定,青衣是否值得自己託付性命,剛纔忍着沒有解釋,卻也有試探之意,他最終還是做出了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