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在外面打打殺殺,老爹沒有坐視不理的道理……在決定打劫沂山馬場的那一刻,石韜便預料到即將出現的打擊報復,因此,派劉二狗前往臨朐聯繫石勒的同時,卻讓小石頭前往下邳,請求石崇以巡視東莞的名義前往沂水幫自己鎮場子,甚至事先約定好讓老頭子在琅琊郡的置所開陽與自己匯合。
哪知,昨夜才接到消息,石崇竟然連夜召集人馬上路,今日一大早便匆匆前來與他匯合。
還想拖延一下時間,然後將齊王的這五百騎兵往牙門軍的刀口上引,哪知,牙門軍竟來得如此之快。
眼看事不可爲,齊王帳下騎兵校尉,不得不領着人馬灰溜溜的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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脫下盔甲,並換上寬袖長袍,石韜很快前往隊伍之後,面見石崇。
上到牛車,石韜先對石崇及綠珠施了一禮,又對宋禕小娘靦腆一笑,算是跟幾人打過了招呼。
比起月餘之前,石韜壯實了不少,同時膚色也黑了不少,這讓石崇稍微有些彆扭,皺了皺眉頭,石崇一臉嫌棄道:“你好歹是桃花郎,更是東莞一地之父母官,居然跟莊稼漢一般無二……”
石韜不以爲意道:“爲了完成天后及父親交給孩兒的任務,孩兒鞠躬盡瘁,且每日風餐露宿,不過還不錯,如今孩兒的身子已越來越硬朗,一頓能吃一隻雞!”
見他不以爲恥反以爲榮那模樣,綠珠咬着嘴脣忍着沒有笑出聲來,而宋禕小娘則盯着黑炭似的傢伙,上下打量個不停。
一開始算是調節氣氛,接下來石崇總算進入正題道:“爲父聽說劉家二郎受傷了?不知現在如何了?”
一聽老頭子提起劉胤,石韜臉色頓時一沉,劉二郎畢竟是爲了救他而受的傷,至於能不能熬過來,他實在沒有什麼把握,因此一臉無奈道:“二郎傷勢不輕,可孩兒一早派人將他送去了沂水,至於現在如何,還不太清楚!”
雙眼炯炯有神,石崇點頭道:“爲父還聽說你繳獲了不少良駒?”
“是,加上從匈奴人那裡搶來的戰馬,一共四百八十餘匹,而且絕大多數是河渠良種!”聽石崇嘴裡那“繳獲”二字,石韜總算有了一絲笑容。
眼皮微跳,石崇又道:“做事雖然魯莽,但好在並非一無是處,爲了不讓齊王找你的麻煩,那些馬……全都交給爲父吧!”
石韜頓時傻眼。
老頭子吃相也太難看了吧,這是打算黑吃黑麼?
“這恐怕……”石韜支支吾吾,但意思卻很明顯。
石崇的臉色霎時陰沉下來,且冷聲道:“怎麼,你打算抗命麼?”
“嘿,真是好大一頂帽子吶,可本郎君是嚇大的麼?咱拼了老命才搶來的東西,你一句話就想拿走,天下哪有如此便宜的事?”
雖暗自腹誹不已,可表面卻是一副嬉皮笑臉的模樣,道:“父親有所不知,這批河渠馬,並非孩兒一人所有,而是與河間王共有之物,這件事河間王王府出了大力,孩兒與那範錄有言在先,彼此利益均沾!”
“呵呵,將火引往河間王的身上,如此倒也省了爲父不少麻煩.......既然你與範錄有言在先,爲父自然不會讓你失信於人,這樣,爲父再退讓一步,其中二百歸河間王府好了,其餘的則交給爲父帶回下邳,然後再送往洛陽,敬獻給陛下!”
“那孩兒怎麼辦?”石韜硬着頭皮問道。
“七郎當知懷璧其罪的典故,如果這些戰馬在你手中,齊王必定不肯善罷甘休,而非爲父有意佔你的便宜,這其中的輕重,望你明白!”
實際上,石韜也清楚,想留下這些戰馬幾乎是不可能的事,一來戰馬是戰略物資,不是他這郡守能擁有的;另外,眼下他根本養不起這批戰馬;再一個,的確如石崇所言,保留這批戰馬,是禍非福。
他一早的打算,便是將戰馬賣給河間王,以換得大量的財帛,剩下的,即便交給老頭子,也得有好處才行。
“這個孩兒明白,可這批戰馬是孩兒用命換來的,就這樣送往洛陽,孩兒如何甘心?”
十分惱火的瞅了他一眼,而後,石崇自懷裡掏出一枚印信遞給他道:“嘿,我便知道你這豎子是個不見兔子不撒鷹的傢伙,將這枚印信拿去,從今往後,石家在東莞郡的生意,皆由你處置!”
接過那枚印信,裡裡外外打量半天,應該不是之前那枚只能支取千錢的印信,上面只刻着“季倫”二字,而沒有“千錢”之類的標記,體積也比先前那枚稍大……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他仍不怎麼放心,因此小聲嘀咕道:“這該不會又是唬人的玩意兒吧!”
“你.......”指着石韜的鼻子,石崇氣得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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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的結果,其中二百匹戰馬歸石崇,另外二百歸河間王,至於如何完成交易,石崇沒問,石韜自然也懶得提起,免得再生出什麼波瀾;
而四百之外的零頭,總算被他留了下來。
總的說來,石韜的目的算是達到了,只是對眼下各方的態度、及接下來會生出怎樣的變數,卻不甚明瞭,好在石崇會帶着兵馬坐鎮東莞一段時日,他有大把的時間去解開心中的種種疑惑。
馬暫時仍由石韜的人管着,剛與石崇道別,他立即吩咐石勒帶着一衆歸順的馬奴開始挑選起馬來,在他想來,既然得石崇首肯,可留下數十匹歸自己使用,當然得挑最好的不是。
最終,爲並未滿員的五十部曲,挑了五十匹河渠良駒;另外三十,則由石勒從那羣胡兒當中挑選二十名騎射技藝稍好的,並開始着手組建斥候隊。
當然,眼下由石勒挑選出的這二十名斥候,也只是初步的考慮,就連自己的五十戰兵也尚未滿員,斥候就更不用說了。
探馬這一稱呼,源於北方的胡人,而中原正統的叫法爲“斥候”,斥候的作用自不用說,無論是之前反殺劉聰的那次戰鬥,還是提前發現齊王五百騎兵這件事,都說明斥候是何等的重要;但與此同時,能真正擔任斥候的人選,即便不是萬里挑一,也必定是百裡挑一之精銳,所以在沒有士兵來源的情況下,石韜不得不讓石勒暫時挑選、並統領這支初建的斥候隊。
對於任命石勒爲斥候隊隊正這件事,包括劉虎在內的絕大多數部曲,似乎並不怎麼排斥,原因卻是之前石勒在馬場之中獨挑數十遊騎的驚豔表現,甚至將整個馬場殺了個天翻地覆,就連石韜等人能獲得最後的勝利,也多半因爲石勒引出的變數;
對於石韜的安排,驚訝的反倒是石勒自己,在他想來,自己受命前往臨朐打探消息,最終一事無成,而且兩次被石韜所救,都還沒來得及報答,郎君卻依然對他信任如斯……
石勒除了表示壓力山大,更多的卻是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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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半日的功夫,石韜等人便在兩千牙門軍的保護下,一路招搖過市的來到了東莞縣;
在這之前,已經派人快馬加鞭通知東莞縣的一衆官員,一行人剛至縣城,便有一大羣人急匆匆趕來。
石韜突然感到一絲緊張,彷彿有種近鄉心怯的情緒,卻又充滿了期待……望着眼前這座不到三千戶的縣城,心情竟是十分的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