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剛纔青衣所表現出來的身手,還是她使用的武器,乃至穿着打扮,無不給人以驚豔之感,甚至跟石韜一早腦補的刺客或者叫殺手的形象逐漸重合,心神搖晃之下,本打算趁機撩一撩這位女刺客,不想,卻被雨荷小妮子攪黃了。
“怎麼,雨荷也覺得青衣這身打扮很炫酷麼?”
“少爺,什麼是炫酷啊?”雨荷一臉懵懂道。
“呃.......炫酷就是一種讓人心馳神往的感受!哦,對了,你們先聊,我得去郡守府舊址看看我的戰馬,千萬別有什麼閃失纔好!”擔心小妮子刨根問底,石韜急忙岔開話題道。
正要開溜,青衣突然問到:“郎君,你昨日不是說要去看看那個人麼?”
身體霎時一僵,石韜並非忘了這事,只是不知該如何去面對羊獻榮罷了,但青衣又一次提起,他無法再回避。
朝青衣點了點頭,而後對雨荷道:“雨荷,你先去忙吧,我跟青衣還有事情要辦呢!”
“哦!”雖滿心的不高興,但雨荷還是應了一聲,而後知趣的離開。
關羊獻容的所在,是青衣花錢買下的一座普通民房,由於比較簡陋,所以花錢不多,平日除了派一名丫頭專門在這裡照看羊獻容,兩名上了年紀的婦人,也會輪番過來幫忙。
遠遠瞧見石韜,那名婦人頂着一對碩大的胸脯,風風火火的撞了過來。
一向溫柔的青衣,錯身擋在了石韜前面,並對那名婦人呵斥道:“不去外面守着,卻待在這裡作甚?”
估計在青衣手頭吃過苦頭,只見那婦人一陣哆嗦,而後灰溜溜的走了出去。
對此,石韜只是一笑而過。
門上了鎖,一名模樣還算清秀的小女孩守在屋外,小女孩似乎很膽小,剛剛瞧見石韜,便忍不住要下跪。
石韜急忙上前托起小傢伙的手臂,然後又揉了揉對方的髮髻,輕聲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女孩先是偷偷的瞄向石韜,見主人正望着她笑,小臉唰的一紅,立即將目光移向青衣,卻是不知所措的模樣。
青衣略顯羞澀:“她叫十八,是我給她取的名字!”
“呃.......”
剛纔在竹林中聽見青衣說什麼“石一、石二”,他還不曾多想,哪知這裡又冒出個十八來,石韜頓時一臉的無語。
見石韜那副苦瓜相,青衣小心翼翼的問道:“莫非郎君覺得這個名字不好聽麼?”
“梅蘭竹菊,春夏秋冬,你給他們取什麼名字不好,幹嘛非得學思歸那一套?聽上去不覺得彆扭麼?”石韜不禁苦笑。
“很難聽麼?”暗自嘟囔了一句,又伸了伸舌頭,青衣一臉澀然:“那好,等會我就將他們的名字改了!”
苦笑着搖了搖頭,然後擡步走進屋子,裡面收拾得還算乾淨,只是隱隱約約透出一種死寂,穿過狹窄的廳堂,終於到了臥房。
此際,身體顯得尤爲單薄的羊獻榮,正蜷縮着身體側身躺在矮榻之上,且面朝着牆壁,即使聽到有人進來,卻仍是靜靜的躺在那裡,一動不動。
對照顧羊獻容的那個女孩又交代了幾句,青衣這纔跟了進來,卻發現郎君正望着矮榻上的小娘發呆,便忍不住小聲道:“據說從昨日到這會兒,她滴水未進,郎君還是好好的勸勸她吧!”
從失神狀態中醒來,石韜回頭對青衣說道:“你先出去吧,我想單獨跟她說說話!”
點點頭,青衣悄聲離開。
第一次跟她偶遇,卻是在一個令人極度尷尬的場景,當時以爲她不過是羊家的美婢,哪知,數日之後竟在酒宴上再次相遇,卻又成了另外一副光景,不但得知她是羊玄之的愛女,更是青史留名的羊皇后。
撞見自己噓噓的少女,居然是未來的羊皇后,這讓石唏噓的同時,也讓他小小的膨脹了一把,不想,此刻卻成了他的俘虜。
“羊家傳來消息,據說他們已經找到羊獻容了,還稱羊獻容一切安好!”
話音纔剛落,榻上的小娘,身體開始劇烈顫抖起來。
石韜的確不知如何面對羊獻榮;
原本花季般的少女,只因無意間捲入紛爭,便成了他的階下囚,若是男子還好,只要不死總有見到家人的一天,可若是女子,尤其未出閣的女子,結果不言而喻;
羊家宣佈找到羊獻榮這件事,就可以看出,世家大族的女人,即便是死,也不能讓家族蒙羞。
算上前一世,石韜也從未主動去害過任何一個人,但眼前這位少女,卻因爲他,將從此失去家人,失去幸福,甚至還會讓這支含苞未放的花骨朵就此凋謝。
但石韜沒有別的選擇,在這樣的節骨眼上,若不將她抓來,搭上的,可能會是整個石家。
羊獻容此刻的心情,不難猜測。
一個出自頂級世家,且從小受良好教育的女孩,如何不知一個未出閣的少女,落入“賊人”之手,會是什麼樣的結局,但她畢竟只是小女生,明知自己的處境堪憂,卻依然抱有希望;
直到剛纔,石韜竟生生讓那唯一的希望幻滅。
被賊人虜走,讓明珠蒙塵,且從此失去父母的疼愛,她如何能接受這樣的現實?
“從羊家宣佈找到你的那一刻起,這世上便再無羊獻容,你別無選擇.......”
石韜嘗試着徹底摧毀對方那顆少女心,在他想來,不將她最後的希望摧毀,無論什麼安慰的話語,也難以喚起一個哀莫大於心死的女孩求生的慾望。
背對着石韜的羊獻容,身體仍在抖動,一直不曾發出聲來。
不知過了多久,身體漸漸不動了,可依然不見她有何迴應。
“唉.......”
上輩子就不大會說話的他,這一世即便成了“桃花郎”,卻依然不知如何應對這樣的場景,獨自嘆息了一聲,石韜打算就此離開。
“爲何要如此對我?”
就在石韜轉身的那一刻,身後突然傳來少女的質問。
回頭看着那張即將枯萎的面容,石韜故作平靜道:“我同樣沒有別的選擇!”
“就因爲我聽到一些不該聽到的話,你們便要毀了我的一生麼?”
某一瞬間,石韜發現眼前的羊獻容,已不再是那個糟糟懂懂的少女,而是跟他腦海中被五立五廢,且一生嫁過兩位帝王的羊皇后的形象逐漸重合。
這一來,石韜反倒鬆了一口氣,她肯當面質問自己,說明她心中還有活下去的慾望,只要活着,石韜也沒那麼內疚了。
“你出生豪門,應該知道這件事的嚴重性,這不僅僅關乎我個一人的安危,而是干係着整個石家,用你一人,換取整個石家,如何取捨,應該不用我多說吧?”
“有家歸不得,甚至一生都要揹負不潔之名.......我恨你……恨不得親眼看着你死.......”
發現對方眼中的復仇之火,似乎要將自己吞噬,石韜笑了笑,反而一臉平靜道:“想看着我死,唯一的辦法,是讓自己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