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以來,石韜想得最多的,卻是如何躲過石家的滅頂之災,同時也不是沒有生出過帶領漢人躲過那場浩劫的偉大夢想,陡然間聽聞“胡人反了”,他的確被嚇得不輕,他甚至以爲,是否因爲自己這隻蝴蝶的出現,而使得胡漢之間的混戰提前爆發,當然了,拯救名族於危難的夢想的確很偉大,可讓他成爲拯救名族的炮灰,他說什麼都不可能接受。
聽完劉虎的敘述,石韜一顆心終於落了下來,想想自己還真特麼搞笑,如今八王都還活着,而天下的梟雄們,此刻正被洛陽的十萬中央軍鎮壓得不敢動彈,胡人根本沒有造反的土壤,更翻不起什麼浪花來。
從劉虎的言語中,石韜得到不少的信息;
其一,所謂“造反”的胡人,數量大概在百騎,也即是說,並非大批胡人造反,而只有那麼一小撮胡騎作亂。
其二,劉虎雖然不曾上前與那胡人頭領攀談,卻在隱約間聽到“郡守”,“桃花郎”等關鍵字眼,這就值得推敲了,對方知道新任郡守一事,且聽過“桃花郎”的名號,那隻能說明那胡兒並非普通的胡人,而是與石韜、劉胤等人一般,皆爲一個圈子的貴族,石韜可沒有自戀到真以爲自己成了大晉家喻戶曉的名士,不在同一個圈子,對方如何得知“桃花郎”的名號?這一情況,同時還印證了石韜一早的猜測,對方並非造反的胡人,而是某王的爪牙,是派來敲打石韜的“亂民”。
其三,那些胡人並沒有見面就一擁而上,而是攀談過後才動手的,同時那些胡人所騎戰馬,皆爲河渠良種馬,而劉虎的坐騎卻是腳力稍好的駑馬,無論騎術還是坐騎都遠勝劉虎的胡人,如果有意追擊劉虎,劉虎未必逃得了,這隻能說明對方或許是在玩“貓捉老鼠”的遊戲。
最後就是射殺石渠的那名胡人頭領,百步之外,人馬俱碎,別說石方不信,就連石韜聽着都覺得玄幻。
見衆人沉默不語,劉二郎突然道:“敢殺我堂堂郡尉之兵,這些胡兒翻天了不成?七郎,你我趕緊召集兵馬,立即殺將過去,爲石渠報仇!”
所有人皆瞟了他一眼,並無一人去接劉二郎的話。
人家清一色騎兵,且不下百騎,況且還有個百步之外殺人如割草的凶神,叫我召集這五十不到的兵馬殺將過去,你特麼還真是無知者無畏啊!
沒有搭理無腦的劉二郎,心情沉重的石韜問道:“石方、劉虎,你們說說,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辦?”
“前往沂源!”二人異口同聲道。
石韜點頭,並當即拍板道:“好,我們去沂源縣,有城池依託,胡人自不敢來犯;不過,爲了穩妥起見,我們仍需派人前去打探一番,別糊里糊塗撞到人家的刀尖上去,就虧大發了!”
派出去的五名探馬,其中劉二狗帶着幾名部曲去了沂源,如今尚未返回;石渠被那名胡人頭領,連人帶馬射殺當場;劉虎逃了回來;至於剩下兩名探馬,卻在逃亡路上走失,就連劉虎也不知那二人是死是活。
最後,前去探路的任務,卻落在石方的身上,馬也只剩一匹,石方打馬離開,石韜立即召集剩下的部曲,或穿戴甲冑,或整理刀劍。
如今,整個隊伍,人數不到五十,兩檔鎧三十來副,另有魚鱗甲九副,其中一副被甲不離身的孟斧頭帶走,作爲隊正的石渠原本也有一副魚鱗甲,此刻卻連隊正之位也一同落在石渠那一隊的隊副手中。
石韜及劉胤,也在部曲們的幫助下將魚鱗甲穿戴規整,整個隊伍幾乎人人着甲,最差的也是被淘汰下來的兩檔鎧;另有弓二十餘副,其中包括石韜、劉胤、石方、劉虎等人手中的神臂弓;最多的要數環首刀,其中三十把是石崇自牙門軍輜重裡撥給石韜的制式環首刀,其餘皆爲部曲們隨身攜帶的私造環首刀,就連弓手們也人手一把。
穿戴好甲冑,收整好各自的武器,石韜帶着衆人,直奔沂源縣城,雖說派了石方前去探路,可爲了避免跟胡騎碰頭,石韜打算儘早出發,並早一些到達沂源。
出發不到片刻,卻見石方竟折返回來,身邊另有一騎,卻是帶人前去採購糧草的劉二狗。
心頭隱隱冒出不好的念頭,石韜迎上前去問道:“前方是否有異動?”
跳下馬來,石方點了點頭,卻將目光投向劉二狗。
劉二狗隨即跳下馬來,道:“郡守,前方十里之外,有數十胡騎正攔於去往縣城的路上!”
眼睜睜看着石渠被射殺,直到這會兒劉虎的心情也難以平復,說話間,竟有些激動:“看來,那些胡騎擺明了防着我等前往沂源,難道真打算將我等趕盡殺絕麼?”
劉二狗突然插嘴道:“那羣胡人,讓人瞧着膽寒,要不,咱還是趕緊跑吧?”
劉虎當即怒斥道:“跑?這周圍視野開闊,最多也就幾座低矮的山丘,對方卻是人人有馬的胡騎,我們能往哪裡跑?”
經劉二狗這麼一提醒,石方轉頭對石韜說道:“這裡只有兩匹馬,要不郡守跟郡尉,先騎馬走吧,我們爲二位大人爭取時間!”
聞言,劉胤脫口道:“好啊,好啊,爾等只需堅守片刻,我與七郎這就回去搬救兵!”
劉二狗神色一變,怒了努嘴,卻也不敢反對,可握着繮繩的那隻手又緊了緊。
瞧着劉二狗那副熊樣,劉虎冷笑道:“我贊同都尉的提議,郡守與郡尉騎馬先走,由我等與胡人周旋,劉二狗,你還不將馬牽過來?”
沒有接衆人的話,石韜低頭沉思起來,片刻之後,他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部曲,而後一臉平靜道:“今日,我石七郎若是拋下一羣袍澤獨自活命,他日,爾等可還願意繼續爲我賣命?”
衆人表情一愣,卻都不知如何回答。
笑了笑,石韜繼續道:“在家裡,我是官,是主子,爾等皆爲下人;可戰場之上,我等一旦拿起刀兵、穿上盔甲,彼此便是袍澤、是兄弟!爾等不曾負我石七郎,我石七郎又如何能負爾等?”
發現石方似有話要說,石韜當即阻止道:“石方不必再多言,今日我絕不會捨棄衆袍澤……再者,我等刀甲齊備,士氣如山,區區胡人,我等何懼之有?”
作爲主人,作爲官老爺的石韜都如此說了,石方又能如何?嘆了口氣,石方不再多言。
劉虎眼中,多了一絲敬畏。
就連那劉二狗,也爲石韜剛纔關於“袍澤”的言論,刺激得心潮澎湃。
劉二郎嘴脣蠕動,卻也不敢在這樣的當口說什麼,其餘部曲,卻是一副戰意澎湃的樣子。
眼看已調動起衆人的士氣,石韜轉而問劉二狗道:“二狗,與你前去採買之人,現在何處?”
“稟郡守,我讓兄弟們等在半道之上,由我進城採購糧草,與商戶談妥且付了定金,二狗便讓商戶載着糧草隨我同行,本打算於半道上將糧草卸下,然後再由我等搬運回來,哪知正搬運糧草之際,卻發現來了一羣胡人,正好身後有一大片林子,小人立即讓大家連人帶馬皆隱藏與林子深處,而後回來報信,這會兒,搬運糧草的兄弟,估計仍躲在林子裡呢!”
上前拍了拍劉二狗的肩膀,石韜讚道:“二狗做得不錯,本郎君看好你!”
得郡守誇獎,劉二狗頓時打了個激靈。
石韜轉身:“如果劉都尉沒有看走眼,那麼胡騎應當爲百人之數,爲了防止我等進入縣城,胡人分出一部人馬,堵在半道之上,此刻,追在我身後的胡騎能有多少?我等刀甲齊備,即使與胡人硬撼,也未必沒有一拼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