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墨者嬌· 171、死!死!死!(三更)
“阿緋,卿歌!”
“大姊!”
“大姑娘!”
小舟上,衆人驚呼出聲,可攏玉河下,冰冷刺骨的河水中,晃悠悠地只浮起古緋的白紗帷帽,落水的兩人竟沒撲騰半分,想着河下詭異莫測的水鬼,樂清泊就是擔心非常。
卻說古緋抱着墨卿歌,故意拽她下水後,一個有心,一個不防,墨卿歌硬是喝了好大一口的冷水。
幽暗的水下,像是地獄黃泉,墨卿歌只感覺到自己腰身那雙手臂像是鐵扎一樣,緊緊抱着她不鬆手,她低頭,就見去了白紗帷帽之後,是古緋那張熟悉的面容。
她眉目有扭曲,知曉這時候不能開口說話。
古緋可沒那麼多顧忌,她帶着墨卿歌下水後,早就發現這水下竟然有至少十四五個水鬼,且每個水鬼手裡都還有利刃的冰冷反光。
水鬼像是游魚一樣自由遊曳在兩人之間,只是古緋一直抱着墨卿歌不撒手,讓這羣水鬼投鼠忌器。
她越發緊的靠近墨卿歌,自她發現這水下有水鬼,便已經決定先下手爲強,抓了墨卿歌爲質,如若不然,一定等不到她到左聖司的舟上,墨卿歌肯定會讓這些水鬼朝自己動手。
古緋所料不錯,墨卿歌很快回過神來,她朝古緋笑笑,這會沒有旁人,她也懶得在假裝僞善,傾城容顏上的嫉恨宛若不知隔多少日月的宿墨,黑的攏玉河的水都化不開。
“找死!”她嘴脣翕動了下,小聲的吐出兩個字。
古緋同樣回一笑容,她面容蒼白,在水下像是厲鬼一般,雙腿因河水的刺激,又開始疼起來,宛若兩年前那一場生削腿肉的極刑。
她脣湊到墨卿歌耳邊,同樣還擊道,“放心,這次拉你墨卿歌一起下地獄!”
兩人的髮絲在水中如嫵媚的水草蔓延開來,糾纏在一起,不想伯仲,似乎誰也不想對方好過。
墨卿歌冷笑了聲,縱使這會在河裡越發下沉,呼吸開始困難,可她仍然不願在古緋面前示弱,反之,古緋亦然。
她一招手,周圍的水鬼就遊了過來,凌厲的刀光在水波晃悠下,蔓延來的鋒利卻半點不敢讓人小覷。
古緋抱着墨卿歌在水下轉了個身,她其實是不會水性的,可好像抱着的墨卿歌會一點,她雙手雖然被古緋給禁錮着,這會只能雙腿不斷有節奏地劃拉,企圖不讓自己下沉的太快。
而古緋就像是抱着快浮木,死也不撒手,她在其中一水鬼靠近之際,猛地一伸手取下發髻上的烏金黑曜石臥狐簪,只聽的咔的輕響,她決絕而冷漠地直接一簪子就扎向墨卿歌肩胛。
“啊……”墨卿歌忍不住慘叫一聲,換來的卻是更多的河水洶涌的從她嘴裡灌進去,這般衝擊之下,她越發覺得呼吸難受。
水鬼動作一頓,不敢再行靠近,只得遠遠遊離開。
古緋無聲的笑了,她格外黑白分明的眸子弧度彎彎,瞅着周圍的水鬼還挑釁地緩緩從墨卿歌肩胛抽出簪子。
立馬一股子的猩紅之血從墨卿歌肩處泊泊冒了出來,將周圍的河水都染成了粉紅色。
墨卿歌並未完全暈厥過去,疼痛讓她反而越加的清醒,她憋着一口氣,趁古緋力有鬆懈之際,一手就掐上了她的脖子,眼底的仇恨像是世間最毒的毒藥,“死!死!死!”
水鬼見此,乘虛而入地靠近,古緋雖然也極爲難受,本就呼吸困難,這會更是連氣都喘不上,可心頭執念太重,對墨卿歌對墨家的仇恨早成爲她像吃飯喝水的本能,況且還有兄長墨玄那般的凌辱之仇,她也不知從哪生出的力氣,揮起簪子,朝着墨卿歌最顧惜的容貌落了下去。
河水冰冷,不會有太多的感覺,可墨卿歌還是知曉那簪子從她面頰滑落狠狠地又扎進了她剛纔拿到傷口裡,同一個位置,被扎兩次,不可謂不痛。
糾纏不分的兩人讓水鬼根本沒法分開,只得不斷在周圍游來游去。
古緋緩緩地感覺到了周圍的黑暗以及冰冷,她視野之中漸漸模糊,可心底總還是一直記着要抱緊墨卿歌,即便是死也要拉她同歸於盡,手裡的簪子更是她唯一的武器。
墨卿歌的情形也好不到哪裡去,古緋的兩簪子下去,她哪裡還有力氣掐她脖子,手鬆了的同時,人也漸漸覺得窒息昏迷。
是以,當樂清泊跳下水,找到兩人之際,就見到這樣一幅情形。
兩人都昏迷過去,可還如連體的一般,任他如何也是分不開,他一人壓根就沒法同時救兩人一起上去,而周圍的水鬼,正被一羣猶如從天而降的衛護絞殺乾淨。
古緋和墨卿歌,這兩人樂清泊是如論如何都無法放棄任何一個,他還在努力拉拽之間,猛然感覺手上一輕,一回頭,就見不知從哪游來一穿玄色衣衫的陌生男子。
那男子手裡還握着把匕首,眼見兩人分不開,當即毫不猶豫地幾匕首下去,先將兩人纏成死結的衣衫給破去,也不知他是不是故意,明顯墨卿歌身上的衣衫更爲破爛的多,而古緋身上的基本還完好。
爾後,那男子在樂清泊猶豫之間,已經從後抱住了古緋,低頭在她耳邊嘴皮動了幾下,似乎在說什麼,可又沒有聲音,一直死也不鬆手的古緋竟然手臂就軟了下來。
樂清泊趕緊抱好墨卿歌,再想起古緋之時,那男子已經擡頭,朝他露出譏誚一笑,從腋下將古緋環抱在胸前,像游魚一樣往水面游去。
樂清泊不敢耽擱,他能下水來,還是在攏玉河無意遇見逍遙王也在游魚,聽說河下有水鬼,逍遙王當即二話不說,就讓身邊的護衛下水殺敵,是以他才急忙入水來尋古緋和墨卿歌兩人。
兩人朝同一方向遊,樂清泊護着墨卿歌的同時,不忘時時看不遠處那陌生男子懷裡的古緋一眼,他不認識這人,不過見這人身上的衣裳,是和逍遙王身邊護衛的一樣,他也纔算放心。
可哪知他放心的太早,在臨出水面之際,一轉頭,就見那男子竟然停止了遊動,皺眉看着懷裡的古緋,爾後在樂清泊憤怒的目光中,俯身扳着古緋的脣以口渡氣過去。
這還不算,他渡氣就罷了,非常情形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可那男子不僅渡氣的時間坡長,竟還有閒心斜瞥了他一眼,眉梢一挑,分明是在奚落和挑釁。
樂清泊當即就想將古緋給搶回來,可他懷裡的墨卿歌情況同樣不好,只得憤憤轉頭,先將墨卿歌送上去再說。
眼見樂清泊走了,那男子擡起頭,大拇指腹從古緋的脣邊一掃而過,他低頭就在她耳邊蹭了蹭,無比小聲的道,“姑娘,小生又救了你一命,這次該以身相許爲報了吧?”
古緋當然是不能回答他的,只是有了渡過來的那口氣,她竟然猛地一下睜開了眼,擡手就是一爪子抓在男子耳垂上,當即生出了帶血珠的紅痕。
男子皺眉,正在想什麼,哪想,古緋像是毫無意識般,彷彿那一爪子只是她潛意識而爲,自己雖然睜了那麼一下的眼睛,很快又閉上了。
男子帶着古緋繼續往上游,已能依稀看到河上的畫舫,他嘀嘀咕咕地到了句,“又和上次一樣……”
古緋覺得自己好像又做夢了,她模糊記得自己拖着墨卿歌如水,以她爲質,想着今日即便是要死,那也要拖着墨卿歌一起,是以才孤注一擲。
然後,她確實和墨卿歌在水下還爭鬥了番來,後來……後來……
在快要沒意識間,她好像聽到了尤湖的聲音,聽見他在說——
姑娘,你兄長墨玄可還沒死喲……
她的兄長,唯一的血親,被墨卿歌以那樣的方式凌辱,即便活着,現在也定然無比痛苦,她又怎可再留他一人……
“大哥……”她喃喃低語。
緊接着耳邊就聽到無比吵鬧的聲音。
“醒了,醒了……”
她睜眼,入目便是一張陌生的臉,那種見過便忘的五官,再平常不過,她愣了愣,一時之間回不過神來。
苦媽擠過來,“姑娘,您總算醒了,快鬆手放開別人。”
古緋回神,她這才發現自己居然緊緊抱着那男子,兩人身上都是溼的,顯然很可能是對方救了自己,可墨卿歌呢?
似乎知道她在想什麼,苦媽不知從何處拿了間乾爽的外衫披在古緋身上,將自家姑娘從那男子懷裡抱出來解釋道,“您和墨大姑娘落水後不久,逍遙王的畫舫就經過此地,聽說有人落水,且水下還有水鬼,就讓侍衛殺了那些水鬼,樂公子下水找姑娘……”
後面的事她不太清楚,說到這,苦媽就看向了那名救古緋的男子。
那男子穿着明顯是何逍遙王的侍衛一樣,他也還沒走,站在那一身滴水,見古緋也看過來便面無表情地道,“姑娘和另一位姑娘抱在一起,那公子一人分不開你們,在下便破了兩位纏成死結的衣裳,好不容易纔將姑娘兩人分開,然後那位公子帶着另一位姑娘,在下帶着姑娘就遊了回來。”
古緋點點頭,她擡頭,剛好就見到對面不遠,比她先清醒的墨卿歌正拉着樂清泊在說什麼,而樂清泊顯然是想到她這邊來,可顧忌墨卿歌,只得看了她一眼,權當安撫。
她伸手理了理耳鬢溼發,嘴角上翹,眉梢就是赤|裸|裸的譏誚之色,“小女子多謝侍衛大哥救命之恩。”
那侍衛一擺手,轉身就自行換衣裳去了。
而古緋恰好不經意就看到對方一邊耳垂的地方,一條寸長的淡淡血痕,無比醒目。
“兩位姑娘可是都清醒了?”正在這當,一清潤若山泉的嗓音從畫舫一頭響起,那音線明明字字如珠玉,可卻帶着一股子的有氣無力。
古緋扭頭看過去,才發現這畫舫比左聖司之前那條還大,而這麼大的畫舫,一邊用簾子紗幔隔開,能見其中有隱約一榻,榻上懶懶斜臥一人影,正有婢女來往伺候。
此人,便是逍遙王無疑。
(阿姽:第四更晚上10點。)rs